纪流枫既不相信什么天赋异禀?也不相信那些妖魔鬼怪的转世传说。他始终认为,那位四妹妹表现出来的雪发红瞳,不过是他那风流滥情的父亲和不知哪里来的异邦蛮夷女人结合的混血杂种的变异,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甚至可以称之为报应,或者是某种诅咒。
但是现在,当纪雪笙以这样诡异的身姿站在他眼前时,纪流枫已经感到无法理解的困惑。纪雪笙应该不会武功。她那位来自北域的母亲必然不会任何武艺,否则也不会屈辱的在奴仆们的磋磨中郁郁而终。
他的父亲,更不可能教授她任何武功。他将她锁在静园的镇魂井中,让她永远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囚笼里,纪雪笙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容忍的污点。
但是,她那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是什么?纪流枫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轻功,那种诡异的行进方式,甚至都不能称为是轻功。但是,虽然不是轻功,却比纪流枫见过的任何一派的身法还要迅速诡异,那速度甚至还在他纪家的麒麟诀之上。除霸佛和天衣这样的绝世强者,北境无人能及。
纪流枫难以置信甚至是无法理解,所以,当纪雪笙向他冲过来时,他感到微微怔忪,然后就是无法压抑的愤怒,“找死!”
那道雪影犹如闪电,径直掠过百步之距,瞬息攀越过三丈高的角楼,脚蹬在宇墙处,随后高高跃起,向他打出足以撕碎血肉之躯的一爪。
完全就是野兽的进攻方式,没有技巧,甚至恐怕连思考也不需要,仅凭本能的攻击……
纪流枫心底虽然不屑,手里的银枪却不敢怠慢,横枪一挡,护住全身要害。但听“砰”的爆响,纪流枫的眉陡然往下沉,没想到她这一爪的力道居然会如此之强,不止将他震退三步,更让他虎口剧痛,五指发麻,就连两条臂膀也不由微微颤抖,那杆银枪险些都要掌握不住。
纪流枫心中大惊,这纪雪笙的力量当真诡怪雄伟,以他的膂力居然还招架不住?当即收起轻视之意,银枪施展,以他纪氏的绝技“青龙十三枪”来斗纪雪笙。
纪流枫是青寮少主,青寮铁卫未来的领军人物,据说纪氏“青龙枪”和“麒麟诀”的造诣已然登峰造极,尽得其父真传。而青寮能位居中原武林正道十二宗之列又岂是浪得虚名?
江湖有言赞曰:北地枪寒青龙在,狼师惧吾玉麒麟。
这两句话本是江湖中人对青寮枪王纪合台的美誉,后因“夜罗刹”秦照颜横空出世,名震天下,她所使的兵器同是长枪,比起那时刚刚初显头角的纪流枫,秦照颜似乎更能担得起“玉麒麟”之名,因而其后,“北地麒麟”就成为秦照颜的专属名号,青寮极少再用,除江湖各宗,武林豪客之外,基本不会知道“北地麒麟”原是青寮纪氏的名号,名号被夺,青寮当然如鲠在喉,然而夺名者是北境的镇军大将军,青寮再是不忿不服,也只能忍气吞声。
青寮纪府如日中天,武功还高,可称是当今武林枪法的第一大家。纪雪笙初时还能凭藉诡异的力量和惊人的速度打纪流枫个措手不及,等纪流枫看清她的招式都是全无章法的胡抓乱打,她的攻击就全无精妙可言。一击不中之后,破绽百出,“原来你真的不会武功!”
纪流枫冷声嗤笑,当时回枪猛进,立刻转守为攻,纪雪笙就只能左支右绌,惊险连连。纪流枫双臂一抖长枪,枪尖如电,枪身如龙,犹若漫天星辰,接连和纪雪笙擦身而过,极其惊险。
眼见雪女招架不住,一道黑光斜插进阵,架开纪流枫那杆如龙银枪,正是公孙繁杀到。
纪流枫冷笑,“来的好!”说着,他调转枪头,一杆银枪舞出骤雨惊风,与公孙繁和纪雪笙战作一团。
从来一寸长一寸强,枪号称是百兵之王,所利之处就在防不胜防,纪流枫的银枪总长七尺二寸,其中枪锋就有八寸,枪出时如龙,绽开若梨花,当真是神出鬼没,无法可挡。
按理说,公孙繁身受重伤,纪雪笙根本不通武艺,若是单打独斗,纪流枫自问能在十招之内将她们任意一人当场格毙。她们联手协作,虽无协同对敌的经验,但公孙繁的绝刀进攻退守,招式都不弱他的青龙枪,纪雪笙发起狠来,攻势更是无从捉摸,一者扬长,一者补短,二人联手居然能和纪流枫斗到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纪流枫越战越是愤怒,越战越是心焦。公孙繁和纪雪笙联手虽勉强能与他相抗,但要说能将他打败却还相差甚远,不过事到如今,纪流枫意在速战速决,纪雪笙倒是其次,公孙繁可是他们计划里重要的一环,若是现在不能将她擒住,等秦照颜玄军一到,他的全盘计划就要功亏一篑!
