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与妖王共枕 第11章 011

“话本无错，错的是人。”沈墨为语气轻快，“这《青楼纪事》说的是一个青楼女子和书生相爱的故事，结局很美好呢。”

“美好？”何述风嗤笑一声，“青楼女子怎会有好下场？不过是话本里编出来的罢了。”

“话本里说，两人最后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沈墨为不以为然，“人活一世，不就图个自在逍遥？若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又何必在乎世俗的眼光呢？”

“话虽如此，可这世道对女子终究是不公平的。”姜幽叹了口气，“就算她们能遇到良人，可又有多少人会真心待她们呢？”

“世间女子本就不易，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呢？”沈墨为语气淡淡，“若是能遇到真心相待之人，那便是莫大的幸运。”

“你这想法倒是与常人不同。”何述风忍不住说道：“不过，你就不怕被人说是非？”

“人生在世，何必太在意他人所言？”沈墨为轻声说道：“我就是我，无需他人来定义。”

“说得好！”姜幽不禁拍手叫好，“师兄，你这话我记下了，日后定要好好琢磨琢磨。”

“别人观花，我足步，别人视花，我途路。”沈墨为低下头，道：“足不观花，目耳不语，绕图是非，论我清辈。”

姜幽一脸茫然：“师兄，你这又是从哪儿看来的？”

沈墨为嘴角上扬，似乎心情很好，“此乃抄录，只是方才才想起的。”

姜幽更加好奇了，“师兄，你这是从哪儿抄录来的？我怎么从未听过。”

“是一本杂书。”沈墨为轻描淡写地说道：“上面记载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譬如呢？”姜幽追问道。

“比如一些奇闻异事，还有一些诗词歌赋。”沈墨为想了想，道：“还有就是一些前人总结的经验教训。”

“哦？”何述风挑眉，“那你可曾从中学到了什么？”

沈墨为微微一笑，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你这又是从哪儿学来的？”何述风一脸嫌弃，“莫不是又在那些杂书上看到的？”

沈墨为晃了晃脑袋，摇了摇头，“书上没写，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别贫嘴了。”何述风带着姜幽往外走，顺道提醒：“快去打水，今日可是你当值。”

“知道了。”沈墨为应了一声，又叮嘱道：“你们两个路上小心点，别摔了。”

“啰里啰嗦的……”何述风不耐烦地摆摆手，带着姜幽离开了。

沈墨为目送两人远去，这才转身往厨房走去。厨房里只有一位伙夫，平时负责做饭，打水这种活儿一般是轮着来的。

“哟，是你啊。”伙夫是个中年男人，姓李，因着性子憨厚，大家都叫他李大叔，“今日怎么轮到你打水了？”

沈墨为接过水桶，熟练地提起水桶往井里放，道：“今日我当值。”

李大叔一边往灶里添柴火，一边问道：“听说你昨日又被那严韦昌拉到戒律堂去了？”

沈墨为点点头，“嗯，不打紧，不过就是罚跪一个时辰罢了。”

李大叔叹了口气，道：“唉，你说你也真是的，怎么老是惹他呢？他可是我们天水宗的话事人，得罪了他，对你没啥好处。”

“是他主动找我麻烦，我不去也不行啊。”沈墨为一边打水，一边说道：“不过他倒也没把我怎么样，顶多就是罚跪一个时辰。”

李大叔又问道：“那厨房，当真不是你砸的？”

“不是我。”沈墨为斩钉截铁地否认，“我要是真砸了厨房，早就跑了，怎么可能还等着他来罚跪。”

李大叔有些怀疑，“那厨房怎么无缘无故就塌了？难不成是自然塌的？”

“我猜是年久失修吧。”沈墨为随意找了个理由，“厨房年久失修，屋顶漏雨，地面潮湿，久而久之，墙根就烂了。”

李大叔摇了摇头，“这厨房好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塌了呢？之前也没听人说墙根烂了呀。”

“墙根烂了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大事，谁会特意说呢？”沈墨为把水桶提起来，放到一旁的架子上，“除非有人注意到了，怕受谴责，特地找砸厨房罪名扣我头上，您也知我在欲文宗是出了名的顽固不堪。”

“也是。”李大叔点点头，“这事儿确实古怪，但厨房塌了是事实，总得有人负责。”

沈墨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打水。

李大叔看着沈墨为忙碌的身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你也不容易啊，在欲文宗里，处处受气，还得替人背锅。”

