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话,汪稹岚的反应最大,他表情认真,向前走了一步,看向江若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确定吗?”
“我确定。”江若木丝毫不惧地对上他的视线,语气肯定,“就在我醒来的前一刻,我感受到了死亡。”
“况且,我必死无疑。”
朝初予听见这话,心里一咯噔,她知道汪稹岚一直想回去,而且心里已经认定了做完任务就可以回现代,所以这么多日的勤学苦练他一点怨言也没有。
可是如今新来的人告诉他,她是死后才穿越的,已经有两个人都是这样了,他很难不联想到自己。
他也死了么?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朝初予面色不忍,试图缓解他的心情:“你别想这么多,万一你就是那个例外呢?万一你只是昏迷了……”
虽然这话她说着也很没有底气,但万一呢,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标准是什么。
汪稹岚点了点头,只是表情还是不太好,看向朝初予时却扬起嘴角,“我没事。”又移开视线,看向别的地方,“我只是,很放心不下我在现代的朋友们,还有粉丝。”
朝初予理解他,因为她有时也很想念自己的朋友。
她看向江若木,“怎么这么肯定?万一,万一还有希望不是?”
江若木沉声片刻,没有看她,而是低沉的声音说着:“我是……吞金自尽。”
这话一出,朝初予和汪稹岚立马看向她,心下忍不住震惊。
她曾经看过一篇小说里讲过吞金自尽这种死法,这是漫长而又痛苦的,吞金者不会立马死亡,而是感受金子在胃里不断折磨,最终痛苦死去。
“这——”朝初予不知道对方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下意识心疼。
一个将军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她十分不解。
江若木这时便抬眼看着朝初予,认真解释:“所以,刚才伤害你并非是我的本意,我以为,以为你是我的仇人,才会动手。”
朝初予连忙说:“没事,我现在好好的呢。”
她记得她刚刚才说过暂时不原谅来着……
算了,她看出对方真的很抱歉,而且对方才经历过死亡,有些应激也是能理解的。
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江若木知道对方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但她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决定这段时间会好好照料她,直到完全康复。
她笑了下,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装扮,很是惊奇,轻声问:“我是一个仙子?”
她还没有穿过这种纱裙,又摸了摸脑袋,摸到了一手发饰,她在云朝时总是穿骑装,况且……
总之很是新奇。
朝初予立马回归正题,将所有的疑问都压在心里,想起原著里的若木仙子,开口道:“若木仙子是一个很柔弱的仙子,是月老最疼爱的徒弟之一,自尊心极强,心思深沉,伪装力很强,极爱权势,很会接人待事。”
如果说,一本书里有两个恶毒女配,那肯定是一个在爱情道路的绊脚石,一个是事业路上的拦路虎。
朝初予属于爱情路上那块满是狗血的绊脚石,那么若木仙子就是事业路上女主强有力的拦路虎,她太懂得伪装自己,将一切不好的一面都藏起来,待人接物永远都挑不出一点问题的。
这样一个恶毒女配,马上就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但女主光环永远会在她即将成功的那一刻,让她失去所有的一切,最终恶毒女配肯定要黑化。
朝初予想到这里就叹了口气。
很难想象江若木扮柔弱。
江若木听完,倒是了然地点了点头,沉声开口说:“我不能做出和若木仙子不一样的举动对吗?”
朝初予开口,“对,不能让别人发现你已经不是原来的若木仙子了。”又提醒她,“也不能用这么低的嗓音说话。”
原著的若木仙子声音优雅动听,而同一副身体的江若木开口却是压低了嗓音,显得很深沉,倒是更偏中性一点。
朝初予心想,对方是个将军,应该总是吼啊什么的,声音就会变厚。
“抱歉。”声音还是很低沉,这是她的习惯,她意识到这个问题以后,清了清嗓子,试图用更高一点的声线说话,“我习惯——”
还觉得不太行,她又提高声线:“我习惯那样说话了。”
这回倒是不错,虽然没有原著里那么动听,但好歹是偏正常了一点。
“这回不错。”汪稹岚给她提了一些建议,他是爱豆出身,对唱歌很熟悉,所以能发现江若木发声的一些错误。
只是,江若木明显是习惯了压低嗓音说话,总是说着说着又变成原来那样。
汪稹岚只能继续说些要领,让她先记住。
朝初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准备离开,他们三个在这呆得实在是太久了,“我住在公主殿,若是有问题可以直接来找我。”
月老刚才那一副担心的表情,朝初予担心他们说太久的话,对方会忍不住破结界过来的。
等江若木先安顿下来,到时候直接去公主殿里找她,她的仙殿虽然仙侍众多,但好歹都怕她,从不敢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她也会放心许多。
江若木看了一眼结界,如今这一切都已经超出她的认知了,仙界、法术、月老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事,她需要先缓一缓,搞清楚状况。
她点了点头:“那我明日便再去寻你。”
朝初予仔细想了想,说道:“嗯,还是明日我来寻你吧,你不知道公主殿在哪,若是贸然问别人,可能会暴露。”
毕竟仙族在天界生活了百千年,怎么会不知道公主殿在哪。
