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林翦璃缩回了准备过来捋毛的皮包爪,换了个正襟危坐的坐姿,一脸严肃地道了个歉,而后就眼观鼻,住了嘴 。
我也人模狗样地坐正了,对着满脸皱褶的老教授满脸堆笑,手里摸起了掌中机,“这教授今年高龄?学识能和皱褶一一对应了吧?”
“你积点嘴德吧”,他回音过来。
还不如听朴修湛枫讲未来科技。
“你总是这样先打人一闷棍再给粒糖吗?”我当即撇开橘皮教授。
“一般有人代劳,不亲自动手。”他大言不惭地回答。
我打字藏桌子底下,两个拇指乱飞,他的掌中机直接摊在书页上,左手搭在一旁,拇指随便扒拉个圈,字就打完了,动作幅度几乎看不见,底下望上来大概以为他一漂亮睁眼瞎在摩挲书页认字,打字不耽搁记笔记,右手握着笔与左手不合一个妈似地飞书,一看就是左右互搏的高手,我怀疑这人不是本尊,而是中都京城那个潇氏后代冒充的。
我见不得他一心两用,把笔从他手中抽走,一把握住了他的右手拖下桌面,也学着他一只手划着圈打字。他缺了一只手也不嫌碍事,左手执笔写字,一样记得飞快,空隙时分回掌中机上扒拉几个字回我的短信,也没见回慢了。
这人是机器操控的吧?
我在桌面下掰他的手指,看看能不能拆个零部件下来琢磨一下内部结构。
一堂课就这么过去了。
他把手抽回去,桌上笔记书本连着掌中机摞一块,往我手里一撂,“拿着。”
沦落为书童的我不以为耻地抱着那些宝贝跟着他出了教室,醉酒一般步履踉跄,走两步就撞他一下。
他也不来扶我一把,本着行如松的原则,顺着直行轨道泰山不移地出了教学楼,萧闲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车还新鲜**,看来是掐着点到的。我让书占着一长条的座位,人挤到了林翦璃那边。人扫了我一眼,忍着没出声,身子却自动挪位,给我空出一大片地盘来,那意思分明就是保持安全社交距离。我没好意思再挤过去,一人占了两个人的位,感觉空落落没着没落的,车开了怕坐不稳,干脆躺了下来,把头搁他腿上,才刚觉得安稳,就见一天外神掌从天而降,看那气势能把我鼻子当场拍扁。
妈妈啊,我这脸皮厚度只够吃豆腐,接不下铁砂掌,我一闭眼,惨叫一声,“饶命啊。”
“你就这点能耐?”如来神掌堪堪停在根根竖直的汗毛尖上。
我睁开眼,透过指缝直视着他,一脸欠揍地继续撩他,“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真下手。”
他眼皮一挑,牵出一个惊奇的眼神,一瞬间亮得惊心动魄,“舍不得?”说话间再次手起掌落。
方才那掌有式无声只是闹着玩的,这一掌就形神兼俱货真价实,落到脸上得开酱油铺子,我头一侧,借着腰力做平行运动,企图快速撤离灾难区,谁知忘了车座宽度有限,毕竟不是大床那般经得起大幅度运动,这一移直接出了局,臀位一空,无处借力,后脑朝下直接滚座椅下面去了。
林翦璃硬是忍住了捞我一把的条件反射,探身过来俯视着我头朝下、脚在上的休闲姿势,开始落井下石,“我真是好舍不得不看这精彩场面啊,今天踩脚垫还没来得及洗,你去见菏泽炑之前要不要先回去洗个头?”
