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食 第4章 校医

我后来再见到宋可是在空荡的走廊，我见她从季敛的办公室出来，衣衫不整，看到我时神情慌张，像个被抓到的小偷。

我走过去，语气平淡：“宋可，你让我恶心。”

她的眼神瞬间空洞了下来，嘴唇哆嗦着，欲言又止，最后冲了出去，消失在雨中。

那天的雨很大，我淋着雨回到家，全身湿透。

戚风被我这副德行吓的够呛，赶紧用毛巾给我擦头发换衣服，嘴上一直说他不该听我的话不去接我。

我将自己冰凉的身体贴到他身上，张嘴含住了他的喉结，轻轻的咬了一下，哑着声音说：我想要了。

他轻哼了一声，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无奈的说：“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没有。”

然后将我打横抱进了浴室，接了一浴缸热水，先将我按在了里面，又伸手去解自己的衬衫扣子。

浴缸对面的镜子，将水中的香艳画面一览无余。

身体被填满了，可心里的洞，却越烂越大。

第二天早上，刚到学校，我就听到了宋可的死讯。

她在午夜爬上了小区顶楼，然后一跃而下。

但可疑的是，她并不是在自家楼顶跳下去的，而是在离家不远的一栋居民楼上面。

就是我差点被掉下来的花盆砸死的那栋——19号楼。

警方将她生前的所有社交账号都扒了出来找线索，包括“可颂”这个笔名。

宋可就是可颂，这件事在学生间引起的震惊已经超过了她本身的死亡，《vivian》简介里那一行“本故事据真实事件改编”，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怪不得会自杀呢，小时候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换谁都会崩溃吧？”

“啧啧啧，看不出来啊，平时装的那么老实，原来小时候就被玩过了。”

“也不一定就是写的她自己，你们话不要说的那么绝对。”

“不是她还能是谁啊？里面的细节写的那么好，人是不可能这么了解除了自己之外第二个人的。”

宋可，你看到了吗，一个女生被爆出来童年遭受了性侵，所有人都在猜测真假，却没有人想起来无论真假，她都是受害者。

我再醒来时，是在学校医务室的床上，头上敷着降温贴。

离我不远有个男生正坐在椅子上看手机，察觉到我醒了，过来对我说：“感觉好点了吗？你刚才晕倒在教室门口，发着高烧就不要来上课了。”

我看着这张斯文的脸总觉得很熟悉，想了半天：“你是那个萧……萧……”

“萧良。”他提示，笑容温和。

我看着他身上的白大褂，问：“你是我们学校的校医？”

“还在实习中。”他一撇嘴，表情很滑稽。

见我嘴唇发干，萧良转身去饮水机接水，忽然问：“你和那个跳楼的女生是朋友吗？”

我一愣，点了点头，“之前是。”

“真是可惜了，她写的小说我都看过，对创作很有天赋的一个人，如果能活着，前途不可限量。“

他扭头看着我笑了一下，“尤其是新写的《vivian》，和市面上寡淡无味的小说不一样，简直将美的极致和恶的极致融为了一体，让人沉醉其中。遗憾的是她生前没有把小说完结，不然一定会引起轰动的……”

他走过来将水递给我，我接过，对他说：“你知道人和动物的区别是什么吗？”

“什么？”

“人有道德。”

萧良的表情很值得玩味，“比起乏味的人间，美丽的地狱不是更有意思吗？”

我摇了摇头，举起杯子准备喝水，下一秒却被突然冲进来的人一巴掌将杯子打翻，水洒了满地。

“戚风？”我抬起头看着他，眉头紧拧，“你在干什么？”

他将我从床上抱下来，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慌张，“我带你离开这儿。”

“你是唐晓的男朋友吧，”萧良笑眯眯的凑过来，“你好，我叫——”

没等萧良把话说完，戚风就猛地将他往后一推，“滚！”

