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文武大臣们,看着阎寻与那位脑子忽然糊涂了的大人,脸上神色变幻。
某些眼里有恶意的人,悄悄地瞪了一眼阎寻后,却也在心里也暗暗地告诫自己,现在绝对不能去惹变狂野莽夫的阎寻。否则,自己可能也会被他盯上。他可是知道了阎寻是不怕撕破脸的,但他不好在皇帝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不是?更何况,万事有高个子盯着,自己着急个什么?
不过这些都是狗腿子们的明哲保身。
那些从“飘没”中“坐庄”的头头们,却不会怕阎寻盯上。
此时有个胖乎乎的老大臣走了出来,指着阎寻就是一顿的责骂:“身为天子门生,如此枉顾圣人教诲,打打杀杀,对人无怜悯之心。让番邦之人看到了你这魔头行径,简直是丢尽了我们大秦读书人的脸面。”
阎寻疑惑,这些指责的由头,实在是牵强,“敢问这位嗯,杜大人,我是对谁打打杀杀?”
“对番邦之人。”
“好。那番邦之人如何对待我们的百姓,你可知?”
杜大人噎住了,“别说那些,老夫只知,蛮夷之人不懂教化,言行凶狠,难道我们也要学?”
“你就回答我的问题,知道亦或是不知道。”
面对阎寻的逼问,以及皇帝与众位大臣的注视,杜大人脸色发青。
若是他说不知,那这个仕途可就折在今日。毕竟不知国事外患的大臣,皇帝会喜欢吗?
若是他说知道,那岂不是显得自己是有心纵容敌方杀害自己的百姓一样,那不也是在皇帝面前自寻死路吗?
于是他沉默了一会,避而不答,却是找到另一个点攻击阎寻,“我们如今与番邦才相安无事多久,你这样造杀戮,恐怕会把他们逼急了,最后受苦了还是我们的百姓。”
阎寻冷笑,“你是知道百姓受番邦掳杀之事的,不说怜惜我们那些无辜的百姓,倒是可怜为蛮狠残暴的番邦开脱,也实在是有‘仁心’。”
既然对方避重就轻,想以此把所有过错都摊在他头上,那就不要怪他反攻了。
果然,这位杜姓大人被堵得哑口无言,甚至是背负了对自己百姓残忍,怜惜番邦的帽子。这,这可是比他承认懒怠于公务更为严重啊。
噗通的跪下,杜大人就对着皇帝求情,“皇上明鉴,臣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如有假,天打雷劈。”
阎寻轻轻呲了一声,扭头不看他。
作为皇帝,秦裕也是烦类似杜大人这种人烦得很。满嘴道德仁义,却都是有利于他们自己的才会说出来。索性也不管杜大人,只是瞧着自己看着长大孩子笑道:“行巡,你镇守边关许久,对于如何处理边患可有什么看法?”