一念及此,纪流枫也顾不得脸面,高声叫道:“周敬!孔卓!你们还不快来助我?”
六爪神龙和斩铁金刀陡然回神,正要加入战局。不料角楼的宇墙宽不过二丈,这纪流枫的银枪和公孙繁的绝刀施展开来,将方圆二丈之内都笼罩在刀光枪影之中,孔卓周敬左环右绕却是无路可进,若是贸然出手,又唯恐误伤公子,二人相视一眼,忽然豁然开朗。
周敬突然提身纵起,在半空施展飞龙三转的独门绝技,意从半空越过纪流枫,与之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公孙繁早料到纪流枫有此一着,就在周敬提身跃起之际,电光石火之间与纪雪笙眼神交换,已是心领神会。
纪雪笙身形突然往后一撤,公孙繁横起刀锋从她头顶劈过,径直横斩纪流枫。刀锋之迅,威势之强,仿佛狂风暴雨也能被其一刀斩断。纪流枫心中骇然,双臂执枪纵挡,骤听接连三声金铁轰鸣,连续三刀横扫劈出,一刀的力道比一刀更强,犹如汹涌的海潮,一浪更比一浪强。
纪流枫但觉双臂颤颤,腕骨发麻,这第一刀力量之大竟让他退后一步,第二刀又让他退后三步,险些把握不住手里的银枪,当最后一刀“驱夜破晓”劈出时,纪流枫心生畏惧,不敢硬接,身体向后滚地,以防“驱夜破晓”三刀横斩之后的突刺。
公孙繁却突然换招,三刀横斩之后直接将刀锋一转向上,使出绝刀七式之一的“重云七花斩”,将身在半空的周敬罩进重重刀芒之中。
就像是茫茫云海透出的七道霞光,犹如圣山峰顶绽开的七瓣雪莲,绚丽夺目而美不胜收,却危险至极!
周敬此时身体凌空,空门大开,已是破绽百出,但见刀芒在地面突然向上绽开。周敬心中骇然,情急之时,连忙护住身体各处要害,饶是如此,仍是在瞬间身中七刀,惨叫着从城墙角楼跌落出去,就算还有生息,也无再战之力。
公孙繁斩落周敬,就势蹲伏在地,刀尖却冲上,眼神冷厉的盯着纪流枫。孔卓见周敬转眼就败,立时收住想要夹击的脚步,单手执刀,警惕着公孙繁,面露骇然戒惧之色。
纪流枫更是即刻退出战圈,双臂擎枪,作防守之势,不敢冒进,唯恐她诱敌深入,再使出先前绝刀那种诡异玄奇的招数。若是再折一人,胜负就是未知之数。
其实他若认真端详,就知公孙繁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她原先身负重伤,适才更是拼着性命不要,接连使出绝刀七式的“驱夜破晓”和“重云七花斩”两招,已然耗尽全身仅存的一点真气。她此时双臂微颤,额角沁汗,那支绝刀也全凭地面一点支撑,已经再也无法挥出一刀。
纪流枫此刻心急如焚,不敢再轻举妄动,正想要发出讯号引群豪来此。突然,公孙繁身体微颤,立刻回身转向后方。
但见八面玄军的旗帜从她身后联袂而来,就像是天上的云影,犹如海底的鱼群,正在御风凭空,成群结队的向公孙繁和纪雪笙冲撞过来。
公孙繁心中凛然,不敢轻慢,危急之时将刀锋一转,劈向那诡异的旗阵。
旗帜虽是至柔之物,然绝刀的锋利程度,破甲碎骨犹如裂锦,公孙繁执刀斩向旗帜,那些旗帜撞在刀刃上俱是嗤啦声响,登时迎刃而解,割裂作两段。
纪雪笙虽不知这是什么,也知这旗帜必然暗藏凶险,身形左支右绌,闪转腾挪,尽皆堪堪躲过。岂料,那些旗帜竟然如有魂灵,即使割裂为二也似水镜分花那般,犹如附骨之疽,争相涌动向她们二人缠来,直要将她们缠作肉粽般,如影随形,挥之不散。
公孙繁沉着眸,再次强行运转内力,绝刀往前一送,使出“重云七花斩”,瞬间七道刀芒迸出,将旗阵彻底撕碎。公孙繁突然眉峰紧蹙,暗暗叫糟。
但见在那漫天旗帜碎片之中,一道黑影倏然掠过公孙繁和纪雪笙之间,在她们背后出现。公孙繁心间骤紧,正要旋身转刀劈出,那黑衣人却头也不回,将双臂张开,左右两掌各拍在公孙繁和纪雪笙颈后的风池穴与翳风穴,公孙繁和纪雪笙当时发出闷哼,接着齐声栽倒,不省人事,绝刀也随之落地。
