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天真 第1章 喻真

“喻真，”严远站在他的面前，眉目深刻而英挺，语气低沉严肃，一如面对他那群公司下属，“别闹。”

他系上衬衫领口最后一枚扣子，拿起丢在椅背上的领带，俯身给了床上的人一个不容抗拒的吻。

“乖一点。”严远说。

喻真陷在柔软的被子里，黑发温驯地落在枕头上，漂亮白皙的锁骨露在空气中，红痕与齿印清晰可见。他微垂着眼，纤长的眼睫像鸟的羽毛，低低地垂落下来，染着薄红的眼尾洇出无声的妩媚。

严远再次把手伸过来的时候，喻真倾脸避开，向他抬起了眼。

喻真生得好看，五官精致隽秀，是那种瞧不出年纪的好看，尤其是一双眼，清朗澄澈，这般自下而上地望着他，有种天真纯挚的情态。

严远的手落了个空，他顿了一下，眼神落到喻真脸上。

床头的手机嗡嗡地吵起来，严远皱着眉伸手接起，助理在那头硬着头皮提醒他：“严总，现在是两点四十五分，三点钟您在总部有个会。”

严远回了句“知道了”，把电话挂了。

喻真还在看着他。

严远也看他，说：“喻真，我不能跟你结婚。”

喻真连眼神都没动，沙哑着嗓音“嗯”了一声。

严远平铺直叙地告诉他：“我的妻子是文婉仪。”

喻真不说话了。

严远补充道：“只是妻子。”

喻真笑了一下，很有趣似的问他：“那我呢？”

严远皱了皱眉，好像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又或者是不想回答，停了一会才说，“不要闹。”

喻真又笑了一下，垂下了眼睛。

他一句话也不说，严远最后看了一次表，说“喻真，你乖一点”，穿上西装离开了房间。

助理在酒店大堂等得很着急，半分钟看一次表，恨不得跟着秒针一起团团转。总部那边接洽的人电话打了好几个，快要兜不住底的时候，严远总算出现了。

助理坐进车里，司机一脚油门下去，就听后座的严远说：“送一杯牛奶上去，让人送他回京大。”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助理跟着严远的时间不短，知道这位的事情不能怠慢，于是立马拨了酒店的电话安排下去。

喻真不仅喝了牛奶，还把服务生送来的餐车里的小饼干给啃了，吃到一半，他哥给他打来了个电话。

喻真接起来，沈宁致强忍怒意的声音响起：“严远要结婚了你知不知道？”

喻真捏着饼干，不说话。

“文家二女文婉仪，12号婚礼，16号领证，你……”

喻真没了胃口，把饼干扔进剩下半杯牛奶里，“我知道。”

“知道你还跟他睡？”沈宁致谦谦君子，说话向来留人三分薄面，如今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显然已经被喻真气得神志不清。

“哥，”喻真说，“我会跟他谈。”

“谈什么谈！”沈宁致恨不得把手机顺着电话线甩过来，砸醒执迷不悟的弟弟，“他要是真的在乎你，还会去和文二结婚？”

“哥——”

沈宁致许久没听见他同自己撒娇，心下顿时先软了三分，语气也不那么强硬，“喻真，你还记得当初是怎么和我说的吗？你说你跟严远只是玩玩。”

沈宁致的声音冷了下来，“玩了六年了，玩到严远结婚，还没有玩够吗？”

喻真满不在乎地笑了，像个孩子似的跟沈宁致耍赖皮，“他不是还没结婚嘛。”

“喻真！”

喻真轻声说，“哥，你知道我不可能当小三的。”

司机来得很快，喻真对着镜子扯了扯领子，孑然一身走出酒店，和在门口等他的司机擦肩而过。

他在路上随手拦了辆的士，报了京大的地址，回拨司机电话，温和又礼貌地请他不要再等。

的士司机是个自来熟的中年大叔，见喻真放下手机，便热情地和他搭腔：“你是京大的学生吧？高材生啊，有出息！”

他说着，顺势朝后视镜望了一眼，只见那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愣了一下，旋即向他露出一个笑容，“不是，我毕业好多年了，现在在京大当老师。”