阎寻想了想,见皇帝似乎有鼓励之意,就将他心中所言一一道来。
“军心不能弱,不能有仁慈之心。”阎寻直接一句话回击了方才指责他对人无怜悯之心的杜大人,“杜大人估计是稳居京城,不知边城军士与百姓的苦难,既如此,不放让杜大人休沐一个月,带着方才说我粗俗的人,一起体验一把边城普通百姓的日子。好叫他们不会穿着锦衣皮裘,言百姓寒酸不舍得买棉衣。”
这一波冷嘲热讽,可谓是直接说这些大人居于庙堂之高,不去了解或者说是不在意普通百姓的死活了。
不说那些心中有鬼的大人们如果倒吸一冷口气,觉得阎寻这个状元郎是名有虚传,脑子不好使,心中怨恨之际,就想着怎么给他惩戒,有的甚至都想好了,要怎么想办法叫他“因病去世”了。
中立的那帮人只觉得阎寻鲁莽,树敌太多,不是明智之人。
只有一些两袖清风又刚直不阿的,俱是两眼放光地看着阎寻。
这真的是他们想要团结的人啊。
此时,阎寻的几个师兄也有些迟疑了。
毕竟在他们眼里,阎寻确实莽撞了些。这可是树敌太甚,往后说不定会有不少的麻烦。自己上前去为阎寻说话,说不定也会被孤立针对。
正迟疑间,元尚书出列了,“皇上,京城百官无事,或者可以去边城看看,只是看看,不插手地方要务。如此也能叫他们了解一下当地具体的情况,减少文武百官的争执。”
阎寻有些惊讶地抬头,与已经慈祥看着自己的元尚书相视一笑。他没想到,自己把元老大人举荐的人撸下去,驳了他的面子,他老人竟没有责怪自己,还为自己说话。想到此处,看了不远处垂头而立,没有给自己眼神的师兄们,阎寻心里有些不得劲。
此时,皇帝思索了一下,便应下,“爱卿所言甚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杜爱卿,还有连爱卿,等过些日子,便随行巡一同去边城看看吧。”
皇帝一锤定音,那两人脸色发白地叩头谢恩,随即便低着头,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好。不管心里对阎寻有多大的怨恨,此时都不敢再表露半分,唯恐被偏心眼的皇帝抓着不放。
真是好运呢,得盛宠如此。
散朝后,阎寻就被皇帝召进御书房,问及边城守卫与漂没一案邓大人的详细情况。
哪怕奏章已呈到自己跟前,大理寺那边也做出判决,可皇帝依旧想听听阎寻亲自讲述一下这件事的始末,以及其中需要注意的点。
阎寻低头想了一下,道:“皇上,那些最低等的募兵【注1】,一个月的军饷本应该是18两。
但到手后,只有一半就算是大幸。最普通的军户士兵,一人月粮【注2】,也即是分派给其妻小的,原本是八斗,无妻小的就是六斗【注3】。如无意外,有□□成送到其亲属手上,已是极好的。而行粮,通常以行军强度为准。也通常被克扣剩下八成才落到将领那边。若是碰上些中饱私囊的(将领),发到将士手中的又会被刮掉一二成。”
皇帝以前只是听说过所谓的漂没,但有心腹说这是正常的,且朝廷发放粮饷时,总会超出一些,以保证最后将士们拿到的,符合朝廷预想。所以他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如今倒是叫知晓了这其中的祸根,也叫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是这样的问题再积攒最多十几二十年,怕是会天下大乱。
“爱卿可有什么法子,来杜绝这样的情况出现?”
阎寻抿嘴,“皇上,这样的事,我也是暂时毫无头绪。您是没看到,臣今日捅破了这层遮羞布,就惹了众人怒气。”若是再提出什么法子来,怕是会跟那些变法的一个下场。自古以来,提出与推行变法的,都没有好下场。至少现在他没有能力保证自己与亲眷好友的安危之下,不会贸贸然提出什么法子,只能是这样揭开遮羞布,警告那些人不要太过火。
皇帝听了,也不生气,他也是知晓阎寻或者有些想法,但不管什么想法,终究抵不过某些人良心泯灭。为了保住自己看好的臣子,皇帝也不逼着他回去写折子呈上具体的决绝方法。
阎寻看皇帝叹气,心里还是将自己心中所想咽回去的。皇帝不是吃素的,既然知晓了具体情况,就必定会有办法改善这个情况。
又过了一日,身负皇命带着粮饷去安抚边关将士的邓大人被皇帝亲自下令剥夺官职,流放两千里,抄没其家中财产,其亲眷虽之去其流放之地,三代以内不许科考为官。
皇帝已是留下了邓大人一命,并且没有要求其家人全部流放,也算是看在没有造成战事失利的份上,留了他与亲眷一条性命。只是丢了财产与三代不能入仕,也足以震慑了那些贪得无厌的人。毕竟身无分文地去了蛮荒之地,能活下来就算老天保佑了,还想三代之后入仕,简直是痴人说梦。这谁不怕?
