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焰出现在助理办公室时,余霄正站在机器边给自己倒咖啡,她看着余霄把咖啡里丢进一粒,两粒,直至五粒方糖,面色微妙,“这几天董事长的咖啡都是你送的?”
“嗯,送了三次。”余霄喝了口咖啡,注意到林焰的神情。一言难尽,欲言又止。
“焰姐,什么事?”
“你放了几粒糖?”
“两粒。”余霄话一出口,就知道出了问题,嘴里的咖啡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是谁让你这样放的?”林焰这样问的时候,目光却射向别处。
三人像是约好了一样,忙得没法抬头。剩下的一个胡酒,正给自己涂指甲油,试用新品。
林焰把手里的夹子往桌上狠狠一摔。
“每次来个新人,你们就这样。你们如果能把这份敌视用在自己工作上,也不用不停地请新人了。”林焰
“焰姐,我们就是开个玩笑。”胡酒不以为意,“我来的时候,不也被上一任捉弄过。”
黄缨缨小声地说,“我来的时候,天天让被试妆。后来才知道那是男士用的。”
“所以你们多年媳妇熬成婆,再为难和你们一样遭遇的新人?”林焰越说越气,“以前你自己闹腾就算了,现在你们居然闹到董事长那里。如果再有下一次,这里给我腾三张办公桌出来。”
三人闻言,瞬间老实了。个个低下头来,默不吭声。
余霄握着杯子,有些愣怔,还有些别的情绪。原来自己每次咖啡都泡错了。两粒糖与三粒糖应泽能感觉得出来?
余霄下意识又接了杯咖啡,丢进一粒方糖,喝了口,苦得偿不出丝毫甜味味道。再放一粒,依然感觉不到有什么变化。
应泽喝的时候,神情也并没有一丝的异样。他往桌上一放,应泽顺手端了起来,喝上半口,再顺手放在手边。
应泽是喝出来吧。余霄给自己找安慰。
但下一刻,他又浮出现第一次时,应泽停顿的两秒。
余霄开始冒汗。
“别再出错了!”林焰又吼了余霄一嗓子。
“知道了。”余霄老老实实地说。
“还有,我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要到很晚,你今晚就留在办公室,和董事长一起下班。”林焰说着布置了余霄来到这里的第一个任务。
三双目光齐齐地看了过来。像是约好的一样。
“林姐,他还是个新人。”胡酒把手上的电脑一推。
“你们哪个不是从新人过来的,新人才需要培养。如果当初不是这样把你们推出去,你们会这么快适应这个工作岗位?”林焰冷利干脆,不容辩驳。
“焰姐说的没错。我们哪个不是从新人过来的。”郑思楠轻声说。
“焰姐,我该做什么?”余霄问。
“等董事长忙完了,和司机一起把他送到家,如果他没什么事,你就该干嘛干嘛,如果有需要,你就在那儿住一晚,第二天和他一起来。”
需要?什么需要?
余霄的脑子里自动播出应泽那段话:我喜欢男孩子。特别是像你这样的。一般这样的男孩做了我的助理......
“有问题吗?”林焰看着余霄瞬间僵直的表情。
“没有。”余霄硬硬地回答。林焰疑惑地看他一眼。
“姐,他行吗?他什么都不懂。董事长半夜如果想吃宵夜,他会做什么?”胡酒说。
应泽半夜还要吃宵夜吗?
“要不,你坐我这位置,代我安排安排。”林焰目光冷利。
胡酒忙低下头。“我不就担心嘛。”
“董事长一般不会吃宵夜,如果他想吃的话,董事长家里有阿姨。”
“嗯。”余霄应了声,坐回自己的位置。
四人在晚八点左右,陆陆续续相继离开。胡酒走的时候,又站住,冲余霄说:“我们不是针对你。你来的时间太短了。想要我们接纳你,还得花点时间。”
余霄翻着手边林焰给他的学习资料,充耳未闻。
胡酒翻了个白眼,踩着高跟鞋,哒哒地离开了。
办公室只剩下余霄一个人。他无意识地翻动着电脑页面,脑子中并没有摄入多少信息。眼皮不时地一撩,隔着玻璃墙,看向对面的董事长办。那两扇厚实的实木门一直紧闭。
直到十一点三十,对面那扇门终于打开。应泽的轮椅里面滑了出来。余霄忙站了起来,快步过去,几步到了他身边。
应泽抬眸看他一眼。虽然只是一如既然冷淡懒怠,没有情绪,余霄莫名解释:“焰姐她说有事,让我陪您一起。”
余霄以为应泽会说什么,但他并无有过多表示,闻言只是微一颌首,驱动电动轮椅向前滑行。
余霄像林焰一样,跟在他身边,略靠后的地方。
这个位置即和应泽保持一致,还不在他视线范围内,余霄莫名地觉得这样轻松点。
到了电梯口,余霄上前摁了电梯键,不一会儿,叮的一声,电梯门大开。
余霄跟着应泽迈步进了电梯,食指按下数字键后,目光注视着红字跳动。十,九,.....
