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和利坚回古非度,在气温上一时还真难适应,干燥炎热,站在小镇大宅子门口等人来开门的片刻,我有种想把舌头伸出去看看能不能帮着散热的冲动。大宅子里面焕然一新,院墙住宅全都粉刷翻新过了,完全没了陈旧的感觉,连带宅子里的人都神采焕发,就像刚打过鸡血一样,个个走路带风,神色匆忙,好像忙得停不下来的样子。何管家一路带着我往里走,喋喋不休地讲解着这里那里与我走时之前的不同之处,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沈梦从中都带了专业设计师,建筑师和施工队,把小镇从外到里整个翻造了一遍,外表古建风格还保存着,里面都是最新科技,制冷利用全自动冷水系统,管道埋设在墙体里地砖下和屋檐中,屋里屋外都一片清凉,却看不到任何空调系统,屋里的冰桶还保留着,但作用主要是装饰,洗浴用的深桶也保留着,走水有专门系统,不需要人工打水放水,就是一个看着像木桶的现代浴缸,还兼带按摩冲水头,马桶也是如此,外表象老式马桶的抽水马桶,解决了臭气熏天的问题,门窗也重新设计过了,密闭防虫,还有各色驱虫熏香供选择,住在里面别提多舒服。我跟随何管家一路走到深院,才踏进第二进院子,就撞到沈梦从我原先住的卧房里出来,好几个月没见,乍眼看到,我又魔怔了。
那眉目间清风朗日般的颜色,晃到了我的眼,就像最初清隽澈看到沈孟烶那惊鸿一瞥,深印在脑海里,仿似魔咒,挥之不去。我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想去抚一抚他的嘴角,我们之间的距离,就是院子这头到那头的距离,说远也不远,即便有人只是在原地等待,只要另一个人迈步向前走几步,就能彼此触摸到,说近也不近,若是大家都止步,就永远触摸不到。
“策少爷,策少爷?”何管家的叫声唤醒了我。
我有些尴尬地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这奇怪的动作好像要隔空施法一般,让看到的人不明所以,一头雾水,“那个,是不是要下雨了?”我抬头望了望天,大日头如常般地照着,照得我头晕。
“不是,院子里刚洒了深井水,怕你刚从冷的地方回来不适应,特地搞凉些。”何管家一厢情愿地替我的古怪言行做出合理解释。
对首站着的沈梦嘴角似笑非笑,一身简洁的白衬衣,干干净净,袖口卷到臂弯,手里拿着水平标,测距仪和手工刀,一看就是在里屋干活。
我伸长眼光看看他身后,没见人。
“这间屋都是这个人自己做的,不让人进。”何管家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生怕给沈梦听到。
“哦,”我牵牵嘴角,一脸无动于衷的漠然,“那我去住小宾馆吧。”说完转身就走。
“策少爷,您慢点。”何管家提起长衣下摆,一路小跑追上来。
我几乎能听到沈梦的嘲笑声,脑子就是方才他看着我的眼光,一眼吃定了你逃不了的霸气。重新开始吧?重新开始吧?我甩头,试图把这个植入脑子里的声音甩走。我还穿着林翦璃为我定制的冬装呢,纯黑的,再和那么干净的沈梦站一起,整就一对黑白无常,还是算了吧。
“策少爷,您怎么啦?天太热?头疼?”何管家追得气喘吁吁,还不忘关心我的身心健康。
我突然站停了,那座小宾馆还是黄得晃眼,要住进去,我才真会头疼呢。我这是干嘛,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有这个必要吗?很好玩吗,我就陪你玩,不信斗不过你。
想到这里,我又转身,对何管家说,“小宾馆我怕住不惯,还是回深院吧。”
“好,好。”何管家不知我啥状况,只管附和。
我提着那只文件箱,一脸从容地回到深院。沈梦已经不在里面了,方才的碰面好似只是幻觉。我走入卧房,里面竟然什么都没变,还是老旧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空旷的卧室当中摆了一张长桌,上面摆着一座即将收尾、半人高的小白楼的模型,模型做得相当精细,每扇窗和门都可以开启,厨房间的厨具俱全,除了一张床上被褥凌乱之外,其它房间里的被褥都叠放整齐,衣橱里还挂着衣服,最过分的是水电都通上了,厨具电器都能开启。这个模型精细到不象模型,更像是被魔法缩小了的真别墅。我看得咂舌,这真是沈梦的手工制品?我还在主卧的陈列柜里找到了那张被我一撕为二的房契的缩小版,惊叹之余背上直冒凉气,这简直是鬼斧神工,这三个月他不让人进这屋,就是在捣腾这玩意?这心思,这手艺,我又得给跪了。
这天我在深院就见了沈梦那么一面,他把那座还没完工的模型丢在那里,不回来了。
小镇的翻建也在收尾阶段,宣传早就开始,据说预定参观的门票已经排到明年年中了。
为啥其它房子都整修了,就我这屋没动?连冷水系统都没通,还是靠冰桶制冷。他这是寒碜我?还是保留旧年的记忆?我玩了一阵模型里的摆设,有些无聊,暗自揣测着沈梦的用意,耳朵里却听到院门开启的声响,听到那轻若无物的脚步声,我有些诧异地回头从窗口望出去,竟然真的是司寇晴,薄而挺刮的衣料随着他的步履轻飘,那行步好似云中仙踏风而来。在我记忆中,这应该是这位神仙哥哥第一次踏进这深院吧?虽然因着定亲的关系,小镇他没少来,但他从不踏足这座清君策的小王国,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回来没通知任何人,沈梦怕是不知道我回来才会留在深院被我撞见,那司寇晴出现在这里,应该也不是为了找我,而是来找沈梦的吧?
我回转身,正对着房门。
司寇晴一路垂着眼,神情好似有心事,推门抬眼,看到我,显然怔了一怔,手扶着门,停住了脚步,开口问了一句,“你回来了?”
我点头,今天难得,他竟然先开了口,而且还问了一句废话,看来在这里看到我太出乎他的意外。
“也好,沈董一直在等你来决定深院的修改方案,你回来,小镇的改建也可以收尾了。”他没有转身离开,又添了一句。
“没关系,我反正不会在这里长住,你们决定吧。”我一脸无所谓。沈董?称呼这么疏远,你俩搁一起这么长时间没擦出火花?
“去歌兰的日子定了?”他又问。
“还没。”
他明显迟疑了一下,才说,“你不介意的话,我就不出席了。”
“如果我介意呢?”说实话,就清君策和他以前牵扯不清的关系,他去歌兰的订婚仪式上观礼确实不合适,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故意挤兑他。
“我去不去,不会有人留意。”就他在司寇家的身份来说,这句话说得简直可以说是谦卑。
“可是作为司寇家族未来的家长,你不该去露露脸吗?”我口气里带着讽刺。会去歌兰观礼的大佬是不会在乎古非度家族的一名成员,但为了他自己的前途或者司寇一族的地位,他不该去结识些境外势力,顺带攀个高枝?凭他的长相,要套个女人绝对没问题啊!
“你还在介意那次相亲?”他那一直回避我的目光难得集中在我脸上。
“没,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平淡的语气让人听着像在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