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欲佛（和尚） 第17章 第 17 章

自那一遭后，吕茶茶确实老实了几日。只是一到晚上，她就偷偷溜进她师父的房间。大概是有了阴影，一个人总害怕睡不着。

无妄每次要送她回去的时候，她都是一副可怜兮兮地无辜样，到底还是随了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于他而言也没有多大变化。

他在那日后，再去绮梦乡，那里已经没了所谓“少君”的踪迹。他猜测，那少君在看到仙界法器黑金鞭后，一定也觉察出什么，进魔界大抵是越发不容易了。

这梵镇也是，在他们来的第二日，便日日下雨，连绵不断。原本繁华的闹市，顿时就安静了许多。街上零零散散没有多少路人。

吕茶茶趴在窗口处，撅着屁股，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洒在屋檐，最后皆汇于一处落到地面的样子。水润润的泥土味，透过窗户传到她鼻子里。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甚是清新。百无聊赖中回头望向正坐在床上，盘腿心无杂念打坐的无妄。她也不能打扰他，只又扭回头叹了口气，心道，师父还真是走哪都一个样。

趴了半晌，她到底是无聊忍不住了，就问无妄道：“师父，你说这雨还得下几日才停啊？”

都不能出去玩，比在庙里还闲的慌。

言外之意！

无妄将手缓缓放在腿心，睁开眼，透过她趴着的窗户望向外面，随即又闭起了眼，“大抵明日该晴了。”

“哦。”

明日便是中元节，吕茶茶不知道无妄为何选择这一日进魔界，她只是有点可惜，那一天的热闹怕是看不了了。

“那我们明日何时过魔界？”

无妄轻轻吐了一口气，“子时。”

“……”

真是多一个字都不多说。

-

第二日果真雨停了，街上一窝蜂的多了许多人模人样的，人！

比他们来的时候还要多，果真如无妄说的，魔界的人会在这日放个小假，出来乐呵乐呵。

满大街张灯结彩，吕茶茶在屋里跃跃欲试。但无妄像个石墩子一样，稳坐于一旁打坐，真是经年如一日的……板正。

她又不好直接说，自己想出去玩，就只在地上转来转去，一会儿在窗户边瞧瞧，一会儿开门看看屋外，反正就是不老实坐着。

无妄终于是被她故意弄出的声音，扰的睁开了眼。就见眼前的吕茶茶跟个窜天猴一样，背着手绕着桌子转圈圈。

“……”

“阿狸，可是想出去玩？”

吕茶茶闻声，堆满笑跑到无妄身边，道：“师父，你打完坐了？”

“嗯。”

“嘿嘿，那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不是晚上就要走了么……”她还忍不住给自己出去找了个借口。

无妄将搭在腿间的袍子撩起来，抬腿便下了地。他端着手来到窗前，驻足良久，盯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他一眼看过去，一多半都是妖。

想来魔界已是开了门！

无妄抬手敲着窗框，一下一下发出闷闷的声音。此时他若有所思，半晌没说话。

吕茶茶咬着唇角，撇头看着他，又往他看的方向瞧去，也没看到啥特别的人。不晓得为啥无妄盯着不动弹。

待她正要问点啥的时候，无妄终于说话了，“阿狸，想不想去看看三界的摔跤比赛？”

吕茶茶不管是什么劳什子比赛，她就是想出去，毕竟没有无妄那定力，她在这屋里实在待不住，便道：“好啊好啊，可是师父去那么人多的地方，不怕被发现你是和尚吗？”

无妄摇了摇头，“无妨。”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无妄抬起头，眼睛微眯。连日阴雨后的阳光来的更为热烈，洒过来，打的他有些睁不开眼，半垂着，浓黑纤长的眼睫处一片淡淡的阴影。额间的火焰印记被照的闪闪发亮，不着一丝发迹的头顶部金灿灿一片。

真像一尊活佛，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

吕茶茶在一旁看的呆了眼，无妄转头之际就见她呆呆痴痴的样子。

无妄垂下眼，嘴角一丝淡淡的笑意，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这猫儿，又走神。”

吕茶茶眨了眨眼，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抬手揉了揉被敲的地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又被师父发现了。

吕茶茶发现，有些时候朝夕相处久了，眼前就是一尊不解风情的石头，都会有感情，更何况还是无妄这样和煦美好的男人。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材有身材，脾气还好的男人可是不多见。

她的心思，也越发多了许多。

情思杂念最是扰人，比以往更甚。

无妄将窗户关起来，便从她身边擦身而过，道：“下午太阳快落山之时。”

“……”啊，不是现在啊，还得等！！！

-

在客栈又休息了半日，吕茶茶没精神打坐，就趴到床上补了一阵子觉。

直到太阳西斜之时，无妄才拍醒了还在酣睡的吕茶茶：“阿狸，醒醒。”

吕茶茶一猛子坐起身问道：“要出去了吗？”

