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乡暂时还没有受到邪祟侵扰,夜里,阿枳安稳地留在陈宅。
她在卧房里一个积灰的箱子里发现了几册竹简,竟是四书五经,阿枳认为这间屋子的女主人,也就是陈逢年的姐姐应该是一个好书之人。她将竹简上的灰尘擦拭过,卧在榻上掌灯读书。
忽而传来院落大门被拍响的声音。
阿枳怕有贼人,她跑去陈逢年房里,从他的墙上取下一把短刀。
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陈郎!我是冯华,开门!”
阿枳松了口气,将短刀藏在袖子里,为冯华开了门。
冲天的酒气扑面而来,冯华看到时阿枳,雷击一般呆在原地,双目布满红丝:“怎么是你?你不是应该在牢里吗?”
阿枳侧身,给冯华留出一道路:“郡主先进来坐。”
冯华大步跨进院子里,在她身后,不见任何随从。
阿枳问:“郡主一人前来的?”
冯华:“我让人在夹道外面等我。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阿枳已经整理好说辞了,“我无罪。”
“你...”冯华觉得,阿枳有些傲慢。
她抬起阿枳的下巴,愤恨道:“你戳了春子眼睛,陈郎竟然这样放过你,你到底是他什么人?”
同样的话,阿枳不愿意再说二遍。而且,她是陈逢年堂妹这件事,本来就是个谎言,多说无益,浪费唇舌而已。
她镇定地看着冯华,冯华脾气爆,但人也美,浓眉大眼,明艳娇媚。
冯华的父亲是一方王侯,于朝政有功,后来为国捐躯,魏帝便封冯华为金宁郡主。冯华手握万余士兵,不可小觑。
阿枳一直好奇陈逢年用五年时间就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小典狱起兵造反,建立大梁,其中定有其它势力推波助澜,而冯华对他青眼有加,说不定,他靠的就是冯华手里的兵马。
不论冯华是不是她的祖奶奶,帮陈逢年笼络住冯华,总是没错的。
阿枳没答冯华的问题,陈家也没什么能招待人的东西,她便给冯华倒了一杯井水,“郡主先喝口水,消消渴。”
冯华被她这么一说,也觉得口渴。她咕噜地喝着水,阿枳在她耳边说:“我堂兄心善,不舍得让我受苦。事情查清之前,就让我先回家住,反正我也跑不了。”
冯华握紧茶盅,咬牙切齿:“陈逢年答应过我的。”
“郡主不要误会我堂兄。他为了履行对郡主的承诺,早日抓到邪祟,为郡主的丫鬟报仇,人都快熬坏了。”
冯华睁大眼:“当真?”
阿枳道:“他是我堂兄,如今也没有其它家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心中所想。”
冯华再是粗心,也是个女人,她捕捉到阿枳话里的重点:“你真的那么了解他?”
当然不了解,但为了拉拢冯华,阿枳必须说了解。
如果是她自己,从不需要拉拢任何人,她也不屑这样做,但是为了自己的祖宗能平安顺利地走到登基那天,她施以一些心机,也不是不可。
“我堂兄性子闷,许多话都埋在心底不愿透露,郡主要对他多些耐心。”
阿枳从不会讨好谁,因此她的话格外有信服力。冯华说:“你说的没错...我俩都认识这么些年头了,我还是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阿枳品味着“这么些年头”的说法。看来陈逢年和冯华是相识很久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当初陈逢年会把自己寄放在冯华府上。
阿枳说:“打开我堂兄的心,要慢慢来。”
冯华本来就喝了酒,正是情绪丰沛的时候,阿枳说的每句话都得她心意,她高兴地握住阿枳的手:“你跟我说说,你堂兄还有什么喜好。”
阿枳只清楚未来的陈逢年喜欢杀道士,至于现在么...她无从得知。
阿枳将问题抛回给冯华:“郡主与我堂兄相识多少年了?”
冯华思索道:“他姐姐走的那年,我认识他...八年了。”
回忆起跟陈逢年刻骨铭心的初见,冯华觉得内心极其温暖。“那时金宁城闹饥荒,我不懂事,逃出府去玩儿,被几个流民抓了,他们要把我煮了吃肉,陈郎的姐姐刚下葬,尸体被他们挖出来了,还好陈郎赶来的及时...我现在都想不明白,那时候他也没得吃,他那么瘦,一个人干倒了那么多流民。他救了我,我给他金子他不要,后来没办法,就给他姐姐买了副棺材,立了块石碑,他才没有拒绝。这些年,他也帮了郡府不少忙,从来没提过报酬。”
阿枳对于陈逢年的背景仍有更多的好奇,但她不敢再问了,再问下去就要暴露自己不是陈逢年堂妹的事实了。
冯华接着说:“后来他当了捕快,一忙起来,压根不记得有我这么个人。”
阿枳为陈逢年说话:“捕快虽不是什么大官儿,但直接关系到一地民生,他保护郡主的百姓和领地,就是保护郡主。”
冯华呐呐道:“本来,他总是外出,我害怕他出事,就当面跟余县令提了一嘴,让他去狱里,拿同样的俸禄,事儿少人舒坦,结果这邪祟一来,他又被调去外勤了。”
阿枳道:“那正说明衙门重视堂兄,认可他的能力。”
阿枳三两句话把陈逢年抬得高高在上,冯华越来越认为自己没有心仪错人。
阿枳见冯华目光满是柔情,又说:“我爹知道堂兄是个人才,忙着替他张罗亲事,也让我在堂兄耳边吹耳旁风,但堂兄这个人,油盐不进,就算我将那些姑娘夸成了天仙一般,他都不甚在意。 ”
阿枳长着一张不屑欺骗的脸,冯华对她的说辞深信不疑,怒道:“你不许在他面前夸别人!”