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没动,“扭,扭了腰了,你好歹拉我一把。”他要是忍得住,我就准备这副德性今晚陪他游车河,管他什么菏泽炑。
“算了,斗不过你。”他看了我一阵,终于还是决定给我个面子,递个手给我,把我拉了起来。
我死性不改,起了一半就又把自己搁他腿上了,两眼一闭,要动手就来吧,反正打残了用你家的整容师整容,不用我掏钱,整容失败也是将来你要嫁个丑老公,我不吃亏。
他难得改了性,没把我一脚踹下去,还调整了坐姿让我搁舒服,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腹扫着我的睫毛。
我虽然闭着眼,脑海中却能清晰地描绘出此刻车厢中的场景,他的眼光落在车窗外,暗沉沉地看不透。
车平稳地前行,换道转弯极其舒缓,几乎感觉不到,他指腹间清凉的气息纠缠在我的呼吸中,牵引着我的思绪,有一瞬间我几乎是睡过去了,又极其迅速地清醒过来,好像做了一个极短却极其紧张的梦,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睡过去只是我的幻觉,就在我停留在这似真似幻将睡未醒的状态中琢磨不清时,车停了下来。
“到了。”林翦璃那清冷中带着威慑的独特声音将我彻底唤醒。
我抬起头望了一眼窗外,有点眼熟又很陌生,仔细再看一眼,才回过神来,是星光大道36号的后门,我看了看时间,才五点半,“我约了六点。”我躺得正舒服,实在不想动。
“替你改时间了,早吃早散。”他说。
正说着,紧闭的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我看了一眼探身而出的菏泽炑,口是心非地说了一句,“一起啊。”
林翦璃摇了一下头,“我在,你们两个都放不开。”
菏泽炑陪着我目送林翦璃的车远去,也不知真假地客套,“人都过来了,不吃一点再走。”
“他要赶晚上的课。”我说,转身往里走。
“哦,”他关紧了后门才跟着进来,随口调笑,“这么着紧,这一点点时间都不放过,叫我这个外人都忍不住妒嫉了。”
“哎,我倒是奇怪了,你身边各式各样的这么多人,这么多年了竟然没一个看得上眼的?你到底是眼界太高啊?还是遇到了不敢追啊?”他送来这么好的机会,我自然不能放过。
“哪有。”他模棱两可地简单带过,显然这又是一个他不愿提的话题。
这办公楼门面不算宽,进深却占了一个街区,里面除了办公室储物仓库,还藏着三间试镜间,两个录音室,一个占地极广的小型影厂,一个放映室和两个舞台,好几本出名的小成本片子就是在这里拍摄的。他把其中一个舞台改装成餐厅,道具都是现成的,看上去像模像样,还有假窗子能看到一小块街道布景,要不是一面遮着幕帘有些煞风景,看着还真像回事。
“我猜你还从来没在舞台上用过餐吧?”他语气里带着一丝炫耀。
“这倒还真没有。”难得他费心搞个别致,我没扫他的兴,乡巴佬进城般地四下张望,应景地配上兴奋的表情。他要是把幕帘掀了,下面再搞几个客串演员现场观看我们吃饭,那就更别致了。
他对我的表演表示很满意,一脸谦虚地继续得瑟,“我想你各式餐馆都见识过了,还不如就这里凑合,介绍一下,这是厨神叶大伟,不知你有没有看过他的八点档‘厨师地狱’?”
和利坚同盟国管辖范围内喜欢美食的良民们都认识这位带着一半中都血统的美食界大师,即便无缘通过品尝这位大神亲手烹制的人间美味来满足食欲,也能从每周四那八点档中享受到各个专业非专业厨子辛辛苦苦拼凑出来的食物被他批得狗屎不如还不得不点头称是的酸爽眼福。今天菏泽炑请到这位大神来主厨,让我着实体验了一把小题大作的受宠若惊。
我对着这位即便堆着一嘴角慈和笑容还是看着苦大仇深的顶级大厨哈哈久仰的时候,突然想到了雷亚,这两人打擂台赛的话,格兰纳一准是靠脸挣脸,而叶大伟就必然只能靠精致无比的菜相挣脸了,那额头上三道皱纹深得都能夹菜了,对着这张脸再美味的佳肴都能偿出三道仇苦来,也不知道这位厨师界的大爷到底欠了菏泽炑什么会答应来打这下手。
开胃酒刚添上,我就切入了正题,“汤尼上《凝视》,中途罢演怎么办?我听说最近他没少干这事。”
“好事不出门。”他晃了一下酒杯,做了个干杯的姿势,“你既然看好他,这点风险总得担着,当初说要人的时候你没打听清楚吗?”
我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要这个人了?都是他听话辨音自己揣测的,“事到临头我有些犹豫,其它片子也就算了,《凝视》长捷有注资,出了差错我不知道怎么和沈梦交代。”
“哈,稀罕,你还在乎他?我以为你已经打开新篇章,和昨天一刀两断了。年轻人,别以为自己有资本就不当回事,这样拖泥带水可不行。”
“老前辈,这是说你有这方面经验,不如展开说说?我一定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