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一愣,身体明显的紧绷了起来,扭头看了眼门的方向。
是谁?
谁会在这个点找他?
他住的这么偏僻,那些想要欺负他的人是不会在这么早的时间,大老远从镇上赶过来的。
不是他们,那会是谁?
他静静的等待了片刻,门外没有动静。
白昼收回视线,屏住呼吸,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被他按在地上的加梵。
后者咧嘴笑,无声的用嘴型说道:“不、是、找、我、的。”
嘴唇开开合合间一点森白的犬齿尖尖闪现,白昼看的走了下神,想起了小时候那只误闯进他家的狼犬幼崽,犬齿也是这样可爱。
“笃笃笃!”敲门声再次响起,比起方才力道重了不少,声音显得又大又急促。
很显然敲门的人耐心比起刚才要差了些。
白昼解下左腿上的义肢连接带,要起身前又看了眼加梵,还是觉得不放心。
便俯身过来用食指沾了点他耳朵上的血,胡乱的在加梵裸露的那半边胸膛上瞎画。
饱满的胸肌随着指尖的走势凹陷又回弹,很快便出现了一个极为潦草的星图。
白昼收回手,吓唬他:“老实点,别出声,不然我就杀了你!”
怕屋外人听见,他声音说的很轻。
加梵瞥了眼胸口的图案,忍着笑问道:“用刚才画的这个魔法阵?”
“对!”白昼满脸肯定的点了点头,实际上有些心虚。
一般用于战斗的魔法根本不需要画魔法阵,只有大型或较危险的魔法才需要使用魔法阵。
他刚才就是瞎画的,这根本不是什么魔法杀阵,他也不会。
在过去被魔监会监视的岁月里,他连本魔法书都没看过,不是他不想,而是根本没有机会。
魔监会不会允许。
唯一会的使徒召唤和魇咒,白昼自己也不清楚怎么来的。
但他想加梵连使徒契约都不清楚,想必对魔法了解的不多,应该能吓唬住他。
加梵还真就老实的点点头,坐起身,仰起那张亦正亦邪的俊美脸庞看着他:“小魔导师,别杀我,我会乖乖听话的~”
语气诚恳,但混着笑,看不出一丝恐惧。
敲门声还在继续,白昼被催促着,没有心思细究,敷衍的应了句“乖”,便艰难的起身去开门。
他一转身加梵脸上便毫不掩饰的浮现出个愉悦的笑,嘴角咧的大大的,露出的尖锐牙齿看上去跟恶魔似的。
哈哈哈哈哈魔法阵……亏得他想的出来,这小瘸子逗起来可真好玩~
白昼慢慢的挪到门口,拿刀的手背在身后,深呼吸后他一脸平静的打开门。
那恼人的敲门声终于止住。
门外站着三个人,其中两位女士穿着一身款式相同的制服。
上衣是黑色的高领紧身背心,左胸口处印有红色的五边形徽章,正中间的图案是一条身体交缠在一起的红色双头蛇,拥簇着一个金色的皇冠。
下身是条红色的工装裤,配了系绑带的靴子,腰间别了一条孔雀绿的锁链和一把半个手臂长的黑色魔武枪。
白昼的目光在锁链和徽章上扫过,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徽章是直属国王的护卫队标志,除了守护王都以外,绯莱大陆大大小小的每个城镇也分配人员管理,被大家称为督察。
腰间佩戴的锁链是磷榄岩制成的,专门用来对付会魔法的人,而魔武枪则用来对付不会魔法的犯罪分子和魔兽。
白昼在过去一直过的小心谨慎,还从来没有和督察打过交道。
他背在身后的手隐有不安的握紧了刀,看了眼一旁穿着白蓝色长袍的第三人。
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头,肩膀上停着只杜鹃鸟,额头有个紫色的五芒星标记,是他的魔法使徒。
白昼认识他,这是镇上魔法工会的人。
“请问……有什么事吗?”他快速的分析完现状,轻声询问。
魔导师盯着他,没说话。
另外两位督察用公事公办的眼神上下扫视了遍白昼,拿出纸笔来开始盘问:“姓名。”
“白昼。”
“说一说昨晚从面包店离开后你在干嘛。”
白昼不明所以,露出了个疑惑的神情。
他不太记得清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今天醒来家里多了个陌生人,一大早督察官和魔导师前来询问,问的还是昨晚他在干嘛……
该不会是昨天绑他的那三人中有谁出了事,怀疑到他头上了吧?
犹豫片刻,白昼决定如实说道:“离开后我被面包店老板的儿子带人绑走,在一个废弃的盐仓里,给他当练习魔法的活靶子。”
“……”记录的督查官手一顿。
她们是知道他的,应该说整个无边小镇几乎人人都认识他,黑魔导师露里娜之子。
魔监会说,让他受尽苦难,便是在赎清他母亲犯下的杀罪。
但魔法的事不归督察组管,她们只知道有这么个说法,还以头回知道怎么个受尽苦难法。
眼下乍一下听到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两位督察官有点错愕的对视了眼,又齐刷刷扭过头来看他。
白净清瘦的少年扶着门框,安静的接受着她们的审视。
督察官很有职业素养,停顿了一瞬便继续询问:“那之后呢?”
