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辰皆已没 第36章 局中人

载辰听着动静起身，发现外面天已亮了，打开窗户看去却发现头顶黑云遍布，隐隐藏着一场大雨。载辰心中似是有些不安，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匈奴会不会狗急跳墙？

承锐听见动静从隔壁敲门进来，“爷醒了？吃饭吧。”

载辰点点头，拿起一块桂花糕，笑道。“还真让他偷着了？我应该和你们一起去的，第一次偷东西吃。”

承锐面无表情听着载辰的话，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承锐？”载辰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有事？”

承锐摇摇头，没说话。

“莫淮雨呢？”

承锐朝前院歪歪头，“在前院。”

载辰吃完最后一块桂花糕，用承锐递过来的绢布擦了擦手。“哦，对了，刚才听着前面有些喧闹，可是有什么事？”

承锐点点头，“他回来了……”显得格外没精神。

“谁？”载辰疑惑道，蹙着眉细想片刻后，又算了算时辰，“冯燊？这么快！”

两个时辰而已，冯燊就能从廷尉司的大牢里出来，他真的是越发好奇这个人的手断了。

“走，去看看。”

“爷，现在这个时候去，怕是不大合适。”承锐有些犹豫道。

“怎么了？”

直到载辰看到了那个人后，他才直到为什么承锐不建议这个时候过来。

冯燊斜斜倚在步辇之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似是感觉到了注视，那人幽幽半睁眸子，在众人之中找到了那双注意他的眼睛。

那一瞬间载辰的心中蓦然一震，那双眼睛，虽然依旧是泛着冷漠的淡黄，然而却徒生一种令人生畏的感觉——死亡的气息。然而只是一个眼神，冯燊便疲惫的合上了双眼。

看着众人围着的步辇从自己身边而过，载辰轻轻的跟在了后面。不过两个时辰，倒像是在狱中吃了不少苦头，可廷尉司不能毫无根据就滥用刑罚吧？

虽说这事与自己毫不相干，可毕竟因为朱三的死才让廷尉司找上了门。若是冯燊或者他手下的人打他一顿，他也认了，可是冯燊众人偏偏当他和承锐不存在，众人眼睁睁的从自己身边离开了。

可是他又是如何离开的这牢狱？杀死朱三的人没抓到，他如何肯放了嫌疑人？

载辰不知不觉进了冯燊院子，院子不大，不是载辰想象的繁华奢侈，只有一棵树、一张石桌和两个石凳，地上种了些载辰不知名的花草。

过了许久，妙蝶一脸怒气的走了出来，看见载辰站在院里，巴不得用眼神将他碎尸万段了。载辰正想上前去问问情况，妙蝶身后紧跟着一个大夫却从冯燊房中走了出来。妙蝶见状又一脸担忧的问了大夫诸多问题，离得太远载辰只听到只言片语。

“我将药煎好后马上送来，妙蝶姑娘这几日记得让东家好生休息，切不可再次动手了。”

妙蝶点点头，眼里仿佛下一刻就要流出泪来，随后便叫着一个小厮将大夫送走了。

难不成真的受了不小的伤？也不知为何，载辰就那样一直站在院中，直到拿药的小厮回来，将煎好的药递给妙蝶，所有人路过他身边时都没再看他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载辰估摸着冯燊已经喝了药，便悄悄的走到门口。门口守着的冯八伸手拦住了载辰，冷冷道。

“我家公子的命令我们必须要听，但是你若一直往上凑，便别怪我不客气。”

载辰略带歉意的问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家公子伤的重不重？”

“与你何干？”

“冯八……”屋里传来了冯燊虚弱的声音，“让他进来。”

冯八蹙了蹙眉，虽然十分不愿，也终是放载辰进去了。

屋内可能由于阴着天的原因，光线有些昏暗。载辰透过屏风，看着床上有一人影虚靠在床头上，似是在喝药，见他进来，轻声道。

“妙蝶，你们都下去吧。”

“主上……”妙蝶叫的凄凄惨惨，搁载辰身上的话他是万不可能狠心撵人走的。

可冯燊却依旧淡淡道，“我无事了，只想休息一下。”

“那我便将那人一起撵走！”妙蝶说罢就从内屋走了出来，一副赌气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扫把星！”妙蝶怒目瞪着载辰。

“扫把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载辰有些哭笑不得，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是啊，自己来干什么，看看冯燊的伤势，对他道个歉？

可载辰还没想起来该如何回答，冯燊却替他解了围。

“妙蝶，让他进来。”

