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不渝万重山 第20章 周南山

次日清晨，敖勋带着肃凝去龙王的寝宫请安，这也是王宫的规矩。刚进正厅，就见龙王和璃瑶端坐高台，旁边还坐着岚菱。二人向长辈奉茶，龙王毕竟是海神，总不能有失得体，所以，再怎么不满意，面子上也算是过得去。肃凝把茶端到璃瑶面前，她端详着肃凝。明明不是善意的眼神，却始终嘴边挂着和善的微笑，她的表情让肃凝有点不自在。而那位公主更是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瞪着自己。

“岚菱，这是肃凝，以后就是你的嫂子。”敖勋的语言带着一种威严。

“嫂子？一个山间野妇，披上华服，还装的挺像我们王室的。”

敖勋上前一步，“你是公主，也该有点王家风范，别让自己的言语听起来像个泼妇。”

“你！敖勋！你居然这样对我不敬！看我不顺眼，我也不稀罕呆在你们南海！”岚菱炸了毛一般站了起来，当即不欢而散。

看见岚菱冲了出去，璃瑶站起身，沉默了一会儿，又默默地坐下来。这一切的变化和细节都被不言不语的肃凝观察在眼里。看这架势，王后和那个岚菱公主应该是一拨儿的。那岚菱公主看着年级和严焉相仿，就是个沉不住气的孩子，这个王后，倒像个狠角色。而岚菱那股子酸劲儿是冲着自己来的，恐怕是和敖勋有关系，肃凝心里思索着，这个家族的关系还挺复杂。还是不动声色，见机行事。

见了家长，也行完了礼节，二人刚要离去。璃瑶却拦住了，看着肃凝笑了笑：“如今南海龙宫迎娶了新人，从今往后，大家都要尊重太子妃，若有不敬，家法处理！另外，恕我直言，肃凝你毕竟是外人，不比咱们龙族自己的公主，自幼生活在王宫，熟知一切。你作为一个凡人，一来并不了解龙族的家训和历史，二来并没有与生俱来的仙体，为了能和大家族更好的融合，我和龙君昨夜也商议过了，打算送你去周南山修行一年，既然进了我们家门，也该有个龙族太子妃的气场。这也都是为了你好。”

肃凝一头雾水，周南山？

敖勋却急了，“儿臣不同意！周南山是龙祖圣地没错，但是历代只有龙族子孙才需要到终极宫去修行，肃凝乃是凡人，大可不必如此周折。”

“勋儿此言差矣，龙族世世代代都是要到周南山修习德行和道行，方可幻化成人形，名列神族。若非正统龙脉，还不能有此殊荣呢，肃凝是凡人，人神结合本来就不和天理，天帝虽然下旨，但是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肃凝能被举荐去修行，也是她莫大的荣耀。”

“肃凝是我妻子，我的荣耀就是她的！不需要加持那些虚荣之名。凡人又如何，我敖勋顶天立地，不在乎他三届上下如何灌什么虚名。儿臣与发妻新婚燕尔，父王，儿臣自娶过门那刻，便决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与发妻分离！”

龙王捋着胡须，沉默不语，面露难色。显得有些动摇。璃瑶望了龙王一眼，又看去敖勋，“你的真情，我和你父王都甚为感动，如今茶都奉了，这个儿媳我们不认也算是认了。她既然已经是自家人，我与你父王没有理由作出对她和家族不利的选择吧。”

敖勋沉默了，璃瑶一句话呛得他不知如何回答。

璃瑶浅笑了一下，语气又缓和了下来，“再说了，勋儿，我们知道你不在乎那些俗事，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可是，你是否在乎别人怎么看肃凝呢？她同你双修，天长日久，在家族中，你总不希望她总被同族众人背后指指点点吧。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的发妻想想啊。”

敖勋皱起了眉头。龙王也附和着璃瑶的观点。敖勋还要再说什么，却被一旁一直沉默的肃凝轻轻的拉了一下手。敖勋看她对自己轻轻摇摇头，便没有再多言，最终只好同意了他们的决定。

二人回了寝宫。敖勋有些不开心，闷闷不乐。

“他们就是故意刁难你！你刚才为何不让我说呢？”