萧良撞到了靠墙的架子上，上面的药瓶器皿“噼里啪啦”摔了一地，声音刺激着我的耳膜。

这是我第一次见戚风生气，而且还是毫无预兆的。

他不顾我的不理解和大吼大叫，将我堵在幽暗的楼梯间，抓住我的手腕扣在墙上，吻的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姐姐，所有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人，都该死。”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他不是什么纯真无辜的少年。

他是个疯子。

宋可的死，和发现男朋友是个疯子这两件事，要让我同一天消化，说实话，太残忍了，简直让人身心俱疲。

于是我在听课时华丽丽的睡着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我桌子上敲了敲，示意我跟他出去。

奶奶的，我上了四年大学，头一次因为上课睡觉被叫出去谈话，恍惚间我以为我梦回高中。

“季老师，为什么睡觉的人那么多只针对我呢？”被他教育完，我问了这么一句。

季敛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死样子，眯着眼睛看着我，“因为你最漂亮。”

“哦，”我说，“因为我漂亮，所以我活该是吗？”

“因为我漂亮，所以我就该去死是吗？”

“因为我漂亮，所以我就该被唾弃是吗？”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的表情，感到很满意，回教室拎了包，然后拍拍屁股出了学校。

趁现在戚风还没下课，是我遛的最佳时机。

随便在学校附近找了家酒店，进房间之后先上床，再给戚风发送一条“我们分手吧”，接着关机，睡觉。

当我醒来天已经很黑了，肚子饿的咕咕叫，我准备叫个外卖。开机之后果不其然，又是铺天盖地的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我硬着心肠一条没看，却被一条陌生短信吸引了注意。

上面的内容：“xx小区602，有好东西给你看。”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

我顺着号码打过去，却被提示该号码不存在。

之所以好奇，是因为上面的位置正是戚风住的地方。

我将戚风的号码拨回去，却久久无人接听，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下了酒店就拦了辆出租车，二十分钟的路程逼的司机十分钟就到了。

开门后客厅漆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开灯之后我惊呆了。

戚风坐在地上，肩膀靠着墙，双目失焦，手里的小刀机械似的割向自己的胳膊，血流了满地，脸苍白的像一张白纸，却还是没停止自己的动作，一下一下……

我扑了过去，大声喊他的名字，可他却好像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一昧的伤害自己。

我将他手里的刀夺了过来，愤然扔到一边，搂着他的头，哭着求他：“戚风你别这样，求你了，别这样，醒过来吧……”

他的眼睛一点点恢复生机，颤抖地说：“姐……姐姐？”

我用力点头，“对！姐姐回来了，我错了我之前是跟你开玩笑的，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吗，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他笑的温柔，“没事的，小时候，妈妈一生气就会拿刀子割我的胳膊，不会死人的……”

我感觉我连牙齿都在打寒颤，“后来呢？”

“后来妈妈死了，爸爸把我接到了他家里，那个家很大，新妈妈和哥哥对我很好，他们会给我饭吃，还给我新衣服穿。但是我总是不听哥哥的话，每次不听话，他就会把我关到衣柜里面，直到天亮才把我放出来……”

他的声音小小的，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可是，我真的不想和他一起睡觉啊……”

听到这句话时，我的喉咙里像是被卡了一根刺，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弥漫开来，无边无际的延伸着。

“直到我十四岁时的一天晚上，我从家里跑出来了，跑了好久好久，跑到整条街只剩一根路灯的地方，我很害怕，将自己蜷缩在垃圾桶里。忽然我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美丽的声音，我偷偷往外看，是一个女孩在边走夜路边唱歌，明明那么黑暗，她却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她在路灯下经过的样子，就像一个天使。”

“之后我每天放学都在那条街上躲着，就为了看她一眼。后来我知道她叫唐晓，知道她今年刚上大一，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和她考一个学校……”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最后在我怀中睡着了，呼吸绵长，面容安静，像一个跋山涉水，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

救护车上，我抚摸着他干净的脸，“戚风，我给了放过你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

我从来不是天使，我是踏之便让人万劫不复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