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梵哥你后备箱塞得啥呀?”
田野一头扎进后备箱,在袋子里翻看,嘴上絮絮叨叨。
王梵回他,“给池信买的水果,她一天不吃就浑身难受,小姐命,没办法。”
喜欢归喜欢,倒没那么夸张......池信想说没说。
放好行李上车,王梵将头上的帽子反戴,一溜烟儿开走,车技熟练。
当然,和柳山南比起来,她开得算稳。
格尔木本来就是小城,九点左右街上车少人少,开到“振华手抓羊肉店”只用了十几分钟。
“凯路那边都对接好了吗?”
在四人桌坐下,王梵问田野。
他一巴掌拍到柳山南肩膀,“南哥以前带队去过,和他们负责人很熟,没问题。”
“请多关照。”
王梵把刚端上来的八宝茶毕恭毕敬端到柳山南跟前,同时田野把烟盒掏出来摆在茶碗边,打火机攥手里,见眼色随时恭候。
两位小弟“上贡”完毕,只有池信像游离状态之外,低头看手机,毫无表示。
柳山南笑笑,余光从池信打字的手指上略过,没说什么。
一碗八宝茶下肚,三个外地人顿时找到了归属感,柳山南本就在西北长大,八宝茶已喝不出新鲜。
晚饭接近尾声,柳山南忽然拿手机起身,他没说什么,但王梵会意,飞快站起来拦住他,说:“领队!你坐你坐,我来。”
“我请。”,柳山南淡淡一句,手搭在腰间。
抢着买单的场景大家再熟悉不过,田野直接拽住柳山南腰上的手,“柳警官别掏枪,买个单而已,不至于,下顿你再请,今天先给梵哥一个机会,别撕巴了。”
“撕巴”是东北话,就是拉扯的意思,池信以前听不懂,自从认识田野后找到不少欢乐,他总能用幽默调和气氛,这也是池信喜欢和他交朋友的原因。
而池信呢,一动没动,因为太了解王梵了,她递眼神过去,说:“让梵哥来吧,她家钱多,花不完。”
连锁药店老板的女儿,算不上富豪,但富二代名副其实,热衷给朋友花钱也是她广泛的爱好之一。
柳山南注意力被池信吸引过去的功夫王梵已经跑到吧台了。
......
吃完饭回到预定的酒店,四人俩俩一屋,各自休息。
池信进屋就一头栽在床上,直哼哼。
王梵对她屁股就是一掌,“行不行啊你?明天就出发去西大滩了,咱们这次可算是速登,没留那么多适应时间。”
池信翻过身,“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主要坐了快七个小时的硬座,腰疼。”
“岁数大了......”
一个枕头飞过去,把王梵砸得眼冒金星。
她把枕头捧在怀里,“诶!那个柳山南好帅啊!”
池信偏头,只露一只眼睛斜睨她。
怎么突然聊这个......
“真的好帅,我眼睛没瞎。”
池信双手交叠枕在头下,两脚晃啊晃,“他有过很多女朋友。”
南森地处仙林大学城,周边南财、南邮,对面南师大,女学生很多,天时地利,再加上他那张帅脸......虽然不知道具体几个,但听田野说完,她还是觉得用“很多”形容并不为过。
“我要长那么帅,估计也会四处留情。”
王梵的反应出乎池信预料。
她笑了声,摇摇头,“梵哥,把嘴角的口水擦擦,再让人以为你是阿兹海默症。”
“你才是呢!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你俩挺配。”
“......别闹。”
“我敢用我全部家当赌一把,你出手一定能把他拿下。”
池信坐起来,笔直地看着王梵,“你的信用卡不是被你爸停了吗?因为总不回家。”
“我有私房钱。”
我去!防不胜防......
“那你肯定输了。”
池信起身洗漱。
王梵扯脖子喊:“他看你眼神不对!”
洗手间门关上前池信的话飘出来,“他是警察,看谁眼神都不对。”
并非贬义,王梵明白。
......
第二天一早,楼下早餐店汇合的时候池信正在扒煮鸡蛋,一心扑上面,扒得那叫一个认真。
“还是池医生对我好。”
最后一块皮掉落桌上,田野稳准狠地抢过去,一口咬掉大半,也不怕噎着。
“柳山南呢?”,池信问。
“去儿童公园跑步去了,还没回来。”
王梵端起的粥又放下,“儿...儿童公园?”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只要场地合适,他在婚礼现场都能跑两圈。”
说着有人拨开早餐店的门帘,直奔池信他们这桌。
“跑完啦?”,田野往里让座。
柳山南一抹头发,池信闻到一股清新的沐浴露味道,看来他跑完步回来又冲了澡。
田野递筷子,王梵递粥,池信给鸡蛋,三个小弟服服帖帖。
“谢谢。”,连说三遍,柳山南低头,有些面露羞涩。
他的长相本身很正气,冷不丁害羞一下竟不违和,池信憋不住乐,但又不敢笑得太明显。
吃完饭四人赶紧出发,前往西大滩的凯路登山基地。
......
从格尔木市区到西大滩,车程两小时,柳山南说他来过很多次,所以熟悉路况,换他来开。
开出市区后两侧尽是荒凉的昆仑山脉,在安检站检查完身份证,之后一路畅通,除了不时路过的载货卡车,这条109国道还真是蜿蜒无际,却又迷人得让人忘情。
期间路过一个叫“昆仑泉”的景区,里面有几处终年不冻的泉眼,池信特别有游客心态,还灌了一瓶带走。
王梵站一旁看她,“池信,不至于啊,渴啦?”
田野附和,“你在南京没喝过叫“昆仑山”的矿泉水嘛,就是它。”
两位大高个儿站一起,尽管一男一女,还是只能看出革命友谊,而所谓的“革命友谊”,就是把对方当兄弟......
