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青言垂死病危惊坐起,匆匆披上外袍从房间出来。
一身贵气的妇人手里拎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华服。正是昨日被衣服鬼附了身的那件。
古珺将破碎的衣裳举到古青言脸前:“下头的人说昨日你进了库房,出来后再没旁人进去过。是你把你妹妹的礼服弄成这幅样子的?”
衣服是她和睿安打斗时弄坏的,说是她弄的也不错。古青言点头认下。
还未解释,劈头盖脸的斥责便砸了过来:“我还以为你这次回来是想通了,没想到竟还是这般心胸狭窄,嫉妒你妹妹的家主之位,竟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毁了你妹妹的礼服......”
“母亲,你别怪言言!”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赤红色的身影由远及近,明媚娇俏的姑娘在两人身前站定,她跑得太急,气喘吁吁:“母亲,言言绝不会故意毁坏我的礼服的,这其中定有误会。”
看到甄青竹,古珺语气放缓:“你一心向着她,可她都已经承认了,此事就是她所为。”
古珺又转向古青言:“你瞧瞧你妹妹的心胸。两相对比,你二人谁更适合家主之位一目了然,你还有什么好怨怼的?”
古青言心中酸涩。
她从未想过与妹妹相争,也清楚妹妹的性格比她更适合做家主。当年敲定甄青竹为家族继承人后她离家远行乃是另有因由,只是没人愿意相信她的说辞。
连母亲都不相信。
“母亲。”甄青竹将古珺往后扯了扯,“你别说言言了,她好不容易回来。此事定有误会,我们不妨听言言说说呢。”
劝完这边,又忙着劝那边。她挽住古青言:“言言,母亲只是一时着急说话有些难听,你别放在心上。你离家这些年,她其实很想你的。”
古青言一大早挨了骂,心情不佳,却也不愿冷脸待她,扯出一抹笑来。
她调整心情,正准备将衣服鬼之事如实讲来。
“夫人!少主!大事不好了!”甄青竹的贴身女使绛桐急匆匆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张家,张家把咱们家告到御前了!”
古珺与甄青竹皆是神色大变。
张家在物妖族算不得什么大贵族大世家,只是近些年十分了不得,只因张家出了位皇后,正是如今张家家主张衣涛的亲姐姐。
而甄古府是商贾之家,纵家财万贯,却无盛宠。家中除了前些年科举及第,入朝为官的古青舟,想要到御前去那是绝无可能的。
没想到头次在御前露脸,却是被告上去的。
古珺脸色难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绛桐还在大喘气:“张家状告咱们甄古府豢养恶鬼,害了张家姑娘性命。”
原来,是甄古府的绸缎铺子出了问题。
张家家主张衣涛有一个女儿,自小体弱多病,被张衣涛捧在手心里长大,如今也已经到了婚嫁的年岁。
近日甄古府的轻雾锦得了宫中贵人的称赞,颇负盛名。婚期将至,张衣涛便用轻雾锦为女儿做了一身嫁衣。
谁知嫁衣放在床上,突然就自己坐了起来,像一个人一样。张家女儿吓得跑了,嫁衣还一直跟着她。直到张家女的哭喊声将全家人都引了过来,嫁衣才掉在地上。
张家女当夜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视若珍宝的女儿还未出嫁便丢了性命,张衣涛悲愤不已,带着嫁衣就将甄古府告到了御前。
“轻雾锦明明还未开始发售,张家是从何处得来的?”古青言不解,她昨日分明与睿安将东西扣下了。
“是先前借二公子之手献给宫中那匹。张家主素来疼爱女儿,特意去宫中向皇后殿下讨来的恩赏。”绛桐解释道,“张家因为这个,还给咱们家扣上了谋害圣上的帽子。如今二公子受了牵连,已被停职了。”
“轻雾锦向来是大哥哥负责的,走,我们去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甄青竹提议道。
古青言这一辈的老大是她们叔叔的儿子,名唤甄青钱。
几人说着就要往甄青钱的院子去,却瞧见甄青钱身边一个得用的管事走了过来。
古青言瞧着眼熟的很,正是昨日带头欺负睿安的那个管事:“古夫人,少主,我家公子说了,这轻雾锦的生意昨日已经被三姑娘自个儿揽到了手里。既然如此,也就不关我家公子的事了,全权交由三姑娘负责。”
甄青竹讶异,古珺狠狠瞪向古青言:“谁准你多管闲事的?”
古青言脸色也很不好看。
“甄古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家公子还真以为能置身事外不成?”古珺没好气地对那管事道。
那管事却不惧:“公子说了,甄古府本就是甄家与古家联姻的产物。若是你们大房没能力解决此事,也就不值得我们再追随,那我们二房带着甄家离府单干便是了。”
说完那管事便很不客气地作揖告退,似乎是觉得她们大房得罪了宫中翻身无望,全然不将她们放在眼里。
“岂有此理!二房这些刁奴太没规矩!”古珺骂道,骂完二房又狠狠瞪向古青言,“都是你惹的祸!缎子是老大做的,贡品是老二送进宫的,这事与咱们本没什么关系,你却好端端地横插一脚。”
甄青竹忙劝她:“母亲,你别生气,这分明是大哥哥推卸责任,怎么能怪言言呢。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此事。”
“那你说说,怎么解决?”古珺问古青言。
“我来解决。”甄青竹忙道,“母亲这事你就别操心了,交给我和姐姐吧。我继任家主在即,若是能解决好此事,说不得还能在宫中露脸,正是积累声望的好机会。”
这话说到了古珺的心坎上。
好不容易将她劝走,甄青竹亲亲热热地贴到古青言跟前:“言言你别忧心,咱们甄古府行得正坐的端,定会无恙的。”
古青言叹口气;“这轻雾锦果真有问题。幸好昨日遇到睿安,将库中的缎子扣下没有发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庆幸早了。
睿安急匆匆地过来。
看到这慌乱的脚步,焦急的神色。何等熟悉!
