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吴北眼里好似要烧起来了一样,宋奚被烫了一下,收回视线偏过头。
黑暗中仿佛能听清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咚咚咚,很急。
宋奚脸上热热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徘徊。
叹了口气,宋奚侧过身正对着吴北,伸出一只手覆在他眼睛上,“闭眼,睡觉。”
吴北很倔强,眼睛依旧睁着,时不时眨一眨,睫毛扫在他手上,痒痒的。
宋奚又叹气,他又不是个傻子,知道吴北想什么,要什么。
他把盖在眼睛上的手拿开,关掉风扇放在枕边,坦然地对上吴北的眼神,“我要留在村里。”
“为什么?”吴北意外地听懂了,皱着眉说:“出去了,生活会更好。”
道理宋奚都懂,但是他有任务在身,出不去,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吴北不会留在这儿,项目早就进入流程,各司其职,他一个当老板的总会有事情要做。
宋奚随便扯了个理由,“出去住不惯。”
吴北想得多,想到了他那双腿,面上带了些气性:“有我在,没人敢说你。”
宋奚说:“我就想种果树,种一大片。”
吴北嘴唇张了张,没辙,种果树要环境,要场地,大城市里不行。
他一直没说话,宋奚当他放弃了,转过身阖上眼睛准备睡觉。
刚眯上眼,身后男人移了移,宋奚背后一热,吴北靠了过来,伸手把人掰过去面对着他。
两人靠得很近,额头几乎快抵上了额头,很快,宋奚就感觉到热了,动了动嘴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唇上一热,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吴北亲得很重,带着一股子决绝的味道,双手捧着宋奚的脸,手指轻轻地来回摩挲着。
宋奚喘不上气,憋红着脸推开他,大口大口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吴北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又凑了上去,呼吸相抵,“何康……哥,以后跟我一起过吧。”
宋奚闭上眼睛,躲开对方的视线,“我不想出村子,一起过不了。”
吴北毫不犹豫道:“那我留下来,跟你一起过。”
宋奚睁开眼:“你工作不要了?”
吴北说:“不要了,赚的钱够养你一辈子了。”
宋奚又说:“你有洁癖。”
吴北无奈地笑笑,伸手抓了抓宋奚乱糟糟的头发:“我对你没有。”
宋奚不知道说什么了,能说的都叫这人给堵了个干净。
空气中响起一声叹息,吴北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点祈求的意味:“哥,你想留在村里就留,你想种树,我就给你买大把的树苗,你要是想种地了,我就去学犁地,哪块都行,只要是你就行。”
宋奚默不作声,伸手推开他,往后靠了靠。
吴北心里一突,有些凉,耸了耸鼻子压下想哭的冲动,紧紧跟过去,换上恶狠狠的语气:“话摊开了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赖这儿了。”
宋奚被挤到墙壁,生无可恋地用手擦汗:“……没不答应,你离我远点,热死了。”
吴北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又猛地反应过来,脸上藏不住的高兴,“你答应了?”
宋奚在找风扇,肯定地给着他答案:“是,答应了,以后跟你过。”
终于,风扇找到了,宋奚迫不及待地打开开关,在脸上胡乱的吹。
刚感受了一下凉风,他手就被扯过去,吴北又压了过来,掠夺着仅有的氧气,手上没了力气,风扇掉在一边,像个被抛弃的小可怜。
宋奚又吃到了薄荷,吴北的牙膏挺不错的,味道很持久。
宋奚学会了换气,这下不难受了,眼睛闭上,热就热吧。
吴北手不老实,好一会儿,宋奚出了一身的汗,他睁开眼把作乱的手手扯到一边,“我妈在睡觉呢,别玩了。”
想了想确实不太合适,吴北遗憾地收回手,在宋奚额头亲了两下,捡起风扇给他吹风,柔声道:“睡吧。”
“晚安。”
“晚安。”
风扇力度被调到最大,温度降了些,宋奚舒服地闭上眼,缓过了劲,听着风扇规律的声音,睡意一点一滴的爬上来。
脑子里几乎快糊成浆糊,宋奚感觉自己下一秒就已经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想着,听见吴北小声地说了声给他买个手机,突然间,他脑中白光一闪,想起了什么。
宋奚猛地坐起来,吴北被吓了一跳,也跟着坐起来,“怎么了?做噩梦了?”
宋奚顾不上回答,努力整着自己的思绪,把所有的点凑在一起,终于想起了哪里不对劲。
是李树梅不对劲!
吴北真以为他魇住了,伸手拍着他背,哄着:“没事没事,是梦而已。”
宋奚吸了口气,伸手一把抹掉额头的冷汗,转头对着吴北,压低声音:“我好像知道凶手是谁了。”
吴北愣了一下,说:“什么?”
