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却蹲下,细看小猫兔身上的虫卵,问这些虫卵是否属于产出假琥珀的虫子。
蒋云霞给予肯定,说这类虫子的外观形似甲虫,个头在指甲盖到糖果大小不等,成群行动,卵生。
“这类虫子有好几种,大概就学生物的能分得清。”
她拿靴尖拱了拱小猫兔,后者顺从且柔软地被挑起一点,覆盖于其上的假琥珀如同温热糖浆,向着相对更低处黏稠而缓慢地滑动。
“分不清也不妨事,”她撤开脚,假琥珀没粘附于其上,仅在靴头留下一点湿痕,“大部分人直接管它们叫‘琥珀虫’。”
她们对话期间,其他人没闲着,在这个穿地兽的“食物储藏间”里,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各自为政地勘察。
一行人中唯二时却不认识的那两个紫蝎,均是年轻男人。他们略带警惕地找了个角落,呼出全息投影,开了**模式,不知道在查看些什么。
柳广知和石宇对动物尸骨的兴趣比较大,一路捡骨头看,看两眼再丢掉。
左撇子女和其同伴朝动物尸体上比比划划,叽叽咕咕什么“进食量”和“储备量”的问题;
疯牛变魔术般地掏出好几个样品管和一袋棉签,往棉签东擦擦西擦擦,再挨个往样品管里装,装完看也不看地丢给泥猪。
泥猪司空见惯地摸出了个有束绳的袋子,张开着跟在她后边接。
时却模糊地察觉出他们各有目的,隐约有猜测,但无法肯定,只得再以眼神示意身边的老猎人“同伴帮帮我”。
蒋云霞已然很习惯时却的常识匮乏。她解释:
那两个时却不认识的陌生紫蝎,这会大概在重新查看穿地兽的资料或询问别人。一看就是经验不算丰富的两个愣头青。
而基于当下生物学被辐射弄得乱七八糟的现况,出于谨慎,柳广知和石宇应该想确认那两只穿地兽的咬合力;
类似地,通过了解这个空间内储存动物的情况,左撇子女和其同伴正二次评估穿地兽的体型,也许还在进一步猜测它们死前的身体状况;
至于疯牛……
“她在当赌狗。”蒋云霞道。
于是时却得知,十三区的不少猎人会常年向附近区的研究所供给区外变异生物的样品。蒋云霞也干过一阵这事。
不过,对于并不专业的猎人来说,由于无法辨认什么可能有价值,什么可能没有,他们只得采取“广撒网”的策略,看到什么任何可能有价值的就取一点,到时候让研究所批量判别去。
这活和开盲盒没什么区别,运气好的话能赚点,运气不好的话,只能按取样数得到极低的一点计件劳务费。
时却满足于自己又涨了不少知识。
“我们还能做什么?”她问。
蒋云霞摸摸后脑勺,表示事就这么点,全被抢光,他们三人不如袖手发呆。
作为一个好奇宝宝,时却发呆是不可能发呆的。
她指着角落里蚂蚁窝一样的东西,问那是否为琥珀虫的窝。
“对,不过这儿虫影也没一只,看样子里面是空的。”
蒋云霞百般聊赖地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在衣角上蹭了两下。“琥珀虫经常成群结队到处乱窜,在哪都不稀奇。”
“说不定在努力啃那两只穿地兽,”她开玩笑,“随它们啃,那些小东西食量不大,这才多久,能把穿地兽啃下一只爪子算厉害的了。”
沈司奥说:“琥珀虫经常为其他生物做嫁衣。”
哦,他们这群人是妥妥的程咬金,时却想,感恩琥珀虫,虫好人坏。
不多时,柳广知和石宇查看完毕,说没什么意料之外的发现。
左撇子女和其同伴那边前后脚结束。“和地图上说的**不离十。”
疯牛和泥猪没说话,不过一人不再往外狂掏样品管,一人收起束绳袋。
那两个陌生的紫蝎沉默地收起全息投影,朝大部队凑过来。
这个“食物储藏间”有两条通向他处的出口,均是可供两三人正常并排行走的大小。
蒋云霞简单画了个示意图发到紫蝎们的大群里,并发送他们所在的定位。
齐姐在群里回了个手绘图,以及他们那一行人所在的位置。那位置距离两条出口的其中一条较近。
齐姐:【建议你们选那条看着近的走走,如果感觉向我们靠近,再折返,选另一条。】
经过简单商议,时却等人决定按齐姐说的做。
他们离开“食物储藏间”,朝那条看似距离齐姐一行人较近出口走了一会,确实感觉正不断朝齐姐那边靠近,便果断折返,选择另一条路。
时却依旧当断后的那个。她让沈司奥走在自己前头。
在各式晃动的人造灯光下,她看见一个接一个的影子被映照在灰白的通道侧壁上,伴随泥土与硬质靴底撞击而产生的接连脚步声,持续地朝前方滑移。
除自己人制造的响动外,她的耳边没有其他值得留意的动静。
前方是待人造光亮吞噬的暗色,后侧是不断地撵上一行人脚后跟的漆黑,对时却来说,它们配上扑扑的沉闷行走声、鼻尖的泥土气味、身边同伴们脸上严肃的神情,构建成了一副尤为奇特的画卷。
下意识地,她想将这幅画卷瞧得更清晰些。
些许微不可闻的齿轮咬合声和轴杆吱呀的摆动音,毫无预兆地钻入她的耳畔。
仿佛一把钥匙插/入从未启用过的锁孔中,仿佛一扇紧闭的门扉被不可违抗的外力推动了,徐徐打开来。
她的身体忠实地听从了她的愿望,将之实现。在已然得知的细节之上,时却感受到更多的东西:
脚下的泥土中传出若有若无的腥骚,仿佛是某种尿液发散了许久后几近消失的气味。
蒋云霞腰间的匕首套正以0.8秒一次的频率轻拍她的胯部。
泥猪的身上,有一处传来细微的塑料瓶相互挤压、撞击的细微响动。
最前头那两个陌生的紫蝎里,大概出于紧张,有一人的呼吸频率稍快,不那么有规律。
一个三岔路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照例,这三个路口跟三胞胎似的,大同小异。地面上没有任何可供参考的、动物走过的痕迹。
“怎么又来?”石宇烦躁地揉揉脑袋,粗声粗气,“走哪条?”