古青言心里“咯噔”一声。
睿安神色难看极了:“三姑娘,昨日我们走后,大公子的人将库中的轻雾锦运到铺子里发售了。”
古青言一口气险些没上来,面上却维持镇定:“卖出去多少?”
“一发售便全部售罄了。”
古青言脸上的表情差点裂开。
“如今张家鬼嫁衣的消息传出来,那些买者都慌了神,全都跑到铺子前讨说法。大公子的人见势不对全都从铺子了撤了出去。那些人没了阻拦,冲到铺子里将东西砸了个遍。如今宫中下了旨意,官兵已经将铺子封了。”
“走,到铺子里看看去。”
三人赶到铺子。
铺子门庭冷落,门上被官府贴了封条。好在铺子还有一小门,与铺子后方甄古府的布庄相连。
三人从布庄进去,古青言走在前面,甄青竹落后几步,满怀好奇地与睿安这位眼生的管事攀谈着。
“咔哒”,锁扣打开的声音,古青言推开铺子的小门。
刺骨的冷意骤然直击她的面门,破空声传来,古青言完全凭着本能迅速后撤,却还是被一股力量击倒在地。
“言言!”甄青竹听到动静惊呼一声,急忙向她跑来。
脊背砸在地面上,撞得生疼。仿佛背上的每一块肌肤都被撕裂成千万片,呼吸都痛的停止。
古青言却顾不得疼痛,因为那东西又向她袭来了。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强行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中快速结印。法力凝结,一拳一拳地向那东西轰过去。
几招之间,古青言已经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赫然是一匹轻雾锦!
几拳下来,那锦缎已然被古青言打得破损不堪,却还是疯了一般地不断攻击着她,大有玉石俱焚之势。
古青言一边与之周旋,一边仔细观察着,想要看出其中的奥秘,也算是游刃有余。
突然,她只觉背后生寒,心中警铃大作。
迅速将面前的锦缎击退,堪堪侧身闪过。
又是一匹轻雾锦!
顾不得多想,古青言忙举拳抵挡。
然而,一匹,两匹,三匹......数十匹轻雾锦从那间库房中掠出,向着古青言一人袭来。
看着那数十件悬浮在空中的锦缎,古青言心头大骇。
好在睿安和甄青竹此刻终于赶了上来,迅速加入战斗。三人联手,作乱的锦缎被迅速镇压。
古青言一掌将面前的最后一匹锦缎击碎。她发丝微乱,衣衫也略有破损,嘴角溢血,是方才被偷袭受的伤。另外两人也颇为狼狈。
轻雾锦的数量太多了!
“言言,你没事吧?”甄青竹担忧地过来扶住古青言。她看着满地散落的轻雾锦,怒上心头,气恼地打出一道赤芒,几块绸缎登时便燃烧起来:“该死的东西,竟敢伤了言言。”
被灵火焚烧的锦缎发出尖锐的鸣声,似有人在痛苦的尖叫。
三人听得都有些毛骨悚然。
“得赶紧将卖出去的缎子都收回来,免得再生祸端。再以重金补偿买者,哪怕多使些银钱呢。如今已然触怒了宫中,切不可再失了民心。”古青言思路转的很快。
“我在来之前已经着人去办了。”睿安道。
靠谱!古青言在心中大赞。
“可是这种做法治标不治本,我们必须弄清真相,才能挽回甄古府损失的商誉。”睿安并不乐观。
古青言和甄青竹点点头,毕竟也是自小泡在商业环境中长大的,这些道理她们都懂。
三人不敢在轻易靠近铺子,睿安手中法诀变幻,顷刻间在铺子周围布下一道法阵,将所有轻雾锦都困在其中。
古青言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竟是个会布阵的。
“这些东西作乱竟没个章法吗?”古青言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那些锦缎。
昨日这些缎子分明安然无恙,只有那件成衣会攻击她,她还在心中猜测是不是只有制成成衣的轻雾锦才会作乱。可是今日......真是怪了。
古青言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没有注意到甄青竹那边的异样。
甄青竹面色凝重,眉头紧锁,袖中拳头紧握,轻轻颤抖着,隐有黑气流动。
三人各怀心事,忙里忙外地处理不断从买者手中收回来的缎子,安抚民心。
甄青竹以少主人的身份承诺甄古府绝不会做黑心买卖,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费了好一番口舌,这才勉强将闹事的民众暂时劝走。
“阿竹,阿言。”风尘仆仆的二哥古青舟出现在布庄。
“二公子。”睿安作势要行礼,古青舟不动声色地拦了一下,严肃的神色多了几分轻松:“安兄竟也在这。”
古青舟受轻雾锦一事牵连,被停职查办。仕途不易,他交接完公务就急匆匆地赶过来查探。
睿安事无巨细地将情况讲给古青舟。
古青舟听完,思索了一会:“睿安,你可记得《元经》有云,世间神力自愿力中来,人得愿力而升仙,兽得愿力而成妖,物得愿力而开灵。”
甄青竹听不得这文邹邹的东西:“二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每个字我都认得,怎么连在一起便听不懂了呢?”
睿安却似有明悟:“你是说......”
《醉茶志怪》:张公衣涛
朋友说阿竹出场的时候茶茶的,呜呜。
阿竹不茶,阿竹只是顶级姐姐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鬼嫁衣(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