“走了!”
池信拧上瓶盖儿先一步回车上,而柳山南压根儿就没下车,正躺着闭目养神呢。
旁边,电话震动的“嗡嗡”声传来,一直持续。
“你电话响了。”,池信耐不住声音磨人,提醒他。
“嗯。”
柳山南声音低沉回应,眼都没睁。
电话自然挂断,马上又打过来,想让人忽略都难,池信目光再次被吸引过去,没成想柳山南直接把手机往后一甩,落她腿上。
国产华为,既没有手机壳,也没有屏幕保护膜,随性得很。
“麻烦帮我接一下。”
池信拿起来,“需要我说什么?”
“随便。”
“......”
池信看了眼号码,没存名字,十有**是前女友了。
想了想,她接起来,“喂~”
那头先是沉默,“......你是谁?柳山南呢?”
果然是位姑娘,声音温柔细腻。
池信手搭在车窗上向外望,对着满目昆仑,说:“我是他二姨。”
原本还很淡定的柳山南“嗖”地坐直,满脸惊恐,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对方明显迟疑了,“哦,二姨你好,我是柳山南朋友。”
“昂,南南手机落我这了,等村里来了快递员我才能给他寄回去,大概要一个月吧,你得等等。”
“南南”的称呼从柳山南他妈那里现学现卖,连语气都神似。
“一个月?”,女孩儿惊呼。
池信被震得皱眉,她摸摸耳朵,说:“二姨要去喂鸡了,先挂了,有空和南南来家里玩啊!”
田野同王梵一齐上车,听见这一句有点儿不明所以。
“喂鸡?谁喂鸡?二姨又是谁?”,田野来个“蓝猫淘气三连问。”
池信把电话还给柳山南,“欠我个人情,记得还。”
“不欠,昨晚吃饭就你对领队没表示,扯平了。”
这都记得?
池信眨眨眼回想,好像是诶,但这两者可以等价互换吗?
“还有,我二姨前年去世了,你故意吓我啊?”
“随口一说,替我跟二姨道个歉,她也不认识我。”
“行,今年忌日,让我妈帮你带话过去。”
田野和王梵看得正来劲,柳山南启动车子出发,直奔西大滩。
好奇戛然而止,各怀心思。
......
昆仑泉到西大滩很近,差不多半个小时到达凯路登山基地,也见到了其他三位队员,刘曦,孙浩浩,涂淇晗。
前两位是男的,最后一位是女的。
七个人互相介绍,简单寒暄后正式进入培训,当然对于他们这些有过经验的人来说只是走走过场。
下午培训结束,七人相约到基地旁边的“三江源美食城”吃饭,上菜前大家嗑着老板免费赠送的有些发潮的瓜子,天南海北地侃,待到一盆炕锅羊排下肚,什么高反,什么身体不适,统统不见了。
池信话不多,可柳山南比她话还少,几乎到了惜字如金的程度,叫“涂淇晗”的女人毫不遮掩对柳山南的夸赞和好感,只是收效甚微。
饭局过半,发生了一点儿小插曲,饭店老板家的小孩儿误食了一块肥皂,把家里人急得说要送去医院,要知道最近的医院在格尔木市区,来回几个小时。
刚好池信吃完在一旁坐着,听到了,她起身拦住老板和他的小孩儿,问了具体情况后到炉子旁拿起水壶,倒了杯水,递给小女孩儿,说:“别害怕,多喝水,跳一跳就没事了。”
家长拿着水将信将疑。
柳山南这时走过来,说:“相信她,她是医生,很厉害。”
或许怕老板还不信,柳山南特意补上最后三个字。
老板说了声谢谢,让小女孩儿把一整杯温水喝下,没一会儿,从小孩儿口中吐出几个泡泡,引得食客都过来围观。
池信又对老板叮嘱几句,说别让孩子看到泡泡就以为很好玩,这次量少,所以才没事,以后还是千万记得不要误服。
......
吃完饭各自回房间休息,王梵说困了想睡会儿,池信一人来到路边,想走走消食。
今天天气好,对面就是玉珠峰,能看到馒头一样拱形的山顶,被白雪覆盖,远眺很漂亮。
“有车!”
刚走上国道,池信还没欣赏完雪山景色突然被一把拉到旁边。
脚底打转,惊魂未定。
柳山南撤回手,“你不是医生吗?”
“昂?”
“稳重点儿。”
柳山南拿下嘴里的烟,指着过往载满货物的大车。
“谢谢。”
池信继续往前走,和雪山平行,走出去几步,余光瞥到柳山南也在后面跟着,她放慢脚步。
“你也吃多啦?”,池信笃定两人理由相同。
“嗯,走走。”
“一起吧。”
放慢的脚步在等到要等的人时又恢复了之前的速度。
“问个问题。”
“可以。”
池信见他一本正经,想笑,“怎么接触登山的?听阿姨说你高中开始就玩户外。”
那登山怎么也要成年之后的事了。
柳山南裹了口烟,烟雾升腾如远方山腰上的雾气,“高二那年看过一篇文章,讲自由登山者严冬冬的故事,你知道他吗?”
“知道。”
池信在登山圈虽说是菜鸟,但这个人的故事听前辈讲过,严冬冬,辽宁人,曾任清华大学山野协会攀登队长,2008年北京奥运圣火珠峰传递的后援队员,更是首位成功登顶珠峰的清华大学生。
只是这样一位优秀的登山者,2012年在新疆天山地区登山下撤时掉进冰裂缝,不幸遇难......
同池信一样,记忆里有关这个人的信息蹦跳出来,柳山南眉宇间多了一些怅然。
“我见过他。”
很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