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寻 第17章 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下午就回去吧！你家里人该着急了。”时哲劝道。

“我来这可不是听你说教的，通城有好玩的吗？给我当导游。”林音噘着嘴要求。

“姑奶奶，我在这是伺候人的，哪能瞎跑？”时哲拱手道。其实他觉得小公主出逃，家里估计会震翻天，要是他再带她没心没肺地玩个几天失联，林音父母大概率要向他兴师问罪了。

林音兴高采烈地抖落起时哲的糗事：“星野弟弟，你是不知道，大一那会儿，时哲刚走进校园，那颜值，简直比偶像剧男主角还让人怦然心动。就因为看他神颜的份上，本姑娘主动凑上去交朋友。哪晓得相处下来，才发现他不仅嘴欠，还跟个老妈子似的，比我妈还唠叨，我可真是服了他。”

宋星野听到这儿，认真地看向林音：“时哲哥哥很好！不是老妈子。”

“星野弟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护哥狂魔啊！你时哲哥哥当然很好，要不然我也不来投奔他啊！”林音小嘴巴拉巴拉，自顾自说个不停， “大一那会，时哲参加学校活动，弹着吉他深情弹唱，那盛世美颜，引得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他的迷妹。明恋暗恋他的女生可多了去了，又是拦路送花，又是在教室里递卡片，就连篮球场都有人跑去送水。甚至还有人用校园广播，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时哲表白呢。” 说到这儿，林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差点趴在桌上岔了气，“就因为这事，时哲第一次被辅导员拉到院长那儿，还被几位平时难得露面的学校大咖围观。原来那广播台表白的女生，是其中一位大咖的女儿，那位大咖还打起了招女婿的主意呢。”

听着时哲这些年的过往，宋星野的心口像是有块石头堵住了似的。他早该知道的，时哲这么好，自然受很多人喜欢。时哲有自己的父母，以后还有自己的女朋友、妻子、孩子，他与他的相交，终究是短暂的。

用完早餐，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停在路边。林音家的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林母从车上走了下来。她个头不高，约摸一米五五，一头微栗色的短发显得干净利落。早年打拼的辛劳，在她眼角留下了淡淡的鱼尾纹，却丝毫不影响她身上那股精干威严的气势。

林母的目光在时哲和宋星野身上一一打量，最后落在时哲身上，语气礼貌却很淡：“谢谢你照顾林音。” 那语气中不自觉流露的优越感和压迫感，会让大部分人不由自主地臣服和以能为她这样的人服务而感到荣幸。

时哲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不卑不亢地回应：“阿姨，您客气了！”

林音却嘟着嘴，一脸倔强：“妈，我不走，我喜欢这儿，我要在这儿旅游。” 一向乖巧的她，从大二开始，仿佛进入了叛逆期。

林母神色未变，只是平静地说道：“陆一凡明天去德国，今晚我们一同吃个饭。” 说话间，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观察着时哲。

“我才不去呢。我才多大，你们就要卖了我吗？”林音嚷道。

林母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后，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 过两天。” 林音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妥协，原本的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好，两天，我让小李陪你。” 林母点头答应。

“不用，我有同学陪。” 林音的气势又稍稍涨了起来。

林母看向时哲，面沉如水，虽看不出情绪，但莫名让人觉得凌厉。她声音轻轻，不辨喜怒： “时哲同学，你是林音的好朋友？”

林音在一旁可怜巴巴地看着时哲，不停地用眼神暗示他。

时哲迎着林母的目光，坦然点头：“嗯！”

“林音一时情绪化，需要调整，这两天辛苦你了。” 林母冲司机示意，司机连忙将手中提着的人参礼品盒递给时哲，“听说你家人生病了，这点礼物聊表心意。”

“不，阿姨，不用。” 时哲连忙摆手拒绝，可那司机熟练地将礼品盒强势塞在了他手里。

“拿着吧！听说你一向知礼持重，还要麻烦你再照顾林音两天。” 林母的语气客气却又透着冷淡。

时哲怔忡了一瞬，嘴角牵起一丝疏离的笑：“阿姨，别担心，通城是旅游荒漠，林音觉得无聊了会尽快回去的。”

“好，那我就放心了！” 林母微微点头，转身走向车子。

“阿姨，我送您！” 时哲拎着人参礼盒跟上林母，快步走着，想把礼盒塞给司机。宋星野见状，赶忙跑来，一把抢过礼盒，在司机开车门时，将礼盒塞到了车后座。

林母点了点头，没再坚持，示意司机开车离去。

“对不起，时哲。我母亲太过分了。”林音红着眼眶，诚恳道歉。

时哲定了定神，咧出一个安慰的笑，说：“咋了，大小姐，我又不是和你母亲做朋友。”