“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无论你怎么辩护，结果都是一样的，总不能因为这个事情吵起来啊。青音同我说过，这王后并非你的生母，可是却深得你父王的宠爱，你同她关系过于紧张，彻底对立，最难做的是你的父王。现在虽然你是太子，但是在家族中，你别忘了，权力最大的还是你的父王，不管你怎么心里埋怨他，你都要明白，你若失了他的心，我们就会彻底被孤立。困难的事情就会更多。”

肃凝说得在理，敖勋冷静了下来。

“敖勋，我并不知道你的家族关系到底有多复杂，但是，就青音和我大致的讲述，我觉得，你不该埋怨你的父王。他才是那个心里最爱你的人。不就是去修行吗，我在蜀山那么多年，什么苦都吃过了，我不怕的。放心吧！”

肃凝的冷静和坚定，让敖勋心里那股怒气和阴霾一散而去。肃凝虽然话不多性格也不温柔，但是在有些事情上，却比他思想成熟些许。

“我让青音同你一同前往，有任何事情一定都要通知我。”

肃凝点点头，转身就吩咐青音去收拾东西了。旁晚时分，敖勋亲自出海，去送肃凝，心里万分不舍。恨不得陪她同去周南山，可是他毕竟每日都有公务缠身，身不由己。望着她骑着自己的银麒麟远去，敖勋一直站在原地，望着，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云边。他和肃凝，经历了好多，终于在一起了，结果刚刚新婚，又要分开。

周南山在北方，是座仙山，也是古老的龙脉的发源地之一，整座山常年仙气环绕，结界隔离。而这里的主人，便是上古神龙，游戟太祖，这条神龙已经有了几万年的道行，要是按辈分，应该算是敖勋的太爷爷，也是龙族中最年长的龙祖。自古以来，只要是王室的龙子龙女，到了200年成年之际，都必须要上周南山修行百年，当年，敖勋，璃瑶，岚菱他们都是在那里修行过得，甚至连四海的龙王们也是。经历修行方可下山立业。所以这里，算是龙族的王室大学院了。而肃凝，真是几万年来，第一个来到这里的，凡人。

进入了周南山的结界，这里仙气环绕，参天的苍松翠柏郁郁葱葱，高大的古殿耸立云间，大气肃穆。刚到山脚，就发现一个问题，这周南山，竟然没有任何上山之路。四处都是悬崖峭壁。此山虽不算是高耸入云，但是也是极峰峻岭了。

青音见状，百思不得其解，“太子妃，说实话，奴婢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何况奴婢也不是龙族，不过一个小小锦鲤，怎么也不明白这怎么会没有上山的路呢？”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阵笑声，颇有些轻蔑的味道。肃凝回头，那一个身着深青缎袍华服的男子，身边还跟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随从。那青年男子贵气一看就是龙的子孙。男子身材高大，快和敖勋差不多了，眼睛细长，嘴唇饱满微翘，满头青发。手拿折扇，走过来只看了肃凝一眼。

“原来，是个凡胎肉骨，难怪连这种小事都难倒了。”他轻蔑的口气令人不悦。“你可知道，这周南山是什么地方？”

“不就是龙族修行的地方吗？”肃凝也不示弱。

“那就对了，所以你这种凡人，就没资格来这里，还妄想上山？”男子说完摇身一变，幻化成一条苍青色长龙，面目狰狞。

“小丫头，没有路，就是因为龙根本不需要！哈哈哈哈！”说着飞身一跃，腾云驾雾，飞入云霄，势不可挡，傲气凌然。飞身带起的那一阵风，吹得肃凝和青音睁不开眼睛。

“太子妃……这，咱们怎么办啊……”

肃凝看着飞远的青龙，咬紧嘴唇，“没路，咱们就踏出来一条！”说着脱去华丽的长袍，挽起了袖子，在山下的林子砍了一些藤条，编成几条结实的绳子，缠在身上。又把装水的竹筒打满了水。用自己仅仅还剩的那点点功力，用咒语把麒显化成了两把相同的匕首别在腰间。转身对青音说：“你化成真身。”