一时间,朝堂上安静了许多。那些想找阎寻麻烦的,都暂时收起了爪子,等待时机到来再惩戒他。
回到京城,自然是要去看傅雁声的。
看着门可罗雀的子爵府,阎寻忽然有点不敢去敲门。
傅雁声此前遭遇,若是没有遇见自己,是不是会好点,或者不会被皇帝赏识,那锦司司可能就瞧不上只是江湖游子的傅雁声?
正当他走两步,又停一步的时候,小角门忽然从里面打开来了。
只见一个两眼无神的四十岁左右的门房走了出来,见到阎寻脸色不大对劲,又见他面容有些黑,穿着也并不华丽,便不由得心生不喜,“喂,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地在子爵府前走动?”
阎寻看着这有些嚣张的门房,剑眉一拧,“昨日就送了拜帖过来。你进去跟你们爵爷说,阎寻来访。”
阎寻?门房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可总觉得眼前这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或者是打秋风的也说不定。于是他便不大乐意去送信,“你说送了拜帖,我就信了?去去去,一边去。我们爵爷可不是你想见就见的。”
阎寻在边关待了许久,脾气已有些直,故此见这门房如此讨人烦,当即拨开他的手,径直就往门内走,不料被他抓住了手腕,“来人,有人强闯子爵府,快来人将他抓到京兆府那边去!”
门外几个侍卫模样的人从门内跑出来,正要拔刀,却听见有个人惊呼,“阎公子?!真的是你!”
竟然还有人认识自己?阎寻定睛一看,觉得没什么印象。
那侍卫激动地上前,“在下曾是爵爷身边的护卫啊,您不记得了吗?”
阎寻想了想,倒还真的从脑海中找到了对应的人。
这下子,可算是有认识的人了,阎寻急着见傅雁声,便不多寒暄,只是往府里走,“傅大哥现如今可还好?身体如何?侄子侄女如何?”
那人叫旁人去通禀傅雁声后,便回道:“回公子,我们爵爷与小小姐还有小公子都很好。因着您来府里具体时辰还没定,他今早上早早起来,就想等着您来。谁知他方才竟是歇着了,您就碰巧来了。”
阎寻点点头,根本没有在意傅雁声没有出门迎接,更何况是自己没有定下具体的时辰,自然不能责怪对方没有足够重视自己的到访。
还没走到一半,便看在走过长廊,穿过一个月洞的时候,看见一个胡子拉渣的男子疾步而来。其身上的褐色衣裳,像是挂在衣架子上,空洞招风。
“傅大哥!”
“寻弟!”
哥俩都朝对方走去,双手对执,均是红着眼,旁的话,却是没能说出来。
等两人情绪平复了些,这才一起往傅雁声的待客书房而去。
落座上茶后,傅雁声才急急地问:“寻弟,你才从宫里出来吧?皇上可是知道你来府里?”
“傅大哥放心,皇上允许我来看望您的。”
“那就好。”傅雁声长长地嘘出一口气,“这次回京,要待多久?”
阎寻看向他略带期待的眼睛,“最多再呆十日,便要回去。”
说完,兄弟俩又无言相对起来。
随后,还是两个孩子过来,阎寻才想起今天来这里的再一件要事,“我问过皇上了,以后我侄子侄女,可否自由地在京城活着,永远记得大秦与皇上的心意?”
傅雁声与一双儿女都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阎寻,“皇上他有何吩咐?”
他不大相信,皇上真的对自己儿女很放心?
【注1】募兵制:由朝廷招募丁男当兵, 供给衣食,免征赋役。
【注2】月粮是给被出征士兵的家属的。“行粮”,可以理解为行军途中或在外执行任务时加发的粮饷,给士兵本人。
【注3】一升米现在重1.25斤,10升米为一斗,一斗重12.5斤。
(上面的资料均来自度娘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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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变成守将: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