柳广知打开紫蝎们的大群,发了个定位,等齐姐那边回复后,仔细对比两个分队的所在位置。
他头疼道:“这个三岔路和齐姐那边有一段距离了,参考性不高。”
蒋云霞掏出自制的风向标插在三个路口的交汇处,风向标的箭头消极怠工似的,小幅度地悠悠转动了一下。
疯牛弯腰将它往左拨,再往右拨。
只要一受到外力拨弄,风向标就顺从地左右偏移,最多原地再小角度晃悠几下。
“这玩意废了,”疯牛道,“要么是这儿几乎没风。”
蒋云霞碾了碾脚下的地面,低头瞧了瞧自己的靴尖,没说话。
她叹了口气:“我有个提议,准确率可能不高……”
时却还维持着感官放大的玄妙状态。
她的视线越过众人,投向三岔路的中间通道。
那里有细微的、流动着的风从黑暗中吹拂过来,同时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腥臊味。
“尿?”她转脸对蒋云霞说。
“反应不慢嘛。”蒋云霞略有些惊讶,含笑挑眉。
她随后向众人解释,如果那两只穿地兽带着重伤逃回巢穴,应激状态下的它们很可能会失禁,失禁的尿量也许能比通常它们拿来标记地盘的尿量大得多。
陌生紫蝎的其中之一提出质疑:“它们要是走过这里,地上怎么没有脚印和血迹?”
蒋云霞斜他一眼:“穿山兽能用尾巴掩盖掉行走的痕迹。而且别忘了,琥珀虫也会吞食泥土里的血迹。”
“看看瞎猫能不能碰到死老鼠,”时却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行的话再说。”
她拉着沈司奥走到三岔路前,朝中间通道跨进半步,蹲下身,隔着手套抓起把泥土凑到鼻下,深吸一口气。
那股腥骚味隐约可闻。
掏出匕首,学齐姐此前的动作刨了刨,她对着自己刨出个小土坑的地方趴下嗅闻,进一步确认鼻尖的腥臊味道更浓。
泥猪歪斜身子去揽疯牛的肩膀,玩笑道:“看,你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疯牛一巴掌揪住他的爪子甩开。
时却新抓起一把坑底的土,翻转手心,松开五指。
“我觉得这儿味道不小,你们来闻闻?”
疯牛弯腰凑近闻上几秒钟,皱眉:“好像有一点。”
在她之后余下的人都闻了闻,有的人说什么都没闻到,有的人和疯牛差不多,不太确定——唯一猜出真相的沈司奥很自然地混入了这部分人中。
时却佯装正色:“试试看另外两个通道?”
待如法炮制地确认过剩下两个通道内的情况,一行人中除了一个看天一个望地的时却和沈司奥,彼此面面相觑。
时却:“中间的通道气味最浓。”
沈司奥:“中间的。”
疯牛:“其他的通道好像没什么味道。”
石宇:“呃,我再回去闻闻中间那个。”
左撇子女:“我觉得三个通道都没差别。”
纠结了一会后,矮个子里拔将军,一行人决定还是一块往中间的通道走。
蒋云霞在群里更新他们的动向,齐姐那边没什么特殊的表示,只叮嘱一句:
【保险起见,不要随意分散。】
时却理解她的意思。毕竟是在可能坍塌的地底巢穴,多个人多把手。
众人继续行进。
随着越发深入,来自黑暗中的风吹拂得越来越明显。
蒋云霞没收起风向标,它前端的扇叶缓缓动起来,箭头和箭尾旋转,正常地指出了上风向——众人的前方。
又十几步,最前头的两个陌生紫蝎转过一个拐角,携带的灯光照亮拐角后的黑暗。
时却听到他们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类似的发声依次出现在柳广知石宇二人、左撇子女和其同伴二人身上。
疯牛和泥猪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拐角后。他们颇有默契,发出意味不明的啧声。
时却三人连忙跟上。
拐角的灰白侧壁退至视野范围后,取而代之的是一左一右两个岔路口。
左边的岔路口看上去平平无奇,右边的岔路口……它长满了腐烂菇。
这些腐烂菇们的个头看上去比外面的膨胀了一整圈,足有橘子般大小。
仿若其下的土地为多么肥沃的腐殖质般,它们密密麻麻地,一个挨着一个地长,伞状的菌盖彼此你搭着我我搭着你,高高低低铺满地面,叫人全无下脚之处。
更惊悚的是,在这成片腐烂菇群之中,在这个通道的正中央,还存在着一个由被压烂的腐烂菇形成的“小路”。
这“路”具有不规则的扭曲状,棕色的伞状菌盖被碾碎、压扁,同灰白的菌柄分离,铺成“路面”。
而被分离的菌柄滚至“路面”两旁,垫成胖乎乎的“路牙”,挤得“路”旁的其他腐烂菇不同程度地倒伏。
这“小路”……就好像是什么蛇一样的玩意,曾在这片腐烂菇群上面蜿蜒爬行过。
谢谢西顾的1瓶营养液,我会好好努力的~
小剧场:今天没有小剧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愚蠢的作者三次元忽然不那么忙了,后面应该会更新得勤快些了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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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