先前纪流枫和孔卓、周敬费尽心机,连番苦战都不能胜的公孙繁居然被黑袍人一招击倒,可见此人武功之高已然到纪流枫匪夷所思的地步。
黑衣人身形伟岸,兜帽遮脸,露出一张青色面具,两道缝隙里透出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他不是暗尊元无真,也不是三天之主的黑日之君,但行事作风和形容装束与那二者却有异曲同工的气势。
黑袍人站在纪流枫面前,似乎对他的表现不满,他居高临下,声音低沉,“你居然没看出来,她已是强弩之末?”
纪流枫对他的到来极是惊喜,对他也似乎甚是敬畏,连忙将长枪置地,与孔卓倒头就拜,黑衣人抬手止住,道:“快把她带过去,按照原计划行事,若是耽误了那位的大计,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够违逆他,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纪流枫唯唯应是,黑袍人的视线落在昏迷的纪雪笙身上,眼神晦暗不明,别有深意,“她就由我带走,送回她该去的地方。”
“您这是……”纪流枫要问,黑衣人声音忽沉,冷哼道:“唔?”明显带着警告的意味,纪流枫立时噤声,连忙伏低道,“是,属下遵命。”
黑衣人提起纪雪笙的腰带,臂膀舒张,将她挟在腰间,忽然纵身起跃,转眼消失在瓮城,往南面方向疾驰而去。纪流枫收回遥望的目光,视线重新落回公孙繁身上,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眼底是彻骨的阴寒……
再说禁关城外,霸佛和天衣与北域吉古泰部的交战正烈,逆浮屠和风剑心俱都是当世绝顶的强者。西峡到处是深渊裂谷,没有足够宽阔的距离,骑兵和战阵的威力在这里就无从施展,反而像霸佛和天衣这样充当破阵尖兵的高手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突然听见禁关城楼处传出阵阵擂鼓宏声,仿佛震天的雷响,在那短暂的时间,群豪注目,北域蛮夷循声望去,就连霸佛和天衣也在重重敌兵阵中分心旁顾。
但见夜色里城楼处站立着七八道黑影,其间两人立在正中,最是引人瞩目。那正是白袍银甲的定远将军,纪氏的二公子,青寮的少统领,朔雪寒枪——纪流枫,他身侧站着的正是号称斩铁金刀的孔卓。
纪流枫眼见混乱的战场出现瞬息的平静,抬起右臂,鼓声立刻止消,随即左右从宇墙内拖出一团黑影,倏地向城外一抛。
那道黑影疾速坠落,忽然在城门上方诡异的扯直,就此悬挂不动。夜色渐深,群豪模糊看清那道黑影居然是人,而且是让人绑缚双手,吊悬在城门上的人,绳结的一端径直通向宇墙的垛口处。
纪流枫以内力传声,意气高扬,“城外的北蛮贼听着——”声传四野,势震八方,可见纪流枫内力非常高强,“和你们里应外合,犯上谋逆的反贼奸细,玄军叛将——公孙繁!”
正说着,引臂一指,风剑心震惊,倏然循指望向城门。天衣五感六识超绝,夜能视物,摇曳的火光和弥漫的黑烟笼罩着城门,饶是如此,她也能清楚看见城门吊悬的人影明显是名女性,而且女人的服饰装束与她最后见到公孙繁时别无二致,只是如今半边身体教深红的血液染透。
当轻风拂过城关,掀起那些紧贴着掩面的沾染血污的乱发时,风剑心真切分明的看到公孙繁那张惨白失色到会让人认为已经死去的面容。
在那瞬间,风剑心心脏骤缩,一阵窒息的疼痛和无法压抑的愤怒茫茫而来。她满含愤怒的盯着纪流枫,那人却还在大言不惭,“此贼如今已认罪受执,你们阴潜入关的北部恶贼也已被我青寮尽数诛灭,现在!我就要将她就地正法!”