电梯阔大干净,光线十足,却又空洞洞的。
余霄的视线从电梯层数字,不由又落到应泽身上。他靠在椅背上,胳膊架在轮椅扶手上,手里拿着平板,刷着里面办公系统里的文档。轻轻划动的手腕,骨节突出有力。
在余霄注视的五秒后,应泽放在平板上的手指忽然微微一动,曲了起来。余霄忙移开目光。
他想起上次在办公室里,他对着应泽的双腿注视的三十秒。
这人是全身皮肤像都长着传感器?
再被问一次的话,自己是跳电梯,还是跳楼?余霄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
幸好应泽并没有追究,拇指一划,平板又拉出下个页面。
“叮”的一声,电梯数字跳到一楼。电梯门打开。应泽适时抬头,驱动轮椅,滑了出去。
一辆黑色轿车已停在门口。应泽的专属司机早已下车把后车门拉开,等着两人。
余霄其实从进电梯起就一直在纠缠一个问题,一会儿应泽该怎么上车。
他助理不离身,甚至还需要和他同住一个屋檐,如影随形地跟着,大概率就是为了应付这种不时之需。
他一直都机会问林焰自己怎么应聘上这个助理的。现在想通了,大概就是因为他是个男的,有力气。能做粗活。
果然,现在坐在轮椅的应泽,微抬眼眸,向他看过来,对他做出示意。
余霄不再迟疑,欠下身体,他那个头发乌黑柔软,又带点毛绒感的脑袋就到了应泽跟前。
即便是应泽,也有一瞬的愣怔。与此同时,鼻腔里窜进一股清新的柠檬味道。
就在应泽愣怔的几秒,余霄已抓起应泽那只扶手上的手腕。同时一只手伸了出去,去触应泽的腰肢。只是在余霄要触没触的那一瞬间,手腕已应泽被牢牢抓住。
“干什么?”应泽平时不冷不淡四平八稳的嗓音,难得有了起伏。声音压得很低,蕴藏了极强的情绪。
“扶您上车。”余霄垂着眼,说。
应泽盯着凑在自己眼前的余霄。刘海与眼睫因为下垂,都一顺地往下耷,一双眼睛躲在后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乖,多顺,多听话。
余霄还保持着那个要扶起应泽的动作,弓着腰,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一只手被应泽反握着,这样子倒像是要把应泽环抱起来。
余霄持续了两秒,没等到应泽回应,手腕上这时才感受到抓力,以及应泽全身散发的那股排山倒海的压力,余霄领悟到什么。
余霄抿了抿嘴唇,想到一个折衷的办法:“要不,我背您。”
“松手。”应泽的声音勉强保持平稳。
余霄松开了应泽的手腕,同时直立起身体。应泽攥着余霄的手,看了他片刻,才松开。
余霄舔了舔嘴唇,知道自己方法出错,得罪了大佬。
但大佬怎么上车,这个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他垂着眼睛又瞟了一眼车门。
“蹲下。”应泽紧抿的嘴唇终于吐出两个字。低沉沉的,还算克制。
蹲下,什么意思?余霄左右看了看。四下敞亮,没有任何邪恶的可能。
“嗯。”虽然不明所以,余霄也只能照作,身体一矮,在轮椅边半蹲了下来。
耳朵瞬间开始发烫。恼火,还发不出脾气。
但下一刻,应泽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已落在余霄的肩头。
少年的肩膀还有些削薄,但手掌落在上面,触到的手感却又紧实,也并没有因为他力量的下压,肩头就有所倾斜或者下沉。
与此同时,余霄明白过来,这是应泽借他的肩膀,自己走到车上去。
余霄便准备承受到更大的借力,但应泽的手指只是在他肩头一触,在他还没感受到实实在在的感觉时,那只手已离开。应泽身体微倾,已弓身进了车内。
没等余霄的目光追过去,应泽已迅速地调整好自己的姿势,靠坐在座位上,两条腿无比放松地半伸出去,由刚才的犀利紧绷,恢复成为日常的冷淡与懒怠。
余霄落在他的腿上两秒,弯腰就要跟着上车。
“不用。”应泽的嗓音有些哑。
“?”余霄不明所以,看向应泽。
“你回去吧。”应泽说。
“焰姐让我跟您一起回去。”应泽这样说,余霄巴不得。但林焰是他直接上司,吩咐他要对应泽亦步亦趋,这让进退两难。
“和我回去,你做什么?”应泽那双眼睛,落在余霄的脸上,又略过那种若有似无戏谑的笑意,“你能做什么?”
余霄呆了两秒,回过味来。应泽这话里的调侃语气,眼里的嘲弄,无一不指向某个不言而喻的变态事情。
全身的血一下子涌到了脖子以上,这次别说耳朵,整个脸都热起来。余霄抓着车门的手青筋浮了上来。
应泽眼里讥诮之意不减,低声道:“手拿开。”
余霄手松开车门。
应泽微微欠身,关了车门。车无声地从余霄身边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