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众人跟前,众人才发现其中一人正是昨日那个叫伊索的年轻蛮子,而另一个蛮子健壮的身躯上一身戎装,一张小麦色的面庞上眼神冷冷,薄薄的嘴唇弯出浅浅的弧度。
只见来人从容不迫的下了马,众蛮子朝那人纷纷行礼,那使者小跑上前去,却被来人一掌扇倒在地。
“废物!”
一群匈奴人更加战战兢兢。来人却不慌不忙抬起头,看向轿子。
“刘大人,你既说匈奴与大齐乃兄弟之邦,那么我们左谷蠡王的独子被大齐养的狗咬了,那大齐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把那狗给杀了,以示友好?”
好大的口气,好狂的人!
众人心中叹道,蛮子果然是蛮子,口出秽语,毫不开化!这人所说的事情,整个凉州都已知晓。然而听他如此形容,众人开始只是窃窃私语。待到表达不满的人越来越多,声音才开始从各个方向喷发出来。
“蛮子就是蛮子,竟然说怀玉公子是狗!真是过分!”
“是那蛮子不懂规矩,满嘴吐粪才惹得怀玉公子动手,要怪就怪你们的狗嘴没有把门!”
“对,先回家去把遛狗的规矩学好了,再来中原撒野。”
“怕不是觉得怀玉公子比他们草原的娘们长得还好,心生爱慕了吧?”
“哈哈哈还,快滚回去,滚回去,别再这里丢人现眼!”
抗议之声越来越大,蛮子的人马不觉有些慌乱。可那人却冷笑着,视线朝着人群之中一一扫过,刚才那片叫骂渐渐弱了下去。
“这人到底是谁啊?”
载辰听着周围又开始的议论声,蹙眉看着那戎装男子,此人的气场,如此阴戾。
“此人名叫独孤拓!”载辰道,能让好战的匈奴人如此尊敬的,除了他们的王,必然是那人!
“他是匈奴三王子,做事果断决绝,满腹城府,但也因此能在战场上履建奇功,成了匈奴王的左贤王。”
众人听闻载辰所言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原来是传说中那个心狠手辣的匈奴左贤王!听闻当初和大齐交战之时,这独孤拓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却能在匈奴起事攻打龙城前,伙同几个仿佛年纪的匈奴人乔装成流浪的乞儿进了城!”
“对,我也听说了,这人后来又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竟然能挟持当时龙城守将石虎幼子出了城去,而后送上信曰‘杀人诛心,不降者灭门’。”
“竟然得罪了如此丧心病狂之人,看来这次怀玉公子真是摊上事了!”
“那石虎幼子呢?”
“那石将军乃忠良之后,岂能让那独孤的奸计得逞?只是可怜那石虎之子,据说石将军也是力竭战死。”
“哎,自古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龙城……”载宸瞧着楼下,听着众人的讨论不由的说道。“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连接匈奴、羌、大齐和胡羯的要塞。”
“那年,独孤洪烈背弃盟约攻打龙城,石将军因粮草不足被破了城,最后战死沙场。后忠勇武敬将军率军出征,重新夺回了龙城,可这也是忠勇武敬将军最后一战,此战后他因疗伤不及死在了龙城。”
众人不觉放低了声音,都静静的听了起来。
“之后,当今圣上便和胡羯建立盟约,左右夹击匈奴,最终将匈奴赶至漠北之地。想如今,匈奴怕是在漠北待不下去,又要故技重施!”
载宸叹息一声,回头一看,只见茶楼里一众吃瓜群众都眼巴巴的瞅着他。再看看眼前几人,莫淮雨一副疑惑的模样看着自己,承锐却是有些担忧,似是在说如此引人注意有些冒险了。
再抬头朝对面那位温润的公子看去,却也迎上了一双探究的眸子。
“在下想请教一个问题,世人皆知石将军是战死,却不知是粮草问题,公子是如何得知?”
