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渊而渔 第41章 第 41 章

另一个世界是什么世界呢？

会是现代吗？

景明不知道，他现在脸有些烫。

把头蒙在被窝确实会这样，于是他抬手把被子往下拉了拉。

同时不忘帮百苍那边的也拉下来。

呼吸到相对凉一些的冷空气，景明觉得脑袋好受了些。

百苍仍然是侧躺着，他小声喊了一句：“果子。”

“嗯？”

景明也侧躺着，与其面对面。

在他看过来时，百苍半阖着眼，眼睫一动不动，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百苍不会骗果子，如果他问起来，自己一定会回答的，但如果果子没问，他不会主动提起。

魔渊里确实有个封印，封印的也确实是一个时空缝隙。

记忆中，果子就是掉进去不见的。

“……果子在另一个世界的家人是怎么样的？”

百苍想多了解一下景明。

家人是什么样的他清楚，就像果子和他，还有闻嘉，一群人在一起，相互之间也不讨厌，会照顾彼此，在意彼此的感受。

果子也有家人。

景明努力回想现代家人的模样，却发现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不止如此，还有其他人的模样，亲戚，朋友，同学……

百苍见他卡壳，又把手塞进他的手心。

景明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总是能精准地找到自己的手，但暖源入手时，身上似乎不那么冷了。

僵直的手指动了动，他握住了百苍的手。

现在的百苍看起来肉乎乎的——就像景明看到的这样。

“如果冷的话可以抱着我。”

百苍是这样说的。

他又说：“无论何时何地，你永远可以相信我，睡吧，我守着你。”

修仙界是一个神奇的世界，神奇到……一句话就可以让人觉得心安。

梦境怪诞，漫无边际。

“……”

夜深人静，百苍看着熟睡的少年，他似乎睡得不安稳，眉头总是皱着。

他想抬手抚平他眉间的忧愁，又怕把人惊醒。

一淡青灵光缓缓飘来，百苍轻手轻脚爬出了被窝。

在他走后，景明睁开了眼睛，他摸了摸渐凉的另一侧，眸中黯然。

“……”

-

翌日晌午，景明醒来时头有些晕，翻了个身，不见身旁人。

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点进【电子书】。

自从百苍把与幻果相融的魔丹喂给他后，手机的【电子书】就更新了。

不再是以前打开后一片空白。

他上划屏幕找到昨晚的事。

[百苍跟着那点灵光来到合欢宗的一处山谷，看着风吹山花，满谷哗然流入耳中。单薄的里衣被吹得作响。

他看向来人：“必须这样吗？”

对方不答。

两人在山上吹了半晚风。

百苍回去时把身上的寒气除去，他估摸着被窝的温度把衣服烘暖，但回到屋里，却发现位置被占了，于是他在床头蹲了一晚上。

为了不引起怀疑，天亮后看人没醒，百苍出去拿饭了。]

景明：“……”

但凡找个借口回去呢？怎么这么老实？

景明想要阴谋论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熄灭了。

【电子书】只记录客观事实和一些简单的推测，但一些人物信息需要景明知道才能显示。

在看今天早上的。

[百苍拿了饭，屋里依旧没有动静，于是他在门外用灵力温着饭，等人起来吃饭。]

景明下划屏幕的手一顿，然后摁熄了手机。

按百苍这样的，阳谋都玩不明白，还玩阴谋？

自发现自己的记忆是假的后，景明就很难相信身边的人了。

记忆可以造假，那么只要替换他的记忆，他是否会成为另一个人？

景明缓缓坐起身，摸了摸额心那一点。

自从脑门被打穿后，他就有了那段“虚假”的记忆。

百苍很厉害，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自己脑门打穿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那个打穿他脑门的人实力很强，高于百苍。

其二，是百苍默许的，他们是一伙的。

“……”

【电子书】也有断层，千年的断层，但景明翻看千年前的记录，发现其这段似乎是一本小说。

一百多万字，其人物众多，内容繁杂又狗血，讲女主与各路大佬纠缠不清，失忆替身打脸等梗层出不穷。

故事聚焦人物感情，剧情方面bug数不胜数，而如今景明所认识的人，无论是百苍，荀枢，又或是闻嘉他们，都只是边缘配角或炮灰。

荀枢记忆中，春和将其身份抬到了主角，那其他人的主角身份也是这样来的吧？

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魔渊之后，不见春和。

结合系统所说，魔渊那次应该是走师徒恋的，但师徒恋中本就有固定主角。

清虚子为什么会被换下来？他又去哪里了？

“……”