阿枳只是微微一笑,沉默以对。
她越不说话,冯华越是心烦意乱,终于耐不住,主动提出:“你帮我看好陈逢年,不准那些莺莺燕燕近他身边,不准在他耳边帮别人吹风,你提出什么条件,本郡主都能答应。”
阿枳钓了一晚上鱼,就等冯华这句话了。
她垂眸淡淡说道:“郡主,往后可否让我用你府上的汤浴?”
“...就这样?”
阿枳点头:“嗯。”
冯华爽快道:“行,我金宁郡主的浴室准你用了。”
“那我今夜可用否?我几日未曾沐浴,身上已有些汗熏味了。”
冯华是个爽利人,立马道:“成,你跟我回去,晚上宿在我府上。”
阿枳反应极快,“明天,郡主想不想见我堂兄?”
冯华点头道:“想啊,当然想。现在他除了有事相求,根本不回来找我。”
阿枳在屋子里翻出纸笔,留下一封信,用茶杯压在桌下。
冯华感叹:“你可真是有头脑,陈郎看到信,若知道你在郡府,定会找来,这样我就可以见到他了!”
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陈逢年,冯华眼里放光。
当夜,冯华对阿枳以座上宾之礼相待。
阿枳沐浴罢,披上长袍,回到厢房,坐在梳妆台对着铜镜梳理长发。她心中有几分忐忑,怕祖宗因为自己擅作主张而责备。
她以往从没怕过谁,饶是她贵为天威的父皇,她也不曾怕过。阿枳想,大概还是因为高祖是个不愿表露深色的人,他的残虐手段又深入人心,她不得不怕。
这一夜,陈逢年和其余的捕快在扇香楼待命。
前些天他们处于被动状态,放任邪祟伤人,于是他改变了策略,一队人在街上巡逻,另一对人在扇香楼守株待兔。
刘干问:“陈头儿,你怎么能确定邪祟会来扇香楼呢。”
扇香楼是一处青楼,里面的娘子们以弱柳扶风出名。
陈逢年说:“被攻击的女子没有任何关联,但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普通人家的女人常年干活,体力好,身上阳气重,不会是邪祟的攻击对象。”
刘干明白了陈逢年的意思,抢先说:“扇香楼阴气重,小娘们身子娇弱,邪祟早晚会找到这里。”
陈逢年点点头:“嗯,邪祟怕火,见到邪祟以火攻之。”
计划虽说得通,但等待终究是一件苦差,两更过后,来寻欢的男人进行而归,里面不乏一些官员与道人的身影。
刘干嫉恶如仇道:“妈的这些狗官和牛鼻子道士,食君之禄,都拿来逛窑子了。”
另一个读过几本书的捕快杜纨说:“还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今上追求长生之术,为了讨今上欢心,官道勾结,你多看读点史就知道历朝历代,从来如此。”
刘干捡了块石头朝杜纨头上砸过去:“你连个秀才都算不上,吹什么牛逼。”
两人打闹起来,陈逢年靠在扇香楼后巷的墙上,仰头闭目。为了抓这个邪祟,他几乎住在了衙门,许久没睡过一场完整的觉了,他的眉心隐隐发痛。
打更人路过,报了三更的时辰,这时,扇香楼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
陈逢年三人立马闯进去,二楼厢房里,阴风起吹,当家花魁被邪祟抓着脖子,妖道抬起另一只手,尺长的乌青指甲滑向花魁玉颈上的动脉。
陈逢年长臂向旁一抓,抓来用来照明的火把,他以桥上的高台为借力点,跃身而起,将火把朝老道的方向挥了过去。
与此同时,刘干和杜纨邪祟的方向跑去,火把点燃邪祟的身体,趁他痛苦打滚之际,刘干一刀砍断邪祟用来攻击人的右手,青黑色粘稠的血液溅了出来。
花魁趁机逃到陈逢年身后。
杜纨用铁链锁住邪祟,凶狠道:“我看你这次能逃到哪里去!”
陈逢年走上前,朝厢房里间看了眼,一个女童面色惨白地坐在地上,瞳孔放大,一动不动,是已成为毒尸的征兆。
毒尸会被各种剧烈声响激活,而无目的地对人进行攻击。
他正要让花魁闭嘴时,花魁大喊一声:“快来人啊!”
陈逢年还来不及捂住花魁的嘴,女童忽然从地上跳起来,朝他的方向扑来。
毒尸的力量并不强大,上次在冯家阿枳都能将其制服,对付女童的毒尸,陈逢年单手力量足矣。他将花魁推到一旁,用身体挡住扑过来的女童毒尸,女童毒尸瞳孔不断放大,直到占据整个眼眶,那两只眼生生变成了两个黑窟窿。
如此可怖之像,他都有几分发怵,他越来越想不明白那为何那日在郡府,阿枳被丫鬟毒尸攻击,她不但不怕,还能戳瞎对方的眼睛。
那个女子,她究竟是什么来历?又有多大的胆儿。
就在他出神之迹,女童毒尸张开血口,狠狠咬住他的胳膊,鲜血从他衣袖渗出来。
这女童极其瘦小,陈逢年实在不忍伤害她。但对方早已死去,他就算对其仁慈,也救不活她。
陈逢年闭上眼,另一手扭断毒尸的脖子,毒尸立马倒地不起,彻底死去。
直女教直女追直男,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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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特殊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