“嗯。”

收拾利索，无妄又将笠帽戴在了头上，才推门出去。吕茶茶跟在身后，精神抖擞，完全看不出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人。

终于能出去热闹热闹，她真是已经憋得头上快发霉了。

论定力，她比无妄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

大街上，无妄一路目不斜视，直往那声音阵阵响的摔跤擂台的地方去。

沿途经过绮梦乡，他略停下来看了看。让吕茶茶倒霉的地方，似乎是歇业了。饶是这般，她还是下意识地靠近无妄身前，抓着他的袖袍。

肉眼可见的害怕！

无妄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二人继续往前走去。

行至擂台不远处，那叫嚷的声音就越发亮了。看样子已经是对阵有一段时间了，周边挤满了人，为台上正卯足了劲的两人打气。

吕茶茶在后面踮着脚，看着台上的形势，显然左边较壮的人，要更有胜算些。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右边偏瘦的人，就因体力不支倒在地。

众人皆哄笑叫好，吕茶茶也跟着凑热闹。

台上倒地的人站起身，笑着像胜的一方施礼，对方亦回礼，“承让了。”

他们下来后，便有新的人上去对峙。

来来回回，吕茶茶看的起劲。一扭头，见无妄不见了。

“？”

吕茶茶左顾右盼，在人群中瞭望着。以他师父的身高，该是一眼她便能望见的。

可寻了一圈都没看见。

“坏了，师父不会丢下我自己走了吧？！”

吕茶茶从人群里退出来，唤道：“师父，师父？”

但她的声音都被这吵闹的人群声压了下去。

吕茶茶刚要绕过人群上台，却在台的斜后方，看到了无妄。他正坐在一个高墙处，笠帽的遮挡使她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但他手中的念珠似乎在聚着什么东西。

吕茶茶这才踏实下来，就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静静等着。她虽不知无妄在那里做什么，但想必定有用意。

天色渐黑，街边灯笼逐渐亮起来，灯火通明的样子。摔跤比赛也终于落下了帷幕，人群渐渐散去，无妄才从高墙处下来。

吕茶茶笑呵呵地迎上去，问道：“师父，您这半天在那里做啥？”

无妄拿起念珠，抓起她的胳膊，将一团黑气逼到她手心，才说道：“魔界里布满魔瘴，你的道行尚不足以压制，这念珠半日将这里聚集的瘴气化解分离，现下到你体内便可防那魔瘴。”

吕茶茶看着手心一抹渐渐隐去的黑气，握起了手道：“那师父呢？”

无妄笑了笑，道，“那些于我无碍。”

吕茶茶撅撅嘴，自言自语，“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师父这样的道行。”

无妄拍了拍她的脑袋，“此行也是你的一次修行，日久方能。”

“哦。”话是这么说，哪有那么容易。

离开那里，二人吃了些餐食，便在一处僻静之地等待子时来临。

街边入夜后，愈发人头攒动。他们呆坐的地方，不时有旁边酒馆飘出来的酒肉香。吕茶茶虽是吃了晚餐，但依旧止不住一阵阵自发而来的馋意。

无妄还真是挑了个好地方，来考验她的自制力。她大概猜到无妄定是知道，上次她偷偷吃羊肉串之事。

这回是赤果果的考验她。

可她只能硬生生忍着，随他盘腿打坐，心里默念一切皆虚如梦幻泡影。

真是度秒如年，终是熬到了子时，他们才起身出了梵镇。此时同行的有许多妖，这个时间是最后临界，热闹的小妖们也都要归巢了。

一道人多，他们二人倒也不觉突兀。穿过那片密林便是临界处，看着那么多随意进去的人，无妄看了看吕茶茶，这才低着头慢悠悠地，也跨过了那条无形的界限。

一条隐形的界限，里外确是两个世界。

进魔界后，灰沉沉地天际笼罩四野。

这是魔界的边境之地，他们要前往蜀山一地，寻那残留在这里的圣寂魂魄。

各妖皆寻向自己的所居之所，有些变回真身，或飞或遁地。

无妄和吕茶茶，慢慢脱离了妖群，往其他方向去。现下已是月黑风高，他二人寻了一最近的山间，欲待修整一夜，明日往蜀山去。

趁着月色，寻得一处山洞，在一座大山深处。两人进了山洞后，无妄便点了火。不曾想这山洞竟幽深不见底。

吕茶茶打量着四周，便问道：“师父，今夜就这里歇息了吧？”

无妄正欲回答，忽听得深处有什么声音，且有越来越近的趋势。他眉间一紧，这声音，如狮吼般粗犷低沉，且是此起彼伏的声音传过来。

无妄表情严肃地沉着脸对吕茶茶说道，“你在此等着，不要乱跑，我进去看看。”

说完便往洞里走去，随着声音的临近，他们所在的地面都开始隐隐发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