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警来,把我带了出去,我还怪不想走的,磨磨蹭蹭地随他出了牢房,在昏暗的室内呆长了,外面的灿烂阳光晃得我眼花,连带看着科马拉一的脸都觉着分外的圆和大,放着油灿灿的光芒,就如秋夜硕大的满月。
“小子,你打什么主意?”科马拉一大概被我如此憧憬热烈的眼光看得有些发毛,以为我神经脆弱,在石牢里呆了一两天就快错乱了,特意压低了恶狠狠的口气地提醒我克制克制。
“啊?我能见一见我没过门的老婆吗?”我如梦初醒,脱口而出。
科马拉一满脸横肉里除了暴戾居然还写着懵懂,“你说什么?”
“是这样,我昨晚做梦梦到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自称科马路佳亚,然后我竟然就冲动了,今早起来我就特别想见一见您家二小姐,想确认一下我当初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我一脸诚恳地看着科马拉一,非常认真地解释着。
“你,”科马拉一显然被我这话大大刺激到了,竟然口拙了半天才蹦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是不是嫌死得不够快?!”
“哦,我在想如果我入赘的话是不是就不用死了?”我继续用白痴般的认真态度面对着他即将喷涌而出的暴怒。
科马拉一气过了头,用阴沉沉的眼光瞪着我,没出声,一时不知道是不是真碰上了个弱智。
“我在想呢,回去劝劝阿晴呢娶了来西亚,我么就和路佳亚凑一对,这样大家的问题都解决了,您就不用老为女儿的婚姻大事操心生气了。”我干脆露出了白痴一般的笑容,“您说我是不是挺为您着想的?”
“呵呵,你还真病的不轻。”科马拉一竟然把一口气憋了回去,收敛了满脸的怒气,重新坐正了,“你是想死在这里,还是活着回去?”
“那还用问?”我以问作答,一脸看不透是谄媚还是嘲弄的笑容。
“那我今天的话你给我听仔细了,以后见到科马家的人,给我滚得远远的!你要是再敢招惹来西亚、路佳亚,我一定让你后悔还活着。”他声音说话太用力,脸上的肉都在发抖。
“哦哦,”我应了两声,一脸迷惑地问,“那我还要不要去劝阿晴了?”
“嘎扒,”科马牙齿咬出了声,忍着没爆粗口,脸色发黑,“管好你自己。”
“哦哦,”我继续一脸茫然,好像还在努力理解他话中的含义,“那么,如果你女儿来找我,追在后面的话我不理不睬好像也是得罪您了吧?”
“放屁,”科马拉一给我气得放弃了体面,张□□了粗话,“鬼才会追在你后面跑。”
“那到底是理还是不理?”我坚持不懈地追问。
科马拉一的脸色逐渐发青,“你试试再问一次!”
我受惊一般咧咧嘴角,收回仰望着他的目光,看着脚前华丽油亮的地砖自言自语,“哦哦,不问就不问,最多到时候再问。”
“你!”科马拉一臀位抬高一半又坐了下去,吞下一口气,决定遵守气大伤身的医嘱,努力保持平和的心态,用一种心平气和的口气说,“算了,小事我不跟你计较,这次我就放过你,就当是给你个教训,不要背着我搞鬼,下次再犯,你就别想着完整地走出去了。”
“哦哦。”我继续学公鸡打鸣,看来谈判进展顺利。
“你老老实实再住上一晚,明天就可以回去了。”科马拉一拨弄着拇指上一只硕大的金玉扳指,继续说教。
“哦哦。”我说着就站了起来,转身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里?”科马拉一又被我搞了个莫名其妙。
“回牢房啊。”不是你让我再住一晚上的吗?
“唉。”科马拉一摇头叹气,放弃和我解释的打算,拍了一下手掌,脸上那神情分明是在替清君临惋惜,家门不幸,精明能干的老夫人竟然有这么弱智的一个曾孙。
门外有人闻声进来。
“带他去客房。”科马拉一关照。
“慢着。”我摆一摆手,“我还有东西落在牢房里。”
“你还有什么东西?”科马拉一上下打量着我,单衣单裤进去,单衣单裤出来,口袋都搜过了,还能有啥东西拉下?
“嘿嘿,”我故作神秘地笑笑,双掌围在嘴边做了个喇叭,压低声音说,“落了个死人。”
“报,报告,床,床上多了个人!”就在科马拉一以为我神经崩溃开始说胡话,准备把我送精神病院的关头,急着来报的狱警解了我的围。
三分钟后,科马拉一一脸铁青地站在我住的那间石牢里,不可置信地瞪着我躺过的那张石板床上躺着的那个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的人,半晌才问,“这是怎么回事?”