冯燊说的不容拒绝，妙蝶咬咬唇，眼泪汪汪的瞪着载辰，让他差点以为自己是负了她的薄情郎。

载辰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妙蝶冷哼一声，白他一眼便和冯八等人下去了。

载辰无奈，转身越过屏风向内屋走去。屋内的布置和小院一样，简单朴素，只有一张床与桌子。好歹是冯氏商号的掌柜，怎么打扮如此朴素？

载辰看向床上那人，只见那右手托着头倚在床中间，身后和胳膊下垫了厚厚的被褥。

载辰看着冯燊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廷尉司竟不讲证据便动用私刑吗？你伤的重不重？”

冯燊闭着眼。“无妨，都是些陈年旧伤，不喜阴凉而已。”

载辰闻着屋中浓浓的药味，犹豫道，“那个，朱三的事情抱歉，让你受了牵连……”

冯燊抬了抬眼皮看他，“怎么，人是你杀的？”

载辰匆忙摆手，“虽然不是我，但有我的责任。”

“那就是怀玉杀的了……”

载辰愕然，“你怎么知道？”其实他早就该怀疑了，就如淮雨所说，此人一定不简单。

“你从什么时候就知道他是怀玉了？”载辰换了一种问法。

“准确的说，我是一直知道，从你踏入凉州城之前便知道，但是与我而言，不重要。”

对啊，冯燊为何关心怀玉公子是谁，倒不如问一问他莫淮雨是谁？

“所以，你去如意阁看怀玉点香，也不过是个缘由，是因为匈奴吗？”

冯燊轻轻嗯了一声，连解释都懒得说了。

“那客栈朱掌柜……”

“巧合，凉州的客栈若想符合你们住的条件，十有**不是冯氏便是如意阁的，我们占了五成的几率。所以说，一切都是天意……”冯燊伸出食指，指了指上面。

“那烟火……”载辰不觉想起朱掌柜建议他们去小清河看看烟火的事情。

“除了让你们去小清河这件事，不叫你们出来，怎么引出怀玉公子这条大鱼。”

“你为什么要引他出来。”

“在如意阁主回来之前，他在哪里都不安全。”

“所以，你制造机会让他跟着我们。”

“机会是他自己创造的，不是吗？他若不想杀你，我让你出来也没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载辰想了想，换了句话说，“你为什么要保护怀玉？”

冯燊一直闭着眼，载辰想，竟没想到能从他嘴里问出这许多话来，只是不知道冯燊做的这么大一个局，为的什么？

见冯燊似是不欲回答的样子，载辰打算来一剂狠的。“可惜你千算万算，没想到丢了个宝贝，把自己绕进来了。”

冯燊缓缓睁开了眼，褐色的眸中直直的注视着载辰，许是因为身体不适，眸中带着些许红色的血丝。

可冯燊却突然轻笑一声，“怎么，你是这么想的？”

载辰蹙眉，怎么，难道他赌错了？

冯燊继续道，“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去刺史府？还真的那么大意将所谓的宝贝任你偷去？”

不应该啊，那人偶磨损成那个样子，自然是日夜端详抚摸所致！

“那你为何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到刺史府，做一副找东西似的假象？

载辰沉默了，当时他就感觉这件事奇怪，就算是宝贝，也不用冒险在一日内多次闯入刺史府，尤其是在刺史府已经戒严的情况下，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自投罗网。

可他为什么要送死？载辰心道，既然做局让他以为东西是自己偷到的，为什么还要演这一出？

载辰恍然醒悟，“你这么做无非是要部曲加大巡查力度，让我们无处可去，然后……”

载辰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凉州城这么大，匈奴怎么会无缘无故去的永宸客栈？只需要你稍微透露一点信息给朱掌柜，朱掌柜只需在平日里多嘱咐朱三几句，他为了钱自然会把我们出卖给匈奴。只此两步，我们便真的无处可去。”

“而你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无非是淮雨。”

冯燊笑笑，撑起胳膊托着腮看他。“一个怀玉不至于此。刘成阳和匈奴不过跳梁小丑，我等的是大鱼。”

载辰正色道，“而我自以为拿着是你的宝贝，如此便可以要挟于你，却不知你这不过是你做的一个局。只是不知道，我这条大鱼是如何让你看上的？”

冯燊看载辰猜到了答案，满意笑了笑。只是那一笑，却显得他脸颊却比方才更红了一些。

冯燊似是有些疲惫，半眯着眼睛，伸出细长的手指揉了揉鬓角。“从你第一天踏入凉州城我便注意到你了，所以才会有了之后的如意阁点香，夜探刺史府。从邺城来，年纪又相仿，你这条大鱼最合适不过。”

“你竟然连我是从哪里来的都知道，那我是谁？”载辰不由心惊，这人的眼线怕是遍布整个大齐了，只是不知道，他要他这条大鱼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