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你怎么能确定他不在和利坚呢?”我反问了一句。
“这,”他一时口拙,不知该怎么回答。
“叶拉先生,我想你真正关心的不是我为何出现在这里,你关心的是你堂弟叶拉赫为何此时回国吧?”我不再和他绕圈,“其实你应该很清楚,我和他的目的是一致的,就像你无法劝服我放弃寻找纳格兰,在见到人之前,没人能说服叶拉赫放弃寻找纳格兰。你是个聪明人,要保住你在叶拉家的地位,对立不是明智的选择,协助才是成本最低的方式。无论你只是要把叶拉赫赶出家门,还是要彻底毁了他,只有让他见到纳格兰才能实现,在此之前,无论我还是他,都会不择手段。”
为了尽快找到纳格兰,我选了一招险棋,坐实了叶拉耽的疑惑。如果叶拉耽选择对抗到底,利用这一点他可以将叶拉家族的大门彻底对叶拉赫关闭。
但如果他选择合作,那么可以省却叶拉赫花在争夺地位上的时间和精力,寻找纳格兰的工作可以立刻展开。
从我口中直接听到答案,叶拉耽显然有些意外,他伫立在原地,陷入沉思,没再阻止我离开。
走下山坡转角时,我侧头看了叶拉耽一眼,高坡上的他正沉浸在冬夜寒冷清亮的月光之中,叶拉家族特有的立体脸型高峻身架从这个角度仰视过去醒目得象动画中的神氏。论外貌,他只是在轮廓上比叶拉赫温和了一分,眉平尾弯,缺了三分劲毅,论谋略,他也只是比叶拉赫温和了一分,做决定时稍事优柔寡断了些,远非一无是处神憎鬼厌。在和利坚他也有相当数量的追随者,若不是我先和叶拉赫结了同盟,实在没必要与他为敌。
我在他察觉之前转开了眼光,走离了他的视线范围。
空旷的客房里,我一个人躺在至少可以躺六个叶拉赫那种大高个的大床上,一脸无聊地靠着枕头把玩着文件箱里的那把短刀,长夜漫漫,孤寂无声,谁来陪我聊聊天?
客房对开的两扇大门紧闭着,门外长廊上的照明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从屋里望过去,房门底那条狭窄的缝隙一片漆黑,好似不停地在吞噬室内的明光,门内这边厚实的地毯在明光中展示着细腻紧密的花纹,感觉温暖而柔和,门外那一半沉浸在黑暗中,黑沉死寂,沿着漆黑的长廊延伸着,仿佛通往没有尽头的黑洞。
突然之间,左侧那扇房门毫无预兆地弹开,露出一条门缝,从明亮的房内看去,那条缝漆黑一条,阴森恐怖。
我扬手就把手里的刀对着门扔了过去。
飞刀正扎在两扇门正中,狠狠地把那扇打开的门重又推紧。刀尾震荡,嗡嗡作响,很久都没有平息。
我竖着耳朵静听。
厚实的地毯吸食了所有的声息,屋外犹如屋内一样地死寂。
我渐渐沉入梦乡。
“扑。”短刀掉落在地毯上细微沉闷的声响惊醒了沉睡中的我。
我勉强睁开眼,看到推门进屋的叶拉赫弯腰捡起掉落的短刀,一脸疑惑地抬头看着门上的刀口,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眯着眼,看了一眼满屋的阳光,迷迷糊糊地回答他,“你家的破门,半夜自己会开。”
叶拉赫象是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转眼又放平,“该起床了,你准备睡到几点?”
我闭上眼,把头埋在枕头里,“现在几点?”这床真心的松软舒服,实在不想起床。
“已经九点了,我还有正事要办。”叶拉赫的语气里分明带着那种我已经等到不能再等的不满情绪。
“你要办事和我起床有什么关系?”我继续用还没睡醒的迷糊口气回答他,拒绝起床。
静场三秒钟,叶拉赫关上房门出去了。
我的眼睛依然很困,脑子却清醒过来,貌似叶拉赫曾经说过,入住叶拉府后,我要跟着他出行。
哪来那么多麻烦!
我又趴了好长一阵才起床,洗漱完毕出门一看,房门外站着一个人,身材精劲修长,一双眼眸讳莫若深,看人目光极有深度和力度,就像要在人身上剜一刀一样。
我愣了一愣,脱口问道,“你是谁?”这人并不在昨天的晚宴上,这站姿有些奇怪,应该在门外等很久了。
“我是晔常昇。”这人用辞恰到好处,没有多余废话也不至于惜字如金,“叶拉先生让我跟着你,有事请吩咐。”
晔常昇是叶拉赫在和利坚的贴身保镖兼忠实跟班,据传身手过人,比起杜安斯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叶拉赫出走时没带上他,他就一直闲着没找活,一回来这人就自动归队了。
怎么会突然安排这个人过来?难道和我刚才说门的事有关?我不过是抱怨这庄子老旧,没说要人看门。这里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危险吗?还是叶拉赫去了一趟古非度,回来变得草木皆兵多虑了?
管他那么多,反正有个跟班也挺好,“上哪里吃早饭?”我问他。
户外冷冽的空气十分清爽,让人精神振奋。经过花园时,我又看到那几只狮虎,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好像与人无害的样子。我忍不住走过去,想去狮子头上拔毛,手才伸出去,就被晔常昇警告了,“不要摸它们。”
我收回手,“它们咬人吗?”
“它们是养着看护庄园的,除了庄园主人和饲养员,原则上谁都不能和它们亲近,走近看没问题,触摸和投食都是禁止的。你放心,它们不会随便咬人。”
原来是看家狗。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用找保镖看门看窗,养两头狮虎一左一右躺身边就够了。
偌大的庄园好像人都走空了,安静异常,我放下空了的早茶杯,问晔常昇,“我的车在哪里?”除了空运来的衣服,以清君临的名义送来的还有在当地定购的两辆车和一个配套司机,一辆是出席宴会专用,另一辆是出门显摆专用。
“在车库。”晔常昇紧接着又说,“叶拉先生让你等他回来。”
什么意思?这是有事要找我说,还是限制我的行动?我突然嗅出一丝不对劲来,看来我可能把情况想得太美,错估了叶拉赫让晔常昇跟着我的用意。我神色未变,顺着他的话问,“他哪时回来?”
“午餐之前。”
我抬头看看天,站起身,“车库在哪里?”
“清君先生,”晔常昇试图阻止我。
“我赶在他回来之前回来就是了。”我打断他,自顾自往前走,“这么好的天气,闲呆在这里实在太浪费了,周围有什么好逛的?”车库不知在哪里,大门在哪我还是知道的,不让我开车,两条腿走出去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晔常昇顿了一顿,终于还是选择跟上我的步伐。
清风虽则冷冽,却让人清醒,我开着车窗,吹着风,一路看着原野飞驰。晔常昇坐在后座另一头,透过车窗看外面。
有个认路的司机,我本没打算带上他,他却厚着脸皮跟了进来,美其名曰是替叶拉赫尽地主之谊。我没挑穿他,不管是为了守护我的安全,还是监视我的行动,反正只要我在叶拉府住着,就别想甩掉他。
我坚持到吃过午餐才回庄园,因为我有种预感,今天和叶拉赫的会谈,不会太愉快,会影响到我午餐的胃口。
我在温暖的玻璃房里坐下,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叶拉赫就脸色不豫地进来了。
晔常昇很知趣地退了出去。
我追看着他背影腰线的位置,这人眼光虽凶,胜在身形妖娆,后腰瘦而劲,要是走路一步三摇那就更有意思了,不知纳格兰会不会走位风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