北地群豪与定王府听他此言,皆齐声山呼海啸,发出阵阵惊天动地的高昂战吼,“杀!”“杀!”“杀!”
“青寮战无不胜!”
“公子英明神武!”
纪流枫听着这些高声奉承,不由意气风发起来,“北域蛮贼!我北境玄军顷刻将至。倘若尔等就此罢兵休战,还可少造杀业,免伤天和,若是冥顽不灵,一旦天威降临,必被尔等蛮贼粉身碎骨!”
什么少造杀业,免伤天和,不过是冠冕堂皇的鬼话!北域侵边犯境,攻城掠地,杀孽不计其数,还怕什么天和?纪流枫这么做不过是占领仁善的大义,更坐实公孙繁奸细的身份。
群豪果然不疑有他,登时热血翻涌,齐声叫道:“杀!”“杀!”“杀!”
有人还劝道:“少主休要宽仁!我等在此死战,待大军一到,立时将这干蛮贼挫骨扬灰!”
“先杀公孙繁祭旗!再与北蛮死战!”
风剑心听不下去,霜翎一指,叫道:“纪流枫!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将她放下!”
风剑心这声呼喝虽未使出先天境界,但她眼神冷厉,威势慑人,纪流枫都不由心生怯意。但一想到他背后势力之雄厚还远在天衣之上,立刻有恃无恐,甚至还着傲慢,“天衣,你协守北境,功不可没。但公孙繁挟持大将军,私通外敌,证据确凿!你若执迷不悟,一意相护,当以附逆论处!”
眼见公孙繁生死不知,风剑心再不迟疑,信手弹开两支射向她的暗箭,身形如电,她比箭矢更迅速,比剑刃更锋利,疾向城门方向掠去,纵横万军,犹如无物。
风剑心轻而易举破开敌阵,突出重围,凌空虚度裂谷,落地之后再度腾空跃起,半空抬手挥出一剑,斩向悬吊公孙繁的绳索。
锋锐凌厉的剑气破空而出,风剑心身体凌空之时,突然一道强烈的金光从她身后暴起。耳听呼啸之声,天衣身体在半空回旋,金光呼啸着与她堪堪擦肩而过。天衣但觉左肩处隐隐作痛,不意那道金光的余威竟这样霸道!
不止如此,那道金光擦过风剑心居然追上天衣的剑气,直接将那道锋利强横的剑气完全击溃崩散,风剑心还未落地,突然感觉到沉重的威压倾轧过来,随即她感应到一股霸道凶绝的力量向她袭来。心间骤然紧缩,瞬间整个人诡异的倒射出去,狠狠砸向吊桥附近,风剑心危急之际旋拧身体使双足落地,但那撞击的力量甚是骇人,风剑心两脚在地面踩出两道深壑,还以剑插地,最终才勉强止住径直撞向裂谷的去势。
这般匪夷所思的绝景,使在场群豪无不惊呼出声。这世上能一击将先天境界的天衣压制到如此境地的,恐怕就只有……
风剑心稳住身形,抬眸望去,确见城门处站着一道形容轩昂,威严肃穆的僧影。
霸佛,逆浮屠。
他的金缕佛衣迎风猎猎,左掌立在胸前,右掌向上,一枚散发出璀璨金光的佛珠正在霸佛掌心上飘浮,不断环绕,将这漆黑的夜幕也照如白昼,逆浮屠在这种夺目的佛光中更显出神奇庄严的意味。
霸佛在凝视着她,那种视线就像是钢铁锁链将她重重缠缚,像是山峦海岳将她沉沉镇压,那种惊人威势铺天盖地压来,意图使她不能动弹。
霸佛挡在天衣面前,高宣佛号,“阿弥陀佛,佛祖也握降魔棒。此等悖反乱国之臣,祸乱苍生之贼,天若不除,吾必诛之!”
霸佛修为极其高深,就说是当世第一也不为过,这般沉声威喝,当真是声振寰宇,群豪武功稍低,体质稍弱者甚至根本经受不住这股力量的威能,直接昏死过去。
霸佛出言,当即就有豪杰高声附和,“不错!风姑娘你武功高强,功勋卓著,但到底江湖阅历太浅,妇人之仁……”“难成大事”这四个字还未出口,就有豪杰惊呼道:“风首座,你看那是什么?”