青音明白了她的用意，化成了一条墨花锦鲤跳入了盛满水的竹筒。肃凝背着竹筒，走到山脚。徒手攀岩，一步一步的爬上去。若是当年功力还在，踏上凌云步，上这万丈峭壁，倒也是不在话下，可是现在的她，虽然身为天师，但是身手也同普通凡人无大差异。遇到险峻之处，就用绳子套住植被，攀爬过去，遇到光滑峭壁，就用两把匕首插入岩石，引体向上攀爬。

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双手被绳子划破，用布条绑住，接着向上攀爬，累到精疲力竭，趴在悬崖上歇一会儿，继续往上爬。肃凝恨命的心，让她浑身都燃烧着力量，与其回到原点碌碌无为，宁可用尽最后一口气累死在这峭壁之上。

爬着爬着，渐渐地感到眼前越来越亮，她用尽最后力气，向上一跳，她看到了，清晨的曙光，不知不觉，她居然爬了整整一夜。她站在山顶，望着山下的云海，汹涌澎湃，天边那第一道曙光缓缓地撕开天幕，普照大地。这里的风景和青城山完全不同，似乎看的更高，更远。这震撼的景象让肃凝心情很是激动。

在看去那些琼楼玉宇就近在咫尺，肃凝缓了一会儿，径直向那些宫殿走了过去。

香气缭绕的殿堂，一位年事已高的老者，满头鹤发，长须白袍，正在闭目打坐，这正是游戟太祖。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微微笑了笑。他身边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圆圆的眼睛，黑黑的眉毛，五官十分秀气，长得很可爱。

“太祖，您笑什么？”少年不解。

“该来的终于来了。”游戟太祖话音刚落，便有仙童通报，肃凝求见。

肃凝走进了大殿，见到了那个白须老人，行礼作揖。并把自己的举荐帖递上。少年接过帖子，愣了一下，他看见肃凝的手臂和双手都是脏脏的，还有不少的伤口，渗着血迹。少年眉头一皱，心想，这姐姐是经历了什么啊，怎么和打完仗回来似的。

游戟太祖看了一眼帖子，又上下打量了肃凝，基本上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沉默不语，捋着胡须，微微笑着：“勋儿这孩子，还是那么有个性，难怪会给老朽找了你这位曾孙媳妇儿。”

接着，便对少年说，“从今日开始，肃凝加入我们的修行，你带她去安排一下吧。”

少年毕恭毕敬的应了，行礼。并带着肃凝离开了大殿。两人走在亭台楼阁之间，肃凝不停地四处张望，感觉这里的建筑几乎全是一模一样的，很容易分不清方向。

“你叫肃凝吧？”少年先开口同她聊天。

“正是。请问……”

“我啊？我叫敖恬，是北海龙王的次子，也就是……”少年猛地停下来，回头看着肃凝，摆了一个很夸张的帅气的姿势，“这里传说中的，小--恬--恬--！”

肃凝愣了一下，有点无语，心想这孩子倒是不认生，还挺活泼。

“小恬恬……嗯，这诨号挺适合你。”

“那还用说，来到这里，我给每个人都起个诨号，你也该有一个。”

“哎？我？”

“嗯。不如……就叫你……小--小--凝--！”

“哈？”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家伙，这么称呼自己，肃凝有点哭笑不得。

“在这里修行的表兄弟姐妹们，我年龄最小，但是那我也200多岁了，你的太祖爷爷都要叫我一声外公呢，我都是小恬恬了，那可不你只能叫小小凝了~”

“哦……”肃凝笑了笑，“倒也没错。”心想着，这孩子真是个奇葩。

敖恬带着肃凝带了卧房。青音早就已经恭候在那里了，把换洗的衣服和洗澡水都准备好了。肃凝是怎么辛苦的来到这里的，没人比青音更清楚了。

“那，小小凝，那个居室，就是你的了，外间青音住，你住里间。我呢，住你对面，”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居室，“咱俩一个院子，你运气多好，天天都能看到我这个阳光美少年。”

“嗯，那就多谢阳光美少年！”肃凝说着，就要走进自己的居室。

“哎！等一下！”敖恬喊住她。

“阳光美少年还有何事？”

“这个，”敖恬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扔给她。“很好用的哦！”又看了看她的手臂和缠着带血布条的双手。之后便转头走了。

肃凝笑了笑，走进了房间，心想这小家伙心眼儿倒是不错，性格也挺开朗，和他做邻居也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