如同他的人一般,声音也是如此的耐人寻味。
“不过是父亲从小教的罢了。”这话不假,大齐的历史,他这储君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那人笑而不语,载宸看着那人的眸子,正要开口,莫淮雨却不耐烦伸手指指窗外。
载辰看他微蹙的眉头,心道这人脾气还真是差劲。只见蛮子那边自然分开一条道,让那独孤拓走了进去。
刘成阳也下了轿子,一副瘦小精干模样,刘秉坤那副无脑的样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独孤拓右手抬手放在胸口,道了一声“刺史大人。”
刘成阳呵呵一笑,道了声“左贤王。”
众人看着两人之间的笑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刘成阳抚须道,“昨日焘世子在醉如意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对于焘世子的遭遇在下十分惋惜。可这怀玉的规矩,无人不知晓,奈何确实在世子口出狂言,才惹得怀玉公子动手。按理说来,这件事情,错不在怀玉公子。”
只见独孤拓笑笑,“这理我当然知晓,奈何吾王却不想听,他只知道,自己未来的肱股之臣成了废人。在汉人这里,不消说是伤害王储,就算是伤害了小小县令的一条狗,全家都可能会沦为刀下冤魂。”
只见独孤拓说到此处,语气冰冷,眉眼微蹙,面上却带着微笑。
“匈奴也一样,没有人可以违抗王令,得罪王储的人所受的惩罚,要比汉人对待死囚的方式凶残百倍。”
撒谎都不打草稿嘛!载辰笑笑,独孤拓不过是想把怀玉的责任说的大一点,好给他们滋事的理由!
刘成阳将伸手刮刮鼻子,哼笑一声。
“哦,肱股之臣?那在下可能是孤陋寡闻了,据说格焘世子一向无心政事,前一阵子还犯了错被左谷蠡王关了幽禁。可不曾想焘世子昨日竟突然出现在了醉如意,在下不得不怀疑,事情似乎有所蹊跷。”
独孤拓笑了笑,一脸的阴霾,“想不到刘大人消息竟如此灵通,看来匈奴的地盘上,也出了不少喂不熟的狼!”
独孤拓轻哼一声,继续道,“昨日格焘到期,他堂弟伊索便想着带他出来散散心,谁曾想在刘大人这里被一个小倌断了一臂!”
“哦?那我倒要问问这位伊索公子,您带焘世子来之前,是不知道您这位堂哥的性趣喜好呢,还是不知道怀玉的规矩?”刘成阳眯眼瞧着独孤拓身后的伊索。
伊索毫不犹豫的答道,“自然是不知道怀玉的规矩。”
“王妈妈……”刘成阳又将视线看向一边垂着头的老鸨。“看来你们如意阁这造势还是差了些,竟然有人不知醉如意的头牌怀玉是男儿身!”
王妈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冤枉啊刘大人,在咱们凉州,就算是三岁稚童都晓得,怀玉是男非女啊!草民就是装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外宣称怀玉是女子,不然草民没被匈奴贵人的箭射死,也被怀玉那小子给抽死了。”
“哈哈哈!这老鸨说话确实不假,谁不知道怀玉公子最讨厌被人当做女子!”
“就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他们却说不晓得,这不是骗人吗?”
“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就口出狂言,也是罪有应得。”
“我听说,那世子前一阵本就是因非礼了一个将军的女儿,才被关的幽禁。”
“是嘛,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商户,一直往匈奴那边送货的,他们那边都这么传。”
“哦,原来如此,这格焘本就是个登徒子!你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他们也没提嘛,既然他说张口胡扯理由,那我便说出来让他们自己打自己的脸!”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甚至叫起了好。只见刘成阳笑的越发灿烂,不停的捋着胡须,反看独孤拓脸色却越发阴沉,却在片刻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只见他缓缓走至刘成阳身前,“对了,刚才忘了说件事,说起这怀玉嘛……伊索见他伤了格焘便走,担心他偷偷跑了不认账,于是就叫几个人悄悄的跟了他。刘大人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闻言刘成阳面色微变,载辰在楼上跟着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且不说如意阁背后的势力是谁,听那日刺史部曲的意思,怕是刘成阳都要忌惮几分。
看来那天承锐除掉的尾巴便是匈奴的人,独孤拓想以此来威胁刘成阳,难不成匈奴的人那天真在场?
当时自己中了毒,又被莫淮雨的样子乱了心神,只注意到了刘秉坤藏在暗处的人。看来匈奴的人正是利用这一点躲过了承锐,只是后来跟了他们二人暴露了行踪。
刘成阳面色瞬间恢复了正常,“哎,刘某昨日偶感风寒,今日站了这许久有些乏了,左贤王不如进去坐坐。“
说罢也不等年独孤拓反应,接着走了进去。独孤拓见状哈哈大笑一声,抬步跟着进去,只剩下两队人马站在外面,紧张的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