“我痛晕了过去,醒来时盐仓没人,我自己回来就睡了。”
“有没有目击证人?”
白昼假装低头思索,垂下的白色眼睫挡住了微微颤动的眼睛。
他记起来了!
在刚才的询问中他突然记起了昨晚的事,虽然不是全部,但他记得自己释放了封印的魔力,还记得自己对林特下了魇咒!
啧,加梵全都看到了!
怎么办?如果他说出去……不行,还是得杀了他,不然他过去十几年的隐忍就白费了!
白昼惊的额间冒出冷汗来,倒不是担心林特的事被发现,使徒召唤阵会自己消失,魇咒施展后极难被察觉,除非是对这个魔法极为熟悉的人才会看出来。
可魇咒三百年前就被禁了,几乎是个失落的魔法。
他担心的是加梵,这个男人看上去就不是那种好掌控型的……
“白昼?想起来了吗?回来的路上有没有人看到你?”督察官等了片刻后语气不耐的催促。
被问话的白发少年收回思绪,方才的急躁突然全都褪去,他抬起头,乖巧答道:“当时太晚了,我又受了伤,并不清楚有没有人看到我。”
心里却翻滚着阴沉的杀意,他刚才一慌差点忘了,加梵虽然是人类的模样,但他记得很清楚是自己召唤出来的魔法使徒。
也就是说,在初始契约的三个月期限内,他可以对使徒下达命令,使徒受契约束缚只能听从。
“伤在哪儿?”督察官眼里的白昼依旧干净纯粹,白发软软的眸子微垂着挡住湿漉漉的眼睛。
是个光看外表就会让人心生怜爱的少年。
两位女士丝毫不清楚这副漂亮的皮囊下藏着怎样一颗偏执的心。
白昼无声的拉下点衣领,锁骨处几道鲜红的伤口醒目,督察看了眼,点点头,暂且相信了他。
但流程还得走:“跟我们回去做个伤情坚定,检查一下魔法痕迹。”
她说完,扭头询问一旁的魔导师:“皮克先生,您能再跟我们多跑一趟吗?”
“嗯,”皮克撇撇嘴,很冷淡的点了点头。
“督察官……”白昼扶着门框迟疑:“可以让我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吗,我会自己过去。”
就这么跟着过去他怕加梵乱跑。
昨晚的事,也得先跟他下个闭口令才行。
两位督察官有些犹豫,虽然目前看来林特的事不像是他干得,反而他才是那个受害者,但……
“您知道的,从我出生起便被下了禁止离开小镇的魔咒,没有魔法工会给予的通行证,我是无法离开的。”
白昼温温和和的补充道。
“行了,尽快吧,有想到什么再跟我们说。”督察官也不是真要为难一个行动不便的人,便松了口。
交代完两人准备离去,皮克也跟着转身,却突然停住,回过头来目光越过白昼看向他身后:“你身后是什么人?”
身后?
又是加梵!
怎么跟个惹人嫌的笨狗一样什么事都要往前凑!
白昼气的暗自咬紧了牙,正要回头,肩被人用手从后面抵住不让他动。
他取了义肢,仅用一条腿站着 ,这一抵便失了重心,身体一晃眼看着就要栽倒,被身后的人及时的扶住。
“小心。”
一把清越酥磁的嗓音响起,伴随着清脆的金链子碰撞声。
白昼:小心?你要不看看是谁推的?
不是说好了让他老实待着的吗,跑来凑什么热闹!
还有这金链子怎么时响时不响的?什么时候靠过来的他都不知道!
白昼扭头,微微拧着眉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安分点。
后者笑着回视,扶着他肩膀的手顺着绷紧的脊背滑至腰后,从白昼手里抢走了那把刀。
门口的魔导师还在等他回答,而已经上了魔法机车的两位督察重新返回。
白昼头一次感到不知所措,这该怎么说?似乎怎么回答都会引起怀疑。
加梵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的从他身后探出头来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他的mo……”
“金主。”白昼仓促的开口打断。
门口三人:???啊?
加梵:哦~
突然没人说话,场面有点尴尬。
但总比说这人是他的魔法使徒好,没人会信他召唤出的使徒是个人类的,这绝对会引起魔监会的注意,事情只会更麻烦。
白昼脸发烫,稍稍吸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在门口三人即诧异又好奇的目光下,他硬着头皮再次重复道:“是的,他是我的金主。”
“哦,呃……”有点意料之外,尤其是眼前这个少年苍白的脸上害羞的红了一片,她俩也莫名跟着不好意思起来。
白昼这一生为了隐瞒和活下去,撒过很多谎,但这种类型的谎言还是第一次。
皮克很显然不信:“哪样的金主会找一个瘸子?”
因为黑魔法师的缘故,魔法工会的人对白昼的厌恶更大,他的话语里明显充斥着鄙夷和嘲讽。
白昼被问的一噎,谎话本来就是他瞎编的,而左腿也是真实的断掉的。
他脑子里还在努力想借口,身后轻飘飘的传来了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