江若木听完觉得有道理,只是想到一点,“我……我没有若木仙子那般会待人接物,我性子沉闷,怕是会被亲近之人怀疑,况且刚才我又那般对你,我担心月老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了。”
朝初予倒是不担心这点,摆了摆手说:“别担心,你就说我总是欺负你,晕倒的时候你梦见我要对你动手,你刚才做的那些都是求生之举,我相信月老会相信的。”
朝初予这回淡然了,反正她名声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再多几条黑料也不足畏惧。
江若木刚才那么大的力气能说是求生时爆发的力量。
“但这件事别再告诉别人了,我的名声在外虽然是恶事做尽,但我可是天帝唯一的女儿,是天界公主,若是被人传出你差点要杀我这种话,很容易被招惹祸端的。”
朝初予认真解释着,旁边的汪稹岚叹了口气,还说没原谅她,连退路都帮对方想好了。
只是朝初予这么一副好欺负的性子,若是被人利用,那可怎么办。
这么想到的人不只是汪稹岚,还有新来的江若木。
她在云朝是大将军,兵营里都是男子,她去军营以后便很少跟女子相处了,军营里都是一群大汉,总是潦草不堪,还是第一次面对干净还散发着香气的女子。
只是这女子好似很容易心软,只是听见她是吞金自尽以后,便露出那么一副心疼的表情。
江若木仔细回想着,当她吞下那一块从小到大都随着她的金猪时,是痛的,胃里止不住翻腾,痛苦至极,只是在面对仇人时,她必须装作那样一副平静的样子,好降低对方的警惕性,让她成功赴死。
很疼,比她上战场时受的所有伤都要疼。
但她不后悔。
江若木起身,头还有些晕,见朝初予掐了个口诀,结界便破了,三人一起走了出去。
月老在外已经等候多时,看见朝初予脖子上可怖的紫痕时,下意识吸了口凉气。
一段时间过去,勒痕便尽数显现。
朝初予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碰还有些疼,她自己看不见,但看月老这模样,自己不会伤的很重吧。
汪稹岚点了点头,确实很严重。
朝初予白得发光,不说话时像极了不染尘埃的仙子,可如今,她白皙的脖子上印着勒痕,给人一种极大的冲击感。
就连一旁不敢说话的灯桃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医仙站在一旁,也看见了这勒痕,抿了抿唇,拿出药箱里的一个小罐子,递给朝初予,“这个能快速去痕迹,一日抹三次,四日便好了。”
四日!
朝初予的仙殿里仙侍众多,她这伤口根本瞒不住,要是传进了天帝天后的耳朵里,江若木便危险了。
谋害天界公主,可不是小罪名。
月老也意识到这事,向前走了几步,将若木拉到他身后,弯着身子说着:“公主,若木这孩子不是坏心眼的,定然不是故意的,老朽先在此替她跟公主赔个不是,她是老朽的弟子,是老朽教导不严,定会狠狠责罚她,只是公主……能否从轻发落?”
月老点到为止,眼神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这实在是豁出去他这张老脸了,但他必须这么做,若木是他一手带大的,在他心里可不仅仅是弟子,更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若他不这么做,这一条罪名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江若木皱了皱眉,还记得提高声线:“我一人之错一人担——”
“别说话。”月老转头警告了她一眼。
江若木便不再开口,这样的一幕对她来讲,不仅仅是惊奇,也是一种触动。
她或许,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护在身后了。
朝初予本意也不打算追究,但这时候不能崩坏她的人设,只能冷哼一声:“若木仙子已经答应了要一直照顾我。”
“照顾”这两个字咬得极重。
月老脸色一白,公主这是要……
但好歹是保住一条命!
月老咬咬牙,弯着身子:“那老朽便谢过公主了。”
朝初予这时候不能再说些别的话,抬眼看了一眼站在月老身后的江若木,给了她一个眼神,便对着汪稹岚和灯桃说:“走吧,回去。”
灯桃看见公主的伤,止不住紧张起来,这实在是太严重了,她上天界这么多年来,还从未见过公主受过这么可怕的伤。
朝初予觉得这个模样出去不太好,假装冷哼几声,“这伤太丑了,灯桃,你有没有什么能够遮住的?”
灯桃立马拿出鲛人纱,这是她前段时间从鲛人族那里买的,这轻纱美轮美奂,据说在阳光下可以映出七中颜色,她当时只当自己要死了,咬咬牙准备奢侈一把,就花重金买了下来。
只是这鲛人纱她还没想过要做什么呢,如今公主需要,那便先给公主吧。
灯桃施了个法术,将这鲛人纱变小变细,然后慢慢缠上公主的脖子,将那可怖的紫痕遮了去。
这轻纱确实是好东西,在阳光下闪着一些细小的光,朝初予赶紧围上,越少人知道这事越好。
见这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朝初予松了口气,便对着一直沉默的汪稹岚说,“如今人也见着了,我们回去继续学法术吧。”
汪稹岚意识到灯桃在场,有些话他不方便说,正好听见朝初予提议回去,便应了下来,“走吧。”
三个人就这么回去了,公主殿里仙侍们一眼就看见了朝初予脖子上的鲛人纱,纷纷惊奇地看着,这鲛人纱极好看。
但她们以为是公主的新饰品,便也只是心下赞叹,没想到别的地方去,朝初予让灯桃对这件事保密,不能跟任何人说,就算是天帝天后也不行。
灯桃点了点头,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口。
朝初予这才放心和汪稹岚一起去书房。
一关上门,汪稹岚就忍不住开口:“你信她吗?”
朝初予:“我信啊,她没有在这种事撒谎的理由。”
汪稹岚这回是聪明了,他自己便有任务需要隐瞒,那朝初予和江若木肯定也有自己的任务,会是什么?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还会再来新的穿越者吗?
他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