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杉见鹿清源只是惶惶重复着一句话,转身抓住侧对自己的鹿清源,盯着他的眼睛问:“谁不见了?”
跟着过来的弟子方才反应过来,反手箍住鹿清源小臂,问道:“是啊,清源谁不见了?”
鹿清源仿佛才缓过神来,浑身泄力,一股脑将要瘫坐在地,在弟子的搀扶下才缓缓站立。神色张皇,他开口道:“泉年不见了,昨日早课我去找她,却没找到人。我本想她许是偷懒溜下山去镇上玩耍,我便隐瞒下来。可是今日我又去找她,却始终不见她踪影。”
他抓着弟子的手,手臂不自觉颤抖,看向他的眼神中带有急迫,恍然大悟道:“她定是被失踪弟子的魂魄给抓走了。罗师兄,怎么办啊?”
林杉站在鹿清源身边,见鹿清源神色认真不像说谎的模样,便拿出捡到的红色小帽问:“这红色小帽是李师妹的东西吗?”
鹿清源听到声响,转头就被林杉手中的小帽抓住目光,一把夺过林杉手上的小帽。他拿着帽子仔细端详,又来反复翻折,抬头问林杉:“你是在哪看到这红色小帽?”
林杉便将看到小帽的场所细节告知鹿清源,谁知道鹿清源一听地点急得慌不择路,抓着林杉就往外冲。林杉只有给跟过来的罗姓弟子留下一句话的时间,让人告诉绿汀颂有弟子失踪还请五师叔相助。话方说完,林杉已经被鹿清源拽着跑出二里地。
林杉见鹿清源行动仓促毫无目的,抬起手中剑,狠狠敲向鹿清源抓着自己的手。力道之大,下手之狠,鹿清源被突然一猛击,跑得一踉跄,松开拽着林杉的手。他回头瞪了眼林杉,语气凶狠:“你这么若无其事的样子是准备做什么?泉年丢了两天,你凭什么不帮我找?”
听到这话,林杉深吸一口气,忍下心中炸开的怒火,看了眼神情癫狂的鹿清源:“你难道知道李泉年在哪里失踪的吗?那一片的踪迹我看过了,没有任何异样,除了我捡到的红色小帽。”
“林杉师姐,不是我瞧你不起,你安居山中,有二师叔,师父的照拂,压根体会不到我们这种在街上流浪许久,只有我跟泉年两人相依为命的感受。泉年是我的妹妹,你不懂······”鹿清源嗤笑一声,回忆起宗门里对林杉的看法,心中自然而然便对林杉方才敲自己的行为找了解释,他断定林杉是个不顾同门生死的贪生怕死之徒。
他又一声嗤笑,喃喃一句,丢下林杉自顾自跑了。
风把鹿清源的喃喃自语送到林杉耳边,林杉抹了下眼眶,心中想到眼里怎么进了沙。
她断定李泉年确实失踪,但失踪地点不得而知,而且面临性命之忧。林杉提剑往绿汀颂门下跑去,一路听到弟子的窃窃私语仿佛跟弟子失踪有关。她停下问明显知道相关事宜的弟子。
那弟子见是林杉拦住她,笑着朝她拱手鞠了一躬,伸手往林杉面前一摊,一副地痞流氓样。
林杉拽下腰间钱袋,丢给弟子一块碎银,让那敲诈的弟子说话。
弟子掂了掂手,欣喜若狂,便告诉林杉自己前些日子的所见所闻。
个把日子前,在绿汀颂管辖的点苍峰范围内,有人起夜的时候见了鬼。这事起初只当作那弟子夜里睡迷糊把石头、竹影当作了人,当个笑话讲讲。谁承想,后来不只是有人见到了鬼,还有人听到沙哑不成字样的说话声响。这事便在点苍峰传开了。
只不过事情还没传到绿汀颂耳朵里,就被邱源给遏制住势头。
邱源所辖的箜篌峰在点苍峰的东北方向,两山连接处常有野兽出没,如野猪、野兔、花鹿等。各个山峰的来往沟通走的是悬空的木板桥,为的就是省些上下山耗费的时间人力。
夕阳斜照时,邱源到点苍峰跟弟子说话。邱源待人温和,且相貌清俊,虽已年过不惑,却仍颇受宗门内弟子欢迎。故,在邱源解释下,诸多点苍峰弟子相信谣言中的失踪弟子的魂魄是熊假扮的。
早年间,清风剑派所在地人灵地杰,出来的子弟无一不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当地人甚至是弟子都认为此处是一块风水宝地,所以在他们看来当地的野兽有点灵性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更何况熊本身就聪明得可怕,不少点苍峰得人在夜里见过熊隔着门窗在敲门。
而他们这些师长早已合力驱赶熊,失踪弟子魂魄的传闻实属空穴来风。
听完那弟子的话,林杉动身前往箜篌峰,跑过两峰间的木桥时,林杉向下张望,两山交汇处杂草丛生。贴近山脚处,偶有翠竹点缀,再往上看去,翠竹逐渐茂密起来,以半山腰为界,半山腰下竹海遍布,半山腰上别类常青乔木代替竹海位置。
以林杉如今的内力无法支撑林杉看出两山植被的抖动是由人移动造成的还是风吹动的。林杉拿捏不准那弟子的话是否属实,她索性去找箜篌峰的弟子。
说巧不巧,林杉刚踏上箜篌峰半步就遇到了自己想找的人——水语真,邱源门下大弟子,难得不对林杉有任何偏见的清风剑派弟子。
“语真。”林杉一个跨步凑到水语真身边,贴着人家耳朵问,“你有见到二师叔吗?昨日二师叔让我来找他拿一件东西。”
水语真,人如其名,一身水色长裙,温婉出名,落落大方。水语真思考片刻,牵起林杉往箜篌峰内走:“师傅,没见到。是不是他记错时间了,我们每月初二都是见不到师傅踪影的。”
水语真带着林杉到箜篌峰大堂外的石亭坐下,她笑着对林杉说:“我还以为你也是来找我问弟子失踪案的呢?”
