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正式来临。所有考生需得提前一天进入贡院。
阎寻与宋连被傅雁声与小五哥送到了贡院大门前。
“傅大哥,小五哥,你们回去吧。今日初八,等十一那天来接我们就成。”阎寻笑道。但心里想到要在贡院里住上三个晚上,吃喝拉撒睡都在贡院里,他就觉得有点恐怖。
因为考试共有三场,每一场都是考三日,且每一场都需要提前一日进场。所以,今日初八进场,明日开考,考到十一那天。十一那天归家睡一晚,十二那日又提前来参加第二场。之后第三场也是如此,十六进场,十七开考。
宋连也是有些不安地站在一旁,直到看到阎寻带着自信与斗志的目光移过来,他才狠狠地吐出一口气,也回了一个笑。
很快,他们手上的东西包袱与考篮被门口的士兵与衙役们仔细检查之后,才踏进贡院去。
进入贡院的那一刻,阎寻的心神就被科考占据。
胜败,就从这一刻开始了。
他与宋连被分在不同的地方,早被衙役分别领到他们各自的考棚里。也是宿城较为富裕,所以贡院并不像一些穷州府那般破败,考棚也不寒酸。但长宽也只有七八尺左右。最里面靠墙的地方放了一张小床,刚好够一个人睡,要是睡觉不老实的,估计睡梦中还会掉下床来。
阎寻躺上去试了试,发现躺直之后,头顶抵着墙壁,脚丫子也紧贴着墙壁。若是三年后的自己来参加乡试,怕是睡觉时得弓着身体睡觉了。
当天又是兴奋又是不安地吃了饭,然后早早歇下。因为明日辰时中,便要开始考试。所以得早早起来洗漱吃朝食。
说是朝食,其实就是各种干烙饼,还被那些大兵、衙役们检查时捏得细碎。所以,没办法,他只好是借用了贡院提供的炉子与小锅,抓了一把那些碎饼子放进去,随后倒水,加干姜片,还有油盐都倒了进去,然后加上盖子煮。
一刻钟之后,姜的辣味与饼的香味糅合着散发出来,倒是让人觉得挺香的。
阎寻也悄悄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个煮东西的法子在家里练习过即便,可到底还是怕在这里煮不好。不过也幸亏这边距离茅厕较远,不然的话,即便这饼糊糊再香甜,他可能是像上次院试那般,直接灌下去的,什么味都没有,又好像什么味儿都有。不管如何,总算是精神饱满地应对考试。
不远处的宋连手上的东西与吃食都与阎寻的一模一样。这让宋连更是感激准备东西的殷山长与小五哥了。特别是傅雁声特意准备的一些预防肚子疼与伤寒的药丸子(虽然也被捏成三四块),更让他清楚,与阎寻认识并交好,是他人生一等一的幸运。
如果没有阎寻,这些东西都不会有他的份,甚至他还能不能来参加乡试都说不定。
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吃了东西后,也一心一意地等着开考。
辰时中,第一场开始,考的是“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
阎寻写完之后,一抬头,恰好看到斜照过来的霞光。
第一场总算是过去了。
踏着霞光走出贡院的那一刻,阎寻只觉得好像是重回人间一样。
傅雁声与小五哥看着他脚步飘忽的模样,心都提了起来,只是见他还能笑得出来,还能认得人,就都松了一口气。
没一会,宋连也出来了,两个人就这样躺在马车里回了殷山长的小院子。
快速洗漱后,又吃些晚饭,就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直到次日巳时,才被叫起来。然后吃了饭,提着新包袱与考篮又去了贡院,准备明日的考试。
第二场考的是一道孝义,五条判语,诏、诘、表各一道。又熬了三天,阎寻的脸色还不算差的,就是宋连的脸色也差了许多。
不过,好在第三场后日也要开始了。今明两天休整一番,就能好好过去。而第三场的是经、史、时、务、策五道。
可以说得上是最难的,也是最能决定最终成绩的一场。
这一场里,不说阎寻等人,就是旁观的亲人也是心焦。在送阎寻与宋连进了贡院之后,小五哥与傅雁声站在贡院前,久久的不出声。此时的他们,似乎不敢说一个字,就怕自己无意中说了不好的话,坏了阎寻他们的运气。
阎寻回到他的小考棚里,反而是静下心来了。