“对不起，之前没跟你坦白。这次我是逃了家里安排的相亲，本姑娘大好青春年华，可不能还没享受呢，就走进婚姻的牢笼。”林音破涕而笑。

“走吧，带你去看通城的山。哦，不，应该是小土丘。”时哲真诚地邀请。

“好，走！” 林音瞬间来了精神，开心地应道。

“星野，你今天有事吗？一起去吗？” 时哲看向宋星野。

“嗯。” 宋星野压下心中的酸涩，即便知道自己可能像个电灯泡，但他就想跟着。

通城地处江海交界处，城中最著名的小土丘面朝大江入海口，乃是八小佛山之首。传闻在里面的大圣菩萨面前许愿极为灵验。

三个年轻人一路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便爬到了山顶。站在山顶平台向东边望去，只见江阔水长，浩浩荡荡。若是诗仙诗圣亲临此地，想必也会豪情满怀，留下千古佳篇。只可惜当年此处太过荒芜，未能吸引他们的目光。倒是相传一位伐武兵败的初唐诗人逃难至此，最终葬在了这里。

这时，一位路过的女居士热情地介绍道：“如果能将硬币扔到香炉最尖的顶端，许的愿就会很灵。前年就有一个男的扔上去了，他许了发大财的愿望，结果真的在股市赚了几千万，来还愿的时候，可是捐了几十万的香火钱呢。”

林音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嚷嚷着要许愿。她飞快地在女居士那兑了一百元硬币，时哲想拦都拦不住。只见她站在香炉前，一枚枚硬币扔出去，可一连扔了九十个，都没能命中。

林音瞧着手中剩下的十个硬币，有些不甘心。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力气不够，便郑重递给时哲：“你帮我扔。”

时哲看着她，哭笑不得，接过硬币扔了起来。可惜，扔了八个，都差那么一点点。

“别扔了，让弟弟试试。”林音赶忙阻止时哲继续扔第九个，里碎碎念道，“年纪小，运气好。”

宋星野接过时哲手中的两枚硬币，将一枚在手心轻轻一翻，然后轻轻一抛，“嗖” 的一下，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站上了香炉顶端。

“哇！弟弟你太棒了！” 林音兴奋得又蹦又跳，看她那架势，像是要冲过来抱住星野。星野垂眸，不由往时哲那边退了两步。

“淡定淡定，先许愿！” 林音赶忙抱拳闭目，口中念念有词：“希望我未来的另一半是自己喜欢的。” 许完愿，她又认认真真地冲四方神灵各鞠了三个躬。

时哲盯着林音，目光温柔而专注。他没注意到，一旁的星野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看林音的表情。

许完愿，林音催促：“还有一个，弟弟别浪费！” 这话打破了两人入神的状态。

时哲也笑着赞许：“星野，再来一个！”

宋星野捏紧手中最后一枚硬币，随后轻轻一翻，将它送上高处。“叮咚” 一声，硬币又稳稳地落在了香炉顶端。

“行啊！看来是真有实力。” 时哲竖起大拇指赞道。

“快许愿！” 林音对宋星野说。

“哥哥许吧！” 宋星野看向时哲。

时哲笑了笑：“星野扔的星野许。我去拜拜大圣菩萨。”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大寺里。

“星野，快许！” 林音兴致盎然。

星野双手合十，虔诚地在心中许下一个愿望。

“星野小弟弟，许了什么愿望？考第一名？还是找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林音冲着他眨眨眼睛，灵动的眼眸里笑意盈盈，她把食指放在唇中央，“嘘...... 开玩笑的，告诉我就不灵了！”

星野眨巴了几下眼睛，面无表情地沉默。

“小小年纪，跟个小老头似的。走吧，去找时哲哥哥。” 林音虽然调皮，但很有分寸感，这也是时哲欣赏她的地方。

“呃...... 实话说...... 还挺喜欢的，但是没有用啊！” 时哲的语气中透着一丝黯然。

“我......” 星野的话哽在了喉咙里，最后默不作声地压在了心底。

星野把他们送到小区外马路边停着的出租车处。

时哲看向他，轻声说道：“我走了，记得照顾好自己。”

他轻轻 “嗯” 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时哲走了几步，又回头，脸上带着灿烂明亮的笑容：“星野，再见！”

那笑容，如同星野暗黑命运里唯一窥见的天光。他在心里默默想着：他是全世界最好的时哲。

只是这道光，此刻却追着娇艳的郁金香渐行渐远。

宋星野独自一人走在空荡荡的小区道路上，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落寞和寂寥。风轻轻吹过，带起地上的一片落叶，他觉得，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孤独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