林杉佯装震惊,手指戳了戳水语真上臂问:“什么失踪案?”
水语真见林杉问得真诚眨巴的眼中全是清澈的无知,她伸出手点了下林杉眉心:“你这大师姐的名头是来做什么的啊?”
林杉知道水语真并无任何嘲讽讥笑的意思,她双颊鼓起,抿了下唇,开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个宗门里的闲人,弟子失踪案要是能传到我耳朵里那就已经是捅出来一个窟窿了。”
林杉双手支着下巴一副任君随意的模样,倒是让水语真跟倒豆子一样打开了话匣子。水语真的叙述跟先前弟子的叙述别无二致,林杉装出一副急切求真的模样,问:“当真有人见过熊吗?”
水语真听到这话,为证明自己句句属实,她带林杉到弟子厢房走去。一路上,箜篌峰弟子见到水语真跟林杉纷纷向她们二人问好。林杉有些受宠若惊,她知道自己在宗门内的定位一向是一只吉祥物,没成想却在箜篌峰得到平等对待。
虽说她早已想到如何改变宗门人才凋敝的情况,但不可否认她若是昨日未遇到那位前辈,林杉已打定主意带上这些年攒起来的月钱跑了。娃娃亲就等她没怎么麻烦过的老爹去收拾烂摊子。
“喏,卓师兄就是伤者。”水语真把一间位置坐北朝南的厢房门推开一条缝,让林杉能看到躺在床榻上,面容憔悴的男子。林杉不用走进厢房,一股清苦药草味就飘了过来霸占林杉周遭的空气。
林杉贴着门打量屋内,阳光透过木窗洒在地面上,让木架上的鹅黄阔叶植株更添生机。林杉认不得这种阔叶植物,心中暗暗记下植株模样准备回去再翻翻医书。
她轻手轻脚把门掩上,拉着水语真坐到院子内的石凳上,趴在人家肩膀上小声问:“我怎么对卓师兄印象全无?”
水语真把她按回石凳上,回忆一番后,皱着眉头说:“卓师兄跟你在摘星崖出事发生在同一年,在那之后,卓师兄就再也没醒来过。还是师傅常常过来给卓师兄喂药,帮卓师兄整理。”
她指着卓师兄的厢房说:“这间屋子还是师傅拍板定下用来安置卓师兄的。”林杉点点头,犹豫一会,终是开口问:“你可曾见到点苍峰的鹿清源?”
水语真看向她,面带疑惑,半天说出口:“那个看着让人往边上躲的,神情癫狂的疯子?”
乍一听水语真的描述,林杉眨巴眨巴眼睛,没反应过来。回想下方才鹿清源的模样,林杉缓缓而郑重点头,道:“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水语真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欠,说:“我看他往师傅的鸽舍方向走了。”见林杉魂不守舍的模样,水语真朝林杉摆了摆手,瘪瘪嘴道:“哼,我见你也不是真心是来找我,快走吧,快走吧。”
林杉讪笑一声,握住水语真的手,情感真挚道:“什么呀,我去找二师叔了,但我一定竭尽全力来帮你,拉钩。”
水语真咧开嘴笑了起来,欢喜跟林杉拉钩约定道:“那你可就欠我一个约定了!”林杉对水语真点点头,拿起剑朝这鸽舍的方向跑。
跑到远处,林杉转身喊道:“要是你见到了五师叔,跟他说声我们在鸽舍。”得到水语真点头的林杉又加快步子往鸽舍方向赶。
见林杉的身影逐渐没入远处的绿意,水语真叹口气,站起来伸了懒腰,看着蔚蓝天幕上高悬于空的日头,道:“天气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