若是被这小小乡试的第三场考试给吓破胆,那他以后的路还怎么走?那可是比这还要艰险百倍的。
三日转瞬而过,在霞光再次照到他的桌案上时,他也写好了最后一个字。
呼!终于把所有的考卷都撰抄完毕。
黄昏到。
铛铛铛!铜锣声起。是可以交卷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若是还没做完,可以得到一根蜡烛,继续答题。若是这一根蜡烛燃尽,还没做完,也得停笔交卷。若是耍赖不肯交卷的,那就会被守着他的号军强行拖走,成绩也作废。
阎寻长吁一口气,爽快地交了卷子,而后施施然起身,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提着小包袱就出了贡院。
也许是因为终于考完了,这一次考完了,阎寻竟然没觉得有多累,甚至是脚步轻快地跑向了小五哥与傅雁声,无声地笑着拥抱了一下小五哥与傅雁声。
小五哥与傅雁声相视一眼,心中觉得阎寻肯定是考得不错,所以才会这般的高兴。
阎寻三人在外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而宋连还没出来时,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好在没让他们念叨多久,几个身影就出来了。仔细一看,最后走的那个,赫然就是宋连了。
一行人这才放下心来,赶着马车回去。
阎寻与宋连这一回回去后,也许是因为不用再考试,十八那天考完回来睡,一直睡到了十九那天傍晚,斜阳照进屋子。
阎寻迷迷糊糊地睁开言,就被那柔和的霞光晃得更加糊涂了,分不开今昔是何夕。
过了好一会,听到他对面床铺上传来的动静,他才想起来,原来他已经考完乡试回到老师的家里了。
一觉醒来,阎寻与宋连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最难走的其中一段路已经走过,即便以后还非得再走一遍,他们也是有了足够的经验,不怕再来一次。
两人穿戴整齐,又洗漱了一番,才去了花厅那边。
此时,小五哥与傅雁声正陪着殷山长在那里说话。
傅雁声正说着话:“这是士人规则,三天时间做完卷子,最后还通融了,多给一根蜡烛的时间,自己能力不济,只能认栽。这样耍赖,若是在江湖上,早就是被人唾弃的了。”
阎寻与宋连听到说蜡烛,隐约明白了什么,但还是走了进去,跟众人打过招呼后,便问傅雁声在说什么事。
却是小五哥开口了,“听说乡试最后一天,有个考生点了一根蜡烛最后也还剩下两篇文章没写完。他哭喊着继续写,被号军直接拖走了。”
原来如此。
宋连有些庆幸,自己点了蜡烛,却也只点了那么一会。不然,最后有遗憾的可就是自己了。
阎寻听了,心里毫无波动。
那个人还有两篇文章没写,又没听说他生病或者其他什么,那只能说明那人学问不到家。最后还耍赖,更是说明这人不遵守规则,人品堪忧。这样的人,如何能得自己的同情?
殷山长与阎寻也一般的想法,此时也不想再听这些,便问起阎寻与宋连两人写的文章来。
听了两人的复述,殷山长微微点头。
阎寻成绩不会太差,就是有点担忧宋连的。
不过他现在也不好说不中听的话,便只能按捺住忧思,静等佳音了。
因为距离放榜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所以,傅雁声与小五哥便相约离去,各自归家去。只是叫阎寻与宋连,直到成绩了,便要及时送信告知。
阎寻两人自然是答应了。
很快到了九月十三,乡试放榜之日。
这一天,殷山长的长随与一个小厮,早早就守在贡院门前,等着放榜。
而阎寻与宋连一大早起来,等了一个时辰之后,就熬不住,想亲自去看。
殷山长没拦着他们,只不过他们才走到花厅门口,就听到长随惊喜的声音从院子外穿进来——
“老爷!老爷!寻公子他中了!是亚元!”
又是老二?不过阎寻此时顾不得这些,他焦急地追问:“我真中了?那连师兄呢?”
“公子您中了!第二名!亚元!”长随呼呼几声,接着说:“宋公子也中了,第十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