风剑心回首望去,就看见本来还在凶猛发动冲锋的北域人居然已经停止攻势,并且开始向中军退守。
群豪无不欢欣鼓舞,齐声发出狂热的战吼和欢呼,就连风剑心也因这一幕疑惑不解。
有人扬声道:“看到了吗?北域的部队在撤退,这证明什么?这证明公孙繁就是内奸!北蛮人见她失手被擒,无人接应,自知入关无望,这才铩羽而归!”
此言一出,群豪颔首,都觉正是道理。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哈图立格汗这次会受到索勒兀大巫祭元无真的蛊惑御驾亲征,皆因禁关西峡防御空虚,还有北部破军权当内应,以及元无真允诺的二十万援军,以为就此长驱直入,可先取破城之功。
谁知这禁关西城早有霸佛和天衣坐镇,祜尔哈齐的失败就是前车之鉴,哈图立格怕他们故技重施,再纵横万军取王驾首级,已命铁盾精锐将王驾阵前围成铜墙铁壁,饶是如此仍不放心,还将吉古泰部最凶悍英武的勇士安排在身前护驾。
现在一见霸佛和天衣的联盟转眼破裂,隐有土崩瓦解之势,遂立刻将左右众军召回,收缩兵力,作壁上观,静候乌珠留与赫波旬的援军。
但青寮群豪和定王府不会料想到这些,他们完全不会预料到北域蛮贼还有更加险恶的图谋。
纪流枫非常满意现在事情的发展,他高居城上,义正言辞,慷慨激昂“今日将此贼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天地共鉴!”
纪流枫话音刚落,风剑心当即惊叫道:“慢着!你们无凭无据,是非缘由还需元帅和将军定夺!”
霸佛却威严道:“秦照颜徇私枉法,藏污纳垢,如今自身难保,所言不足为信!”
风剑心神情冷厉,凝视着他,眼神蕴含着压抑的愤怒,沉道:“无论如何,你都要阻止我吗?”
逆浮屠将掌中佛光舍利一收,双掌相合,眼神与她直视,肃正坚毅,“是你在阻止我!”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风剑心的声音低沉,脸色渐渐阴冷,她犹如一道闪电向霸佛冲去。逆浮屠两脚沉地,庄严肃穆的声音响彻战场,“南无超无边迹如来。”
万道佛光化作明王法相,霸佛如同焚烧的陨火径直向天衣迎去。
轰隆——
闪电和陨火相撞,发出雷霆般的震响,狂暴强悍的冲击仿佛要将大地掀起,激起的气浪,荡开的狂风险些将观战的群豪都全部吹抛起来。在群雄的惊呼声里,众人无不心惊胆骇,不意霸佛天衣不过一击之威,竟能至于斯!
他们根本无法捕捉到霸佛和天衣的身影,只能透出眼睛的缝隙隐约从弥漫的烟尘和烽烟里看到不断移动,闪现的一抹金衣和淡紫的魅影。耳边听到的是震耳欲聋、惊天动地的雷鸣震响,时而像是虎啸龙吟的拳掌之声和凄厉锋芒的剑鸣。
此时虽然是无星无月的黑夜,但群豪既没有见到天际闪动的闪电,也没有听见过轰隆滚动的雷鸣。群豪清楚的知道,那是霸佛和天衣交手的声音。那不断闪现,瞬息撞击,引发雷霆之声的幻影,就是群豪能见到的,能听见的,先天境界交战的战场。
这已经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甚至是在场群豪根本无法理解的。他们原以为先天强者之间的决战必然是神乎其技,玄妙精深,令人叹为观止的,然而他们真正见到的却是,速度和速度的极致,力量与力量的碰撞,惊天动地,鬼惊神泣。
公孙繁就是在这种恐怖的交锋余波中悠悠醒转。她混乱昏沉的脑海难得找回一丝清明,看着眼前闪现交战的魅影,她忽然意识到北贺人真正的阴谋。
作为玄军的将领,她早该察觉到的。就算北蛮攻进西城,若没有足够数量的大军镇守,等玄军赶到,身后的黑渊裂谷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那为什么,他们还要大举兴师进攻西峡天堑呢?为什么,他们非要她打开西城的城门呢?
现在她终于明白,一切的一切,就是因为现在。那些人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挑起霸佛和天衣的大战!
一念及此,公孙繁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