喻真下午没课，但临近期末，他也比平常忙一些，于是没回教宿休息，打起精神直接去了办公室。

刚接了杯水坐下，手机“叮”一声给他推送了条新闻：“盛寰严远正式公布婚讯，新娘文婉仪系严中学同学，感情深厚，不日领证。”

喻真看了两秒，把手机反扣回桌面。

忙到下午六点，喻真才将将把手里的事处理完，期间有几个同学来办公室敲门，约在明天上午找喻真答疑。

柯然下了大课，砸进椅子里把包一扔，扭头问喻真晚上要不要跟她去吃烧烤。

办公室一屋子老师数来数去也就他们的年龄最相近，开始聊天都还客气，日子久了就开始贫嘴，偶尔约个饭，一来二去，居然也熟了快两年。

喻真晚上没事，略一思索便应下了，柯然顺溜地把高跟鞋踢掉，套上平底鞋，又从喻真桌上薅走一把大白兔，拽着他风风火火地往楼下冲。

京港晚高峰塞得厉害，他们抢了个早，勉强在最堵的时候挤到了地方。

烧烤屋人气很旺，还没到正经吃烧烤的点，店里就已经快坐满了。

老板娘过来点单，小女儿拽着她的围裙藏在身后。

柯然见她探头探脑的可爱，塞给她一颗糖，换来一句细声细气的“谢谢阿姨”。

喻真说“你小不小气”，伸手把柯然放在桌子上的大白兔拨了一半给她，小女孩笑出豁了口门牙，漏着风说，“谢谢哥哥。”

肥牛五花肉烤生蚝端了上来，油花在皮肉上滋滋作响，烤串的香味蒸腾起来，喻真和柯然临窗而坐，看着京港半明的天逐渐被华灯染成墨蓝色。

柯然开车不能喝酒，喻真就没这个顾虑，他自己点了一扎，转眼就下去一大半。

柯然让他喝得心惊肉跳，“你少喝点。”

喻真支着脑袋，看白痴一样看她，“妈咪，我二十七，不是十七。”

柯然捡起一颗大白兔奶糖砸他，“天天吃糖的小屁孩没资格说这种话。”

喻真接住，低头去看掌心里的糖，表情忽然变得伤心起来。

“可可，”他说，“我的大白兔要跟别人结婚了。”

喻真的样子就像童话里不谙世事的小王子，悲伤地看着他养了很多年的心爱的兔子逃离他的乐园。

柯然一愣，反应了一下才仿佛意识到什么，讷讷地问：“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小王子剥开糖纸，抬头冲她狡黠一笑，“你真信了啊？”

“……”

柯然说：“喻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七岁？”

喻真咬着奶糖，没心没肺地灌了一口啤酒，皱着脸说“好苦”，在柯然嫌弃的目光里又拆了一颗糖。

桌上的竹签肉眼可见地干净了一片，喻真抽了张湿巾擦手，顺道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早被调了静音的手机上显示着来自严远的三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他没打算理，手机页面一卡，忽然切进来一个电话。

喻真握着手机停了半晌，重新把它扣回桌面。

柯然被辣椒粉辣得直吸气，一边倒水一边问他，“谁啊？”

喻真说：“男朋友。”

柯然翻了个白眼，“那你接啊。”

喻真想了想，倒是真的接起来了。

“你在哪。”严远的声音透过电波遥远地传来。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喻真甚至分辨不出喜怒：“司机的车不肯坐，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你打算要闹到什么时候？”

手机贴在耳边，严远没有起伏的声调像黑夜中的海，无声无息地朝他侵吞来。

喻真瞥了一眼对面的柯然，说“我和同事在外面吃烧烤”，很乖地报了地址。

严远淡淡地问：“什么时候结束？”

“半小时。”

“我去接你。”

“好。”

电话挂断。

他的脸色大约着实不太好看，柯然放下手里的烤串，踌躇地问，“怎么了啊？”

喻真低头吃了一卷肥牛，辣椒撒的太多，又麻又痛的辣意从胃里升上来，把喉咙灼地发疼。

他的嘴唇在灯下红得过分，看向柯然的眼里蒙上一层浅浅的水光，语调却是平静温和的，“可可，我要回首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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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喻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