“没事，我习惯了。”沈墨为语气平淡，“我在欲文宗待了这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我放在心上。”

“唉……”李大叔叹了口气，“你呀，就是太倔强了，凡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可到头来，却没人念你的好。”

沈墨为闻言，笑了笑，“别人念不念我的好无所谓，我只要问心无愧就行。”

“说得好！”李大叔赞许地看着他，“不过，你还是要小心点，别再让人抓住把柄了。”

沈墨为打水的时候故意慢了些，把时间耗到了亥时，最后一个才把水送完。

戌时初，天色已暗。

沈墨为提着水桶路过外门弟子住处时，只见一扇窗户透着烛光，他停下脚步，往里看去，一名弟子抱着一套欲文宗衣服，走出来，乖巧道：“沈师兄好。”

“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沈墨为看着那弟子问道。

那弟子回答道：“我被抽中给天水宗那位外客送衣服，听说他的衣衫脏了，没办法换洗。”

沈墨为一听，立刻就明白了，那弟子口中的“天水宗外客”指的是宋既白。他东语西胡道：“哎呀，我可听说了，明日是外门弟子考核，要是提前到的，还能得到答案，只可惜师弟你现在送衣服要耽误了，看来进内门又要等上个三五年了，可惜，可惜。”

那弟子一脸失望，道：“可是……可是这是门中安排，我也不能违背啊。”

沈墨为继续忽悠道：“哎，师弟啊，你这就不懂了吧，送衣服固然重要，但是外门考核更重要啊，这可是关系到你能不能进内门的关键啊！”

那弟子犹豫了一下，道：“可是……可是我要是没把衣服送过去，会被责罚的。”

沈墨为“啪”的一声合上手中书册，信口开河：“这点小事，师弟不必担心，我替你担着就是。”

那弟子闻言，顿时喜笑颜开，道：“多谢师兄，师兄的大恩大德，师弟没齿难忘。”

“行了，赶紧去参加外门考核吧。”沈墨为摆摆手，“衣服我替你送过去，保证不会出岔子。”

那弟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沈墨为低头看着这套衣服，忍不住笑。

沈墨为和宋既白年年少就一起玩，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得到回应，但他还是会每次去见宋既白，整理一下衣衫，比如现在，只不过是腿裤脏了一点，就要拿手帕擦上一炷香的时间，沈墨为本人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宋既白常穿淡蓝衣衫，发带全都是统一白色或者蓝色，鲜少有其他颜色，沈墨为经常想若是他穿别颜色衣衫会如何，当然他幻想不了，如今却有机会瞧一瞧，因为欲文宗弟子服都是圆领窄袖翠绿透石的颜色，条纹和沈墨为身上的一模一样。

沈墨为拿着衣服来到宋既白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门内传来宋既白清冷的声音。

沈墨为推门进去，只见宋既白正坐在桌前，他穿着一身素净的里衣，长发披散在身后，眉眼如画，气质清冷出尘，正在低头擦拭他的剑。

沈墨为看呆了，宋既白沐浴后带着水珠的肌肤若隐若现，透过轻薄衣衫可以清楚看见腰身轮廓，湿漉漉的乌发随意披散在肩上，水珠顺着脸颊滑至脖颈，没入衣襟深处。

沈墨为只是愣了一会儿，很快回过神，他没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他走到宋既白面前，将手中的衣服递给他，道：“这是你要的衣服。”

宋既白接过衣服，抬头看了沈墨为一眼，那目光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沈墨为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低头避开宋既白的目光，随口问道：“你的衣服怎么脏了？”

宋既白回道：“被茶水溅到了。”

“什么？”沈墨为抬起头，看见宋既白侧脸有一些淤青，在他印象里，天水宗的人一向是礼貌待人，从不会和人起冲突，也不知是那个吃了熊心豹胆的人，“既白兄，是谁泼的你？告诉我，我替你还手去！”

宋既白瞥了他一眼，“不必，不过是些小事。”

沈墨为愤愤不平道：“这怎么行？天水宗的人向来与人为善，怎会有人这么没教养，竟敢欺负到你的头上！”

宋既白垂眸，继续擦拭着剑柄上的花纹，“沈墨为。”

沈墨为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道：“既白兄，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休息的，我只是……”

“只是？”宋既白看向他，目光平静中带着一丝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