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就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紧接着院子里的人都陆续起床了。老夫人喜欢早睡早起身体好,连带大院里所有人都不敢睡懒觉。
我翻身从床上坐起,有人端着洗漱用具进门,放在架子上。
既然都知道我是个冒牌货,那就不用装了,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春桃。”她低着头回答。
这名字俗的,夏莲,秋葵,冬菇,还剩两叫呼来喝去,这名字起得可够省心的。我不是很经心地问她,“原来屋里的人都去哪了?”
她听了我的问话却有些惊讶,抬头看了我一眼才回答,“老夫人责怪她们没侍候好少爷,说是都赶走了。”若我只是司寇家临时找来骗老太太的冒牌货,不该知道她们是新人才对,这些人可都是用了原班人马的名字,不是大院里的人,都不知道伺候清君策的丫头小厮们都已经换过一茬了。
我冷笑了一下,赶走大致是骗外人的,最大可能是老夫人气没处撒,把她们当成出气筒给随意处置了,“今儿个我会求老太太放你们走。”我对她说。进这大院,我自然是备好功课的,旁的不敢说,清君策身边的人我都摸过底,不然这脚本没法演。
她显然吓了一跳,扑嗵一声给我跪下了,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策少爷,是我们这几个嘴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求您多担待,要打要罚怎么伺候我们都认,可千万不要告诉老夫人,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别怕,我不是要害你,以前是我没考虑周到,连累了屋里的人,以后不能再犯同样的错了,我会求老太太给你们足够盘缠,出了这个镇子,能走多远走多远,免得再被我连累了。”我安慰她。好似浑不知道她认定我是个冒牌货。
她显然不确定我的用意,怕我只是试探她,又有些犹豫万一我真心放她走,坚决拒绝地话放弃了一个逃出生天的好机会,斟酌了半天才回答,“我们都是老夫人要来伺候少爷的,一切都听老太太的。策少爷的意思如果是老太太的意思,我们一定照着办,如果不是老太太的意思,我们怎么都不敢听的,您多体谅担待。”
“不用多说,我明白。”我挥挥手,让她走。
她想说话,又没敢说,迟迟疑疑地退出去了。
不管我是真是假,只要老夫人肯认我,得罪了我也就是得罪了她,春桃这一回去估计该继续自己掌自己的嘴,后悔昨晚说话没忌讳,虽然我没想着吓她,但如此一来能让她们晚上少出声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洗漱完毕,我就被何管家带着去陪老夫人吃早餐了。
能陪老夫人吃饭在这大院里算得上是最高荣誉了,照何管家的说法,我还得屁颠屁颠地陪笑脸。试想如今的中都哪家做曾奶奶的能有这么大的曾孙肯早起陪吃早饭,那绝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一准是要给曾孙们发红包倒贴着陪笑脸,然后再笑裂了嘴跟邻居们好好炫耀,赶潮一些还能发发朋友圈。哪轮到小辈们陪笑脸的?
我进屋请过早安就一声不响地坐下。昨晚上那个美妇也在,按何管家的说法,她是清君策的小姑奶奶清君安美,爷爷一辈上的么女,早些年一直在外留洋读书,返家后不知为何一直未嫁。老姑娘在这种家庭里是最不被待见的,一开始她也确实不得宠,不过她也不介意,从来不争不吵,只要吃顿饱饭,就安安静静自己院里呆着,与人无忧。清君策出柜之后,除了何管家老奸巨猾和稀泥两边不得罪,满大院人人跟风老夫人,劝的劝踩的踩,就清君安美一个力挺清君策,处处回护,当时老太太看到她特来气,觉得就是因为她的支持清君策才敢一直胡闹。清君策还在的时候,大院里人人都怂恿老夫人用高压手段收服清君策,就她一人劝老夫人怀柔,老夫人暴政惯了,怎么会听她的,见到她就觉着烦,出事之后,老夫人那个悔,反过来又觉得人人都错了,就她一人是对的,想曾孙的时候就会招她去说会话,缓解一下情绪,都说这几年老夫人是靠清君安美的宽慰支撑下来的。这次我来,老夫人更是把所有人都赶走,只留她一人在陪,万事有个缓冲。
据说正因她清君安美的理解和支持,出走之前清君策和她关系最亲。
不知为何,我看她总有些别扭,明知该给她个笑脸,却由着性子冷着脸,只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就没再看她。
何管家到深院来接我,唠唠叨叨地提这清君安美过往对我的好,只有三个可能,
A. 这人就爱唠叨
B. 怕清君策出走时间长得了健忘症
C. 怕我这个冒牌货说错了话,在老夫人面前露陷
不说何管家大有可能心知肚明,就连那几个扮丫头的都知道我是个冒牌货,不可能她还真以为我是清君策吧?若她真是没私心,会来这里陪着我演戏?还不赶紧揭穿我?合着满大院就老夫人一个人蒙在鼓里。真是讽刺,这老夫人以为自己是主演,谁知道大家伙都在合着伙骗她。
有钱人的悲哀,周围就没几个真心的,都是看着钱的面上。
我情绪低落地埋头想自己的心事,老夫人却是兴高采烈,唠叨了一阵,终于提到正题,“你这一走,可是急坏了司寇家的,现在可好了,司寇盼这丫头的一颗心可以放下来了。昨日里已经让人给他们报信去了,过不阵司寇家会派人过来。一来好久没见,叙叙旧,二来也把盼丫头的事给说定了。你和自家兄弟谈不来,老太婆我也不勉强你,司寇那边的,你要是能收敛还是收敛些。老太婆我要个面子,你和盼丫头圆了房,其它事只要你们俩将就得了,不要传到我耳朵里,我就当啥也没发生过。”
我一直半死不活地低着头听,没接过话,听她提到司寇家有人会过来,我才醒了一醒神,古非度是个情况极其复杂的国度,本地人开放是真开放,只要不用承担后果不用摆上台面,私底下什么关系都可能发生,而外来族裔保守也真保守,清君和司寇这类的外来大家族还延续着男女授受不清这种规矩,特别是待嫁姑娘,清君策和司寇盼是不能随便会面的,没出事之前司寇盼的事大部分时间都是当哥哥的司寇晴在传话,清君策为了司寇晴闹得要死要活,司寇晴的态度却一直模棱两可,也不知是碍着压力不敢表明态度,还是出于某种原因故意吊着清君策的胃口。今天来的,会不会是这个当哥哥的司寇晴?我倒是有些小小期盼,能让清君家的小少爷死心塌地和老太君对着干的男人一定不会是个普通人物,我突然想看看他有什么样的三头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