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了,月例发下来,府里给所有奴仆都放了一天假。香香两人拿着银钱欢天喜地,商量着出府逛逛,听说临安城每年都会办灯会,特别热闹。
蓝清十分羡慕,转念又想:已然是吃白饭了,怎么有脸想人家的钱?不过这并不妨碍凑热闹,不买看看总行吧!
今夜可谓灯火通明,从街头到巷尾卖货的,杂耍的,花灯猜谜,投壶、套圈......许多玩意儿见都没见过。
还有蟹壳酥、糖粥、海棠糕、知味小笼、西施舌、干炸响铃、猫耳朵、黑麻酥糖、桂花栗子羹、茶园豆腐干、芝脚糖、油沸馃、芋圆...........
才走了半条街香香一个月的工钱就花没了,再见着喜欢的只能去求小雨。小雨是个出了名的‘守财奴’,十分吝啬,香香一再许诺‘下月即还’,这才成功打开小雨钱袋。
皮影戏,布偶剧,直看得人眼花缭乱,蓝清一度以为那雕骨穿线的傀儡人是活的。看了许久都不肯走,直到老板端着锣盘收钱。
各茶楼将戏台子都搬到外头,丝管凤箫、歌喉婉转,幕帘缓缓落下时喝声如潮。
中秋节的重头戏花灯猜谜,好不容易挤进从人海里挤进去才发现,要进去这主会场需得先交银子,不多不少正十两。普通人家一年过活花销不过三五两,这些钱需得在府里攒上一年的例银。
香香有些失望,小雨看见忙去哄她,说:“这有甚?不过是些花灯,等咱们回去自己做些也放上谜语,到时候猜着玩!”
香香噘着嘴:“那你写简单点噢,不然我都猜不着。”
旁边人听了却笑道:“这可不是普通花灯能比!每年花灯会只有两次,上元节和中秋节,这会场都是官家办的,上元节以歌舞诗会为主且不提。中秋灯会恰在秋闱之际,正是各地文人才子聚集京城之时,众多人铆足了劲争这彩头,这彩头自然不能是俗物。
据说今年的灯王是盏‘九彩火凤’寓意一鸣惊人”
“原来如此,若真拨得头筹也不枉这十两银子。只是这官家挣得也太多了些!”蓝清如是说,单她们说话这功夫已见着不下七八个人进去,这样算下来应该得挣不少钱吧。
旁人却又笑她:“小姑娘见识短了吧!光是那一盏灯王不知耗费了多少,平常描金镶玉都嫌俗,全是宫里的手艺,不管做工还是用料都是一等一,金雕玉骨,珠宝编缀,就是有幸看一眼都觉得沾了贵气儿!”
若这么说来确是她孤陋寡闻了,这到真勾起人好奇心,想看看那‘灯王’究竟何等风姿。
话说着对那群前去报名入会场的人不禁多了几分探究,究竟谁能一举夺魁。有人说清河崔氏公子青年才俊,文采不凡;有说太原李家人才辈出,聪明绝顶;还有说姑苏慕容族多才子,文武双全......
蓝清初来乍到又久居深宅,无论哪个都不认识。
‘旁边人’好心一一指引:“那位青色长衣儒雅文气的是崔公子;锦衣玉带玉树临风的是李家公子;一身劲装器宇轩昂的是慕容公子;头戴金镶玫色宝石冠一身华贵的是金陵江家小公子......”
远远的,不甚看清眉眼,只从身旁这人形容的衣饰特征倒是极为容易分辨。只是...这声音...似乎...好像.......
她有些犹豫,缓缓转过身,万般无奈看见了万万不愿见的人--李淮彧。
福身做礼,他抬下手去接被蓝清轻巧躲了下,不着痕迹的,让人觉得似乎本身就是自己多此一举。
李淮彧将扇子一下下拍打着手掌。
须臾,开口道:“谁让你出府的?”
蓝清左右看看,眼神迷茫又空荡:“也没人拦我,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李淮彧还是那不紧不慢的语气,却叫人心里发慌。
“我以为可以出府”蓝清咽了下,若有无的喉咙阵阵发干。
“你已然嫁为人妇,如此抛头露面本就欠失妥当。却还在这对着一众男子品头论足,单这一项就足够浸猪笼,逐出府去。”
他还是那副风轻云淡模样,可心跳却随着他的扇子一下下乱了本来的节奏。
蓝清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似乎也确实是她错了。
“滚回去!”
声音不大,刚好她能听见。
蓝清如蒙大赦,快步越过他,他身后贴身侍从像影子一样,不防备差点撞上去。幸好那人伸手敏捷,一闪身躲过。
身后有谁叫了声“淮彧!”
