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魂 第16章 第15章

伤口的包扎很简单，困难的是喂药。

梁观无法自主吞咽，剩余的水也不够服药。得了大伙的首肯，徐辽将剩下的一口水送入口中，水从喉咙滑过，却像是沙漠中的一滴雨，解不了一点渴，反倒还因为尝到了甜头，愈发渴望水的滋润。

柯羽，希望基地里的巡查员，负责到基地旧址巡查，以防幸存者找错地方。

他在谢若烟和明欢颜找药的空隙来到基地旧址，协助王时泽照顾梁观；徐辽只找到一滩被污染的死水，已经散发出臭味，孑孓在水里游动，密密麻麻。

徐辽现在想起还是觉得恶心：“人都快活不下去了，那东西怎么还活着？”

柯羽闻言差异：“是吗？那里成这样了啊。”

将梁观扶上徐辽的背，他回头看着王时泽：“你真的不走吗？”

王时泽摇头：“老大还没回来，我得等等她。”

谢若烟得和希望基地方交涉，明欢颜被谢若烟看孩子般待在身边，柯羽得带路，徐辽的力气明显是要比王时泽大的，又不能叫梦初夏自己摸索着去找基地新址，能留下的也只有王时泽了。

谢若烟也明白这个理，看着身边跃跃欲试的明欢颜，还是没办法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抢先开口：“万事小心。”

“好。”王时泽敬礼，"再见，女士。"

“这座城大，共有六个基地。”路上，柯羽介绍：“在收到‘英雄之征’代号的时候，我们也没料到你们要经过我们这儿。”

“基地没搬多久，哪儿哪儿都缺人，本来说，地址已经留好了，等你们自己过来。”他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形，向明欢颜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但基地长还是不放心。”

“正好我闲不下来，老想着往外跑，就接了这个任务，过来看看有没有人往旧基地跑，这不，正好遇见你们。”

“那是赶巧了。”明欢颜顺着柯羽的话往下说，“来早了我们没到，来晚了我们就走来，您偏挑中间来，我们到了，也还没准备走呢。”

图书馆是离博物馆挺近，一路上和柯羽聊着，也就到了。

柯羽带着他们打了暗号，走进大门，先抵达了外围的医疗站，帮着把梁观放下，这才带着人往里面走。

城南的市图书馆是新建的，空间很大，但原有的房间也绝不够那么多人使用，于是希望基地所使用的会议室也是另外搭建出来的。

图书馆的空间再大，想容纳三万余人还是有些勉强，至少在书架还没完全移除的前期是这样的。为了挤出空间来隔音，会议室搭在很边缘的角落，空间也很小，一张方形木桌是里面唯一的摆件，就连凳子也是从外边儿临时搬来的。

“好。”希望基地基地长，蒙回舟点头：“希望基地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请你们放心。”

他顿了顿，补充：“另外，我们还会再派人顶上。”

谢若烟想到希望基地的人员，下意识想拒绝，但蒙回舟抢先开口：“请不要拒绝，女士，希望基地物资紧缺，也只能在这件事上出一份力了。”

“......”

"死于牺牲而非平凡，是现在仍幸存的，绝大部分人的想法。"听完谢若烟的转述，明欢颜低头轻嗅手指的烟，给出决定：“答应吧，女士，这是他们离荣誉最近的一次。”

她刚从外边儿回来，眉眼间带着疲惫，短发凌乱，左臂用块布扎着，隐隐能看见血迹。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希望基地的医疗人员正朝这边赶来，但患者却挥挥手，毫无留恋的离开，“好好休整，我们不会停留太久。”

于是，翌日清晨，小队又一次预备启程。

“这是陆子翁，这是花诩。他们将代表希望基地为你们开路。”蒙回舟先是介绍了身后的队员，然后郑重行礼：

“希望基地预祝各位功成名就。”

“这些食物应该能撑到你们到达下一个基地。愿你们平安。”

“好，我们一定会厚葬。各位，请一定要小心。”

“这里本来没河，但那是三十七年前的事了，来，我们送你们过去。前路崎岖，各位要当心啊。”

“他们是上一次‘英雄之征’时的国外支援队队员，因为水土不服被留下了，一直都很懊恼，带上他们吧。”

“女士，要天黑了......”

“埋吧，不是说‘入土为安’吗？”

......

途经三十二个基地，身边的人不断倒下，但终于还是来到了这里。

“等天亮。”入城是黑天，但循声守卫不靠视力寻人，这个时候突袭只会为难他们自己，于是梦初夏如此决定：“天一亮，我们就行动。”

她终于点燃了那个仅剩的、珍贵的烟，深深吸了口，吐出口烟来，叮嘱道：“你们只管往前跑，其他的交给我们。”

明欢颜闻言，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侧头看梦初夏，但今晚的月亮藏在厚厚的云里，她只能看见烟头的那点亮光，像快熄灭的火，用余力发出微弱的光。

梦初夏其实舍不得吸那根烟，但怕没机会吸了，只好现在就点燃，点燃了也舍不得吸，偏烟燃的太快，她只好像烟鬼一样，吝啬的不肯分一丁点儿给火。

闻着空气中的烟味，她感到陌生，细细数来，上一次吸烟是在数个月前，她的右腿从小腿中部到膝盖被划出到口子，很深，回基地的路上，血滴滴答答留了一地，连邦伤口的布条也湿透了。

纪枫玥不知从哪儿来的消息，冲冲赶到医疗室，刚好撞见医生在给梦初夏缝针，没有麻药。

纪枫玥红了眼眶，大概是被吓得，颤着手从怀中摸出烟盒，抽出根烟给梦初夏，尼古丁很好的分担了痛苦，于是吞云吐雾间，梦初夏将疼也一并吐了出去。

说起来，那盒烟其实是梦初夏自己的。

尼古丁和酒精，麻痹自我最好的两件神器，在看不见太阳的过去，人们靠着它们两兄弟续命。但烟和酒都已停产，很快的，库存就要见底了，于是只有强大的少数人才拥有。

梦初夏的烟是从一个男人那儿得来的。

那个男人是个滥好人，从外边儿捡回个记事了的孩子，带回基地当亲女儿宠，给她提供食物，教她武术，临走前，还将一包崭新的、没开封的烟送给了她，然后再没回来。

那孩子是个没良心的，男人活着时，自认有爹有妈，死活不肯叫声“爸爸”，等人死了，才追悔莫及，可那又有什么用呢？管那男人是上了天堂还是进了地府，活人的哭声他定是都听不见的，不然怎么这么多年来，看也不看那孩子一眼？

梦初夏就是那孩子，在意识到男人大概率出事了的时候，她沉默了好久，然后点燃了人生中的第一只烟，被呛了下，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在她把珍贵的烟吸完前，好友，也就是纪枫玥终于发现不对了，急忙找来，夺走烟盒，义正言辞的宣布，从今往后，烟由她来保管。

梦初夏没吭声，其实她挺高兴的，有人拦住了她，管着她，好不叫她把男人最后的遗物糟蹋光。

‘而现在，烟是一点没有了吧。’梦初夏沉默着，数了数剩下的子弹，一颗颗填进枪里。

“守卫长上位的时间越来越晚了。”记忆里，纪枫玥郑重道：“不出意外，它们能当守卫长的越来越少了。”

“也许着就是最后一个，也许不是，但是，初夏，我们一定要杀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