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魂 第11章 第10章

山谷的夜晚是静谧的。晚风，星空，隐约还有虫鸣声，躺在屋顶上，听着房屋中传来的说话声，谢若烟难得的感受到了岁月静好。

“算了，你还是叫‘幽灵朋友’好了。”尝试着教导德丽拉念出自己的名字，但听着那转了十八个弯的声调，谢将军再一次感受到了挫折，再一次的退让。

‘我又何苦为难一个六岁的孩子呢。’谢若烟自我开导，仰望着漫天星辰。

“你在看什么？”德丽拉贴在谢若烟的身上，好奇的看向天空，“是星星吗？我也喜欢看星星。”

“是啊。”谢若烟起了兴趣，指着星星说：“这是‘星纪’，这是‘玄枵’......”

恍惚中，谢若烟记起来，在她尚且年幼时，父亲也这么和她躺在星空下，举着手指想她介绍，那漫天星辰。

“德丽拉？你和你的幽灵朋友是在看星星吗？”回忆被打断，介绍被终止，谢若烟循声回头，艾拉女士站在阁楼的窗子前：“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于德丽拉而言，艾拉女士像她的奶奶一样，慈爱友善，自然是没什么不可以的。但她不知道谢若烟是否愿意，于是侧过脑袋，看向幽灵朋友。

“当然。”谢若烟自认为是这段记忆里的来客，且是不请自来的那种，没道理拒绝主人家的客人。

“当然。”德丽拉转述谢若烟的回答。她有意的想去模仿谢若烟的语调，但声音稚嫩，没模仿出谢若烟语气中的洒脱，反而有一种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谢若烟不觉得生气，放到觉得好玩，侧过头，正巧对上德丽拉的视线。

真可爱啊，白嫩的皮肤、红扑扑的小脸，翡翠般的绿色眼睛好似会发光，看着谢若烟，认真且专注。不由得的，谢若烟想起了她的堂弟妹们，每当她回家看望叔叔婶婶，拿去孩子就和将她和哥哥们围住，用这种眼神仰视他们。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此刻看着德丽拉，谢若烟又清晰的记起了那一双双眼睛。

“谢谢。”艾拉女士的声音将谢若烟的思绪带回来。她偏头看去，艾拉女士吃力的爬出窗户，坐上屋顶。

‘倒也是苦了这位八十来岁的老太太了，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陪着这么折腾。’谢若烟感慨着，低头揉德丽拉的脑袋，等着艾拉女士的质问。

德丽拉仰头，看向谢若烟，但因为舍不得谢若烟的抚摸，幅度不是太大，没看见，但她还是很开心，轻轻蹭了蹭谢若烟的手心。

艾拉女士看着德丽拉的动作，思索着，将早已准备好的问词说出口：“德丽拉，你可以和我介绍一下你的幽灵朋友吗？”

毫不意外。从德丽拉下手确实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毕竟这位神秘的、不知真假的“幽灵朋友”只有德丽拉才能看见，艾拉女士只要有疑心，不管是出于对德丽拉的担心还是真信了童颜，想确定谢若烟的善恶，都只能从德丽拉那儿问询。

德丽拉并没有怀疑，对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向身边人介绍自己的新朋友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于是她很大力的点头，配上高兴的回答：“嗯！”

艾拉女士送了口气，肯答应就是成功了一半，然后：“他叫什么名字？”

“血瑞眼！”

听见这个问题，谢若烟就默默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听见回答，更是长长的无声叹出口气。

“血...瑞...眼？”艾拉女士努力学着德丽拉的声调，把本就奇怪的名字念的更加怪异，“他长什么样子？”

“嗯——”德丽拉转过头，看向谢若烟，谢若烟已经放下了手，同样侧过脸，方便德丽拉描述：“她有一双黑珍珠一般的眼睛......黑色的头发，很长，用一根红色的长绳扎起来。”

德丽拉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己身上比划：“红色的衣服，很长，像裙子一样，从这里连到这里；腰上系了一条很宽黑色的带子......”

‘看来不是现象出来的。’

德丽拉描述的很详细，比划出的衣服款式也不是这里的传统服饰，艾拉有些放心，还是多问了几句，这才告别：“别在屋顶待太晚，早点睡觉。”

“嗯。艾拉女士，再见。”德丽拉向艾拉女士挥手告别。

·

要想成为巫师，同样是离不开学习的。

谢若烟陪着德丽拉踏进“教室”，懒散的挑了个窗台当椅子。这里的窗台是木制的，很宽，放盆花也绰绰有余，谢若烟很满意，双手撑在窗台上，用力一撑，坐在上面，示意德丽拉看讲台。

木制的小屋没有铃声，孩子们全靠着老师判断时间。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门口和窗边的同学最先听到，相互提醒，很快木屋就安静下来，孩子们的目光集中在门口。

在全木屋的注视下，一位棕色头发的，围着围巾的老师走进木屋。她站在讲台边，放下课本，摘围巾的同时开始今天的课程：“我们上节课讲到哪儿了？”

她随便点了一个同学：“猎巫远动即将开始。”

“很好。”她右手食指在书本上空转了几圈，往左一指，书本自动翻开：“猎巫运动，即指十五世纪末到十七世纪，对所有被指认为巫师的人赶尽杀绝，其中以女性为最大受害者。”

“在此过程中，我们有不少同胞被处极刑，但对巫师一族而言，真正的打击是，权杖的制作工艺及原材料差点消失于这场灾难。”

老师的手指点向包，转动，想上一挑，包的拉链拉开，权杖的部分原材料从中飞出，从桌椅间的走廊挨个飘过：“这些就是权杖的一部分原材料，造型奇异，且并不被普通人所熟知，因此，依靠着这些原材料，巫师很容易被普通人举报，从而被送上处刑台。”

“故此，在巫师一族中，从事权杖制作一职的巫师死亡率极高，为了自保，大部分权杖制作师改行、家族传承中断，只有少部分权杖制作师坚持制作权杖。”

“而到了现在，权杖制作师一职依旧濒临灭绝，而巫师一族分部于世界各地，人数众多，现如今，只有做出过重大贡献的巫师才能拥有自己的权杖，其他巫师只能继承同族的权杖。”说着，老师唤出自己的权杖，“这是老师的权杖，人称‘昆恩的权杖’。”

“所以，孩子们，拥有一个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权杖，是巫师最大的荣耀。”老师手一松，权杖消失在原地，“以后，每当有人将继承你的权杖，族中长老都将向众人重复你的姓名和荣耀。”

“你的名字将永不会被遗忘，你的事迹将被世代歌唱，你的勋章将被代代传承，直到有人用它做出和你一样大的，或是更伟大的成就。”

木桌里很安静，年幼的孩子们被鼓舞，幻想着未来的事，眼神充满向往。而谢若烟，她从窗台上下来，靠在墙边，盯着老师空着的右手，陷入沉思。

‘是什么打动了明欢颜？’她想，“是同样濒临灭族的民族，还是能成为英雄，能被世代歌颂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