宋奚声音又压低了些:“杀死何建军的凶手。”
宋奚凑到他耳边说了三个字,吴北又是一愣,也小声说:“怎么会,她不是哭得挺伤心的吗?”
宋奚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一个人。
他把所有的疑点都串起来,得到了那个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答案。
何建军死,她伤心是没错,就算哭得死去活来也没什么,但是,宋奚想到了那个手机。
警察推测说凶手可能拿走了死者的手机,猜测应该已经被处理掉了,前者正确,后者却是错了。
凶手拿走了手机,但是并没有处理掉,而是放在了自己身上。
而且,宋奚已经看见了那个手机,就在何洁给李树梅打电话的时候。
当时电话铃声是从屋里传出来的,但是李树梅当时第一个反应是摸自己身上的兜,表情很慌,然后才想起什么进了屋里去拿自己的手机。
宋奚当时以为是李树梅伤心过度,大脑反应有些迟钝了,但是,他睡觉前铺凉席,摸到了一手凉席上面的泥。
或许,那根本不是在墙上蹭的灰。
想到这,宋奚毫不犹豫地伸手打开灯,把男人也喊下床,掀开凉席在床单上细细搜寻起来,最后,他在床单角看见了一块手指印大小的泥印,门槛上也有一些和床单上差不多的泥。
配合上白天得到的消息,最终一条完整的猜测在宋奚脑海里铺开,只等着他去证实。
宋奚也不多犹豫,拿起拐杖杵着往李树梅屋里走,吴北就跟在他身后,整个人呈保护的姿态。
走到李树梅屋前,黄橙橙的灯光透过缝隙溢出来,李树梅还没睡。
宋奚敲了敲门,屋里却没反应。
他又敲了敲,对着屋里喊了声:“妈,你在里面吗?”
屋里依旧寂静无声,沉默地吓人。
宋奚眉头一皱,伸手去推门,意外的是,门竟然没别,吱呀吱呀响了两声就开了。
屋里灯光照着,宋奚一扫过去,对上一张憔悴不堪的脸。
李树梅就坐在屋里,看着门口,似乎才回过神:“怎么了,有事吗?”
宋奚被看得有些发毛,好在吴北跟在身后,他定了定,走了进去,面不改色地问:“妈,我屋子是你今天收拾的是吗?”
李树梅疑惑地看着他:“是啊,怎么了?”
宋奚又换了个问题:“你昨晚没睡好?”
李树梅脸僵了僵,说:“是啊,年纪大了,晚上睡不着,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奚心定了定,肯定道:“爸昨晚其实回来了吧。”
李树梅猛地将视线对向他,眼里带着慌张,“你在瞎说什么呢?”
宋奚叹了口气,不跟她兜圈子了,直言道:“妈,我床单和凉席上有泥,是你今天早上沾上去的吧。”
几乎是一瞬间,李树梅站了起来,浑身发着颤,嘴唇蠕动着,好一会儿,又一屁|股坐下,满脸的死灰,喃喃道:“你都知道了……”
宋奚这下几乎是肯定了,抿了抿唇,说:“人是你杀的。”
李树梅笑了笑,笑得很难看,整个人破罐子破摔,“是啊,我杀的。”
说完,李树梅又自嘲道:“他当时跟我动手,我就是拿起锤子随便一打,谁知道他就那么死了,还不如一只鸡。”
不用宋奚问,李树梅就如同找到倾诉口一般,将所有的经过都抖了出来,她的情绪已经几近崩溃了。
何建军昨天下午出门打牌,十一点多离开时,接到了李树梅的电话,李树梅在电话里骂他,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在路上打着电话和李树梅争执,等他磨磨蹭蹭回到家时,已经是十二点,村里人都差不多睡着了。
到了家,两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何建军就要动手,李树梅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抄起锤子砸在了他脑门上,将人给打死了。
李树梅过失杀了人,在家里坐了许久,等到冷静下来,才拖着尸体去了水池边。
她经常做农活,把一个成年男人弄到水池边,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她也知道处理证据,清理了水池边的脚印,李树梅回去后就开始清理家里的痕迹,可是因为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她根本静不下心,也睡不着。
为了缓解情绪,她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下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宋奚床单和凉席上的泥就是那个时候不小心蹭上的。
而那个手机,不是她故意不扔,而是争执中掉在了桌角,一直到早上才被李树梅看到捡起来。
那时候天已经亮了,村里人都开始出来活动,李树梅不敢去扔,不知怎么的就揣在了自己兜里。
之后的事就很明了了,其实在警察问话时,李树梅哭到发颤不是因为伤心,是因为恐惧。
宋奚又想到了他白天给李树梅抵纸时,碰到对方的手,凉得吓人,是因为心里藏着鬼。
李树梅说完,用讥讽地眼神看着他,声音哑得不像话,“怎么,你要报警抓了抓我吗?”
宋奚没应,冷静道:“你们争执,是因为何洁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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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瘸子也有梦想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