披了衣服，景明穿上鞋去到院子里。

百苍果然在院中石桌前坐着。

-

一如千年前那样，喜欢睡懒觉的人起来，披了单薄衣衫到院子里。

百苍有些恍神。

眼前人已非当年人，此时他正值少年。

有着他们那个时候的懵懂与迷茫。

“百苍，我是谁？”

倘若，那句“信任”是真的，景明也想再相信一次。

百苍缓缓垂下眼皮，睫毛在眼窝处落下一片阴影。

若说“信任”，他不是首选，总有人比他可靠，总有人排在他前面，但自己真的被选择，心中依旧会雀跃。

他抬眼，看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景明，你是景明。”

无论何时何地，百苍都会无条件地信任这个人，无关年龄身份，只因是他。

景明听着这六个字，自己的名字被人郑重地念出口，心口有种酸胀的感觉。

人们都说，当人开始怀疑自我时，世界上再没有人能为自己证明。

倘若不同时空的自己真的能够见面，那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世界不是真实的，那他自己呢？

百苍能看见少年的灵魂，干净的，纯粹的，无数裂痕从一把锁蔓延，此刻正摇摇欲坠。

他在怀疑自己，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你是来自外界的景明。”

“我们第一次见面在魔渊外围……”

“你不喜欢我做的食物……”

“你怕冷……”

“……”

“……你在找回家的方法，而我会帮你。”

景明不知道百苍是以怎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他明明不想自己回去。

百苍确实不想让景明回去，但若是他在这个世界会这样的话，他会送他回家。

在另一个世界，会有人替他继续喜欢他。

“饭还温着，可以来吃了，今天膳堂熬了汤，喝点暖暖身子，还有包子。”

碗勺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热腾腾的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似乎万家灯火，总有一盏为他留。

景明揉了揉眼睛，暗骂自己矫情，为了这点小事哭哭啼啼。

“嗯……你也吃。”

“……”

那晚，淡青灵光再次悬于床前，景明闭着眼睛也能“看”到那小光点，感受到身旁传来很轻的声响，

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被褥被掀起一角，百苍刚准备起身，就被外侧的少年用胳膊压住了手。

神魂不稳时对灵气极为敏感，百苍便没有用灵力去检查人是否睡着了。

没这个必要。

小光点浮动，似乎也愣住了。

最后缓缓离开。

百苍没有理会，只是躺下把被角掖好，然后一动不动当抱枕。

果子身上有股独特的气息，不是躯壳上的，而是源自灵魂，像果香，清冽，散发着甜味。

百苍是半魔，对灵魂气息很敏感。

又逢少年神魂不稳，且识海有裂痕，其中气息泄露，这股清香更浓郁。

景明身上是凉的，手脚冰凉，到后半夜甚至会冻到没有知觉。

靠近百苍时，宛如暖风拂面，驱散身上寒冷。

他不知道百苍知不知道自己没醒，他借着翻身等小动作靠近他，然后把人抱进怀里。

后者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甚至微微抬了腰，以至于不会压着他的手臂——他还记得自己是个普通人，胳膊被压久了会麻。

两人叠勺子一样侧躺着，中间隔了点距离。

最终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却依稀记得，夜里有人呼吸声逐渐平稳，也有人心跳怦然，最终平稳入眠。

“……”

合欢宗另一边，有人没有等到人，独自在一山谷中吹了一晚上风。

当晨曦破开薄雾，露水留恋花瓣，一丝光照在了那人浅色的眸子上，像蜜糖，又像暖阳，予人如沐清风的感觉。

鸟雀啁啾，谷中清风拂开一丝早间寒气。

那人一身寒气，他看着朝阳，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天亮了。”

-

天亮了，一道惊呼彻底打破了这些天的平静。

“死人了！！！”

某客房里，一赤身男修吊在房梁，两颗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凸起，面部皮肤呈现青紫色，舌头外伸，表情狰狞。

这修士正是被送来合欢宗双修的五人之一。

刚练完剑的沈欢听到喊声忙赶去，额上的汗水被风干，脸侧发丝凌乱。

赶来时就看到这一幕。

她皱着眉，用留影珠记录着现场，包括不限于死者状况，以及现场的陈设。

甚至将复原阵的初始陈设改为事发现场。

事发之后，兰若还在仙盟事务处。

等收到消息赶回去时，沧水已经把该整理的整理妥善了。

不明所以的兰若看了一眼沧水，传音询问：小沧水，计划里不该出现死人的情况吧？

沧水把调查结果以及各种资料信息放在桌上，然后传音：计划之外，栽赃陷害。

很有自知之明的兰若暗骂一声。

合欢宗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栽赃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