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片场混到了差不多饭点时间才离开,搭车回到新星办,汤尼伯斯果然还在菏泽炑的办公室乖乖坐着,但凡菏泽炑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又变回之前的乖小孩,只不过如今菏泽炑的耐心就像用久了的砂纸一般越来越薄,经不起打磨,轻擦几下就穿透纸背,烟消云散不见了。
昨晚的事对汤尼伯斯看来打击不小,整日都蔫蔫的没精神,菏泽炑虽然碍着我那被林翦璃撑大了面子没把汤尼伯斯扔大街上去,也没再理会他,把他晾在一边,自己开自己的电话会议,直到我把他领走也没对着他再吱一声。我看着把自己从那边的沙发埋到这边藤椅里的汤尼伯斯,心里还在琢磨该怎么办,欲擒故纵,美男计,苦肉计,能使的招汤尼伯斯都试过了,剩下的除了上吊自杀还真没什麽管用的,在琢磨出对策之前,任务链接我还真不能点,否则就成孤独求败了。
“菏泽炑把你推柯泽傅诫那里去了,《凝视》的男二。”我开口打破了沉默,汤尼伯斯对我戒心极重,他不合作的话,我就是有招也使不上劲。
他抬头看我,脸上神色十分惊讶。
“你以为他已经放弃你了?”我揣摩着他的心思。
“哼,”他脑子动得飞快,惊讶转瞬即逝,随即换上一丝洞悉乾坤的冷笑,“是你的意思吧。”
“我是从柯泽傅诫那里听到的,不信你可以直接问他。”我回避了他的问题,转述了一个事实误导他。
“哼,我现在这状况能演成什么样可没保证,你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他这话听不出是威胁还是提醒,还是两者皆有。
“如果我能请到菏泽炑监场呢?”我试图在狗鼻子前挂一根骨头,接着继续刺激他,“临走之前最后风光一下。”
临走之前四个字刺激到了他,黯淡无神的眸光突然爆闪,瞬间竟有些恢复了往日里那飞扬逼人的神采,光彩一闪而过,他垂下了形如飞浪般的眼帘,没再发声。
“我就当你答应了。”我轻敲了一下桌面,这本片子制作周期三年,绑一起这么长时间就是靠下药我也得把这两人搞定了,我就不信菏泽炑这人身上真没缺口,“你现在这身板撑不住拍戏强度,离开镜还有两个月,我得给你补回来,你可别跟我对着干,有什么不满意,你的戏份拍完随便你作,在此之前你要作妖可别怪我收拾你。”
他抬头看我,眼色透着怀疑,这人看来脑子挺快,这怕是把我这句话和昨晚的遭遇联系上了,怀疑归怀疑,他到底还是没直接开口直接质问,毕竟无冤无仇的一上来就在菏泽家的地盘弄来四个大男人搞他这件事未免太离奇了。
“走,去片场熟悉一下柯泽傅诫戏路,你们还没配过戏吧?”庙小佛大,空气压抑,在这里对着他真能把我憋死过去,同一个公司,同一个经手人,四年了竟然没有同过台,自己人带自己人这种事菏泽炑又不是没干过,这里也不知有没有猫腻。
等车的片刻,我给林翦璃发了个短信,“有没有菏泽炑的资料?”有关这个人外网上虽然旧闻新闻没断过,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一件事,谁谁谁又被他推红了,十四年,难倒真就没失过哪怕一次手吗?这个人的生平就像一本摊开的书,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丰功伟绩,没有一丝污点,也便没有重点,迄今孤家寡人,从无情史艳闻,是生理问题还是心理原因,竟然无迹可循,这不科学。
“暂无”,他的回音极简极快。菏泽炑藏拙水平极高,没人抓到他的把柄。
“营养师复健师有吧?六十天内把汤尼伯斯打造成钢铁侠那种级别的。”我本着一家人有资源要共享的原则穷追不舍。
“有”,这回干脆精简成一个字了。
感觉是我的话越多他的回音越简短,我们搭的那班去片场的班车用出了老本,一开门就能闻到尘土气,我挑了个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座位坐下,埋头给林翦璃打字。汤尼伯斯戴着墨镜,竖着衣领,埋头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坐在我身后的座位里。我没理会他,继续码字,“你在上课吗?新学校怎么样?”
“还行”,他施舍两字评语给那座老牌帝国大学。
“谁是班长?”
“没问”,他没理会我的挑衅。
“带上我一个?”感觉好像就从来没和他一起上过课一样,彼时一直旷课,没好好珍惜,现在可以补。
“你不是很快要拿到毕业证了吗?”这次他发了一长串字过来。
“那张不算。”我想象着他一只手打字,另一只手记课堂笔记,还要假装认真听讲一心三用的样子,对着掌中机会心傻笑。
“你是不是闲得发慌?”
“是”,我首先主动坦白,“主要是想你了。”接着肉麻。
回音就此中断。
我看着好似暂时死机了的屏幕,琢磨着那边出了什么状况,难道是被哪个不长眼的讲师叫起来提问了?不会连掌中机都给没收了吧?
吱呀一声,老破车在一块停车牌前停了下来,我抬头一看,不远处菏泽沐天影厂六个字的金字招牌横亘在拱形的大门顶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车门打开,上来了两个提着摄影器材的年轻人,司机回头,一脸谄媚地打招呼,“捎两个人,送器材的,顺路。”
我心思不在这里,扫了两人一眼,看着眉光清澈,神色坦然,便随意地点了点头。
车往前挪了几步到门口,司机和门卫交涉了几句就被放行了,影厂对公众开放,游客进入必须通过安检,影厂自己人安检就很随意了,基本就是走个过场,方才上车的两个人要是携带了什么危险物品,这时已经成功混入了。我脑际念头一闪,随即又被掌中机的提示转移了注意力,这年头会袭击影厂的只能是失心疯的傻缺,有组织有目的的恐怖集团才不会来踩这个雷,谁知道不小心炸到了哪个当红炸子鸡,得罪影迷惹来国际麻烦,得不偿失。
我此时还不知会被这自我安慰的念头狠狠地坑上一把,只管安心地埋头和掌中机唠嗑,林翦璃本人的回音没进来,先来了两份通知,一份是林翦璃驻金斯顿办事处执行助理的通讯请求,另一份是加普哈斯大学的旁听证,我忽然想起纪屺寒曾跟我说起的一句玩笑话,这些名牌大学的校董会是林翦璃的亲友团,现在想来这分明是事实。
“为什么是旁听证?”我欲求不满地问林翦璃,旁听证是给非本校学生的,难道他弄不来一张入学通知吗?
“你有几天能坐定下来上课的?”他反问,把我说得好似屁股上长刺的猴一样。
我想想我的黑历史,好似无话反驳,只能认栽,“我能改啊。”过往之日不可追,但至少未来可期。
“那你现在滚过来上课证明给我看啊”,他口吐粗言,形象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