那声音在蓝清耳中化作两个字--‘见鬼’。旋即一脑袋扎进人群里便没了影,生怕慢一步会被‘鬼’追上般。
走出人群,急慌慌唤了两句‘香香,小雨!’
依旧看不见人,她有些慌,越慌越不知所措,在人群乱撞,身后不知被谁扯了下衣角,本以为是谁不小心踩了,接连两次才转过身去,一见着是香香还有小雨,差点哭出来。
“你们去哪了?”略微有些埋怨,还有些不易察觉的觳觫。
香香无比委屈:“这么些人挤来挤去,我才捡个东西就差点被人踢倒,三晃两晃起来就被挤到人群里,幸好看见小雨,我们看见你在前面跑,本想拉住你,谁知你跑得太快,追了半天才追上!”
“我还以为你们把我丢了呢!”蓝清这话出口自己都觉得有些小性子,且毫无道理。
香香:“我就是丢了自己也不能丢了你啊!你那么傻乎乎的,什么都不会,挨打也不知道躲,要是被人贩子捉了指定会被打死!我好歹比你强一点啊!”
小雨嘲笑:“强在哪?连裤子都扔给我洗的懒丫头!要是被人贩子捉了去肯定会被送去晋地煤窑做苦工,没日没夜不让歇着!”
两个小女孩个顶个委屈,红着眼睛和鼻子,小雨无奈大开腰包说:“怪我怪我,寻这个丢那个,哪个都没看住,今天你们最想要什么我请客!”
这可乐坏了香香,拉着人就去了小摊。蓝清跟在后头,她想说自己刚才碰见李淮彧,让自己‘滚回去’。可是见香香兴致高昂没说出口。心想:反正他去参加那‘彩灯会’,需得先过‘七盏’而后才能角逐‘灯王’,应该会花费不少时间,在他之前回去即无妨。
好玩的东西太多,香香挑花了眼,小雨提议说:“今天中秋灯会,不如就挑一盏灯笼吧!”
想来也是。
香香挑了一盏兔子灯,做工精致,活灵活现;蓝清被一串小灯笼吸引了目光,是由几朵倒垂的花苞连在一起,花心底下还坠着一串铃铛,一晃‘叮铃铃’清脆悦耳。小雨付了钱,又买了两瓶杏仁奶,自此荷包正式空了,也省得香香继续惦记。
三人欢欢喜喜回家去,仿佛刚才只停在刚在,什么都过去了。
“锵”
一声铜响震耳发馈。
灯王现身,不知是谁一举夺魁?
不由自主转过身,只见高台之上立着一人,俊逸无双,风姿绰约,举手投足间尽显风雅。
“是公子!”小雨万分惊喜,转头见身旁人似是傻了,神情一瞬间沉下。
万盏灯火将脸映得通红,香香喃喃自语:“这就是公子......”十六岁的人生中从这这一刻开始似乎有了别样的光。
一旁站着的蓝清像是被雷劈了,下意识转过身,心跳忽而慢了半拍,而后缓过神暗骂自己笨。他站得那么高,若见着岂是自己转过身能躲得?
看看身旁,香香的神情却更让人心慌,蓝清伸出只手在她眼前晃晃又扯扯她的袖角:“嘿!醒醒!醒醒!”
正慌着,却见小雨一反常态强势的将人拉走,他沉着张脸,蓝清想大概自己有些知道为什么,一路上静悄悄,连灯笼上的铃铛都似哑了。
会场内外人人称赞,一时间风光无两。
城楼上不少王公贵族间窃窃私语,太后娘娘不禁问:“那是谁?”
身旁有人回:“新任礼部侍郎李淮彧,庚子年进士,莫城知府公子,其父曾任户部尚书,婚配京兆尹张氏,未完婚......”
“倒也般配!”太后娘娘如是说,神情却是有些惋惜。
众所周知当今太后最爱给人说亲做媒。
李淮彧站在高台上却想:这才仅仅是开始,将来他必定要站在更高的位置上。
俯瞰台下众生无比渺小。
正轻笑,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眼中,转身那一霎背影纤细而仓皇。扬起的嘴角多了一丝旁人看不到的意味。
他依旧风雅,一步步走下台阶。
茗香楼上,一女子暗自欣喜得意,不愧是她未来夫君。
这女子生得花容月貌,一双丹凤眼秀丽柔美却又不失端庄。正是李淮彧未过门妻子张曦月。
两人指腹为婚,相差六岁,张曦月从没见过这位未婚夫,本以为是乡野村夫,又比自己大好几岁,很是抵触,私下不知与父亲闹了多少回,都被父亲骂回去。
如今看来这李淮彧竟如此才华出众,至此芳心暗许,再无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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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淮彧回府时已然半夜三经,带着酒气和怒气直奔后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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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