狱警结结巴巴地回答,“这个,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来带人的时候还没见到这个人,一转眼突然就冒出来了。”
“不可能,人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来?”科马拉一根本不信狱警的狗屁报告。
“这个,这个,是我们疏忽了,因为牢里没人,所以我们都没留意监视器,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狱警冒了一头冷汗。
“我让你们看牢房,就是让你们来开小差的?”科马拉一冷声责问,声音并没拔高,却把两个狱警吓得直哆嗦。我跟在人群后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这时竟然谁都没有留意我,要是我偷偷走了也不会有人知道,这监狱的守卫也忒差劲了点。我可着劲地撇嘴,生怕没人理我。
不用问,监视系统准保及时出错,连录像也没得调看,这人是怎么出现在我床上的,铁定变成一个迷局。
这里到底谁是水月网接任务的人?
我把两个狱警外加那个听到巴掌声进门准备带我去客房的人都仔细打量下来,体型虽然还算大个,个个獐头鼠目,一脸畏祟,没一个人看着象样的。
科马拉一把狱警斥责了一通,命令狱警立即调查情况,同时把那个半死人安置起来,随后把我带到一间密室,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他的声音很平静,倒是叫我有些摸不着底。我摸摸后脑勺,“我昨晚睡觉,这个人就摸了进来,说什么如果我不带他出去,就要用我的命换他的命。”反正监视系统出了问题,要怎么说都在我,“我想想他那个模样怪渗人的,还好他只是对我说了几句狠话,没有扑上来掐我脖子,不过我还是很害怕,你说他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我抖了一抖,一脸吓坏了的样子。
“哼哼,你一个人呆了一晚上倒是出了不少事情,那么那个自称科马路佳亚的又是怎么回事?”科马拉一根本不相信我说的鬼话,但又没有证据质疑我。
“我被那人吓坏了,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见到了一个漂亮妞,所以想见见科马路佳亚,看看是不是看到了真人。”我顺着思路继续编,一脸老实巴交。
科马拉一瞪着我看了半天。
我依旧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回瞪着他,一边左右摸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不好意思,没水洗脸,也没镜子照,让我擦擦,脏东西在哪里?看不见啊,也摸不到啊?到底在哪里?有没有擦掉了?”我一脸着急,非常认真地抹脸。
科马拉一被我这顿操作嫖得没了脾气,站起来,大步走出了门。
为了给他留点面子,我在他走后继续摸了好一会儿脸才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等。
要不他相信我是个傻子,要不他知道我不可能好好跟他说话,关键是他现在不能给我上刑逼供。
林翦璃或者清君临给他开出的条件一定很苛刻以及优厚,以至于他必须保证归还之时的我完美无缺。
我在四壁无窗的密室里,面无表情地坐着,等。
昨晚上来的真是科马路佳亚吗?这个只有科马拉一才能为我证实。他现在应该比我更着急知道科马路佳亚有没有出卖他。
那个人能不能活着带出去我根本不关心,我关心的,只是幕后的真相。
话虽如此,能做到科马拉一的盟友,那个人一定有非常特殊的背景,藏在密室里,死了没人知道,还可以随便处理,现在被我看到了,除非科马拉一准备杀了我灭口,否则他绝对不能让那人死了,甚至失踪也不行,我敢肯定现在那人的待遇一定大大提高,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被人好好照顾着,监视着。
接下来,该是试探一下科马拉一会不会肯让我把人带走了,更确切地说,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肯让我把人带走。
时间缓慢地移动,我揣摩着科马拉一找到科马路佳亚对质以后可能出现的情况,如果昨晚来的不是科马路佳亚,那么就是营地里出现了不止一个内奸,科马拉一必然要鸡飞狗跳地清查内奸,这个营地很快就会出现混乱。如果来的确实是科马路佳亚,那么就要看这个小妞有没有应对的能力,如果她如实招供,那么科马拉一和邢景炜之间原本顺利的谈判就会出现变数,科马拉一必然要争取更多优惠来换取我的自由。就从这点来说,即便不为我着想,科马路佳亚也必须设法在科马拉一面前蒙混过关,才能确保她要救的人能安全离开这个营地。
科马拉一却似把我遗忘了,既没带人来和我对质,也没让人来带我出去。密室的门紧锁着,百无聊赖之中,我尽量舒适地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准备没心没肺地碎个觉养足精神。密室的墙虽然厚,但有通风口,静下心来,可以听到气流的声音。昏睡的思绪沿着通风管道延伸,就像能感知外面的世界,空气异样地凝重和安静,有种令人窒息的气息,我不由皱眉,好似不太对劲,好好的,为什么会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突然之间,我感觉到撕裂一般的振动和无声的尖啸,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以至于我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我浑身的汗毛却已经竖了起来。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