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跨坐,却也不准确。
楚离分开双膝跪在少年大腿两侧,身体屈向前方,一只手按在他眼前,另一只手还托着那支燃烧的蜡烛。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练瑜伽,全凭着核心力量支撑住悬空的腰腹,保证身体不会接触到他的腿,以防引起他的怀疑。
此时,楚离的视线直直落在少年身上。
他的胸腹好像一幅在她面前展开的雪景图,而她手里的蜡烛便是那支画笔。
然而,在这个姿势下,楚离还没法提笔作画。
更不妙的是,因为俯身之故,她的发丝不可避免滑下肩头,垂落在少年的胸膛,还随着她呼吸的节奏,轻扫过少年胸前。
……
……
楚离捏着下巴盘算,下回得融掉几根蜡烛,加点红色染料重新捏成形状,这样她想滴出多少朵梅花都不是问题。
这幅雪中梅总算大功告成,楚离吹灭蜡烛,伸手召来预先在热水中打湿的白色丝帕。
她对自己的画作十分满意,着手拭去蜡痕时,甚至还有些依依不舍。
此刻,身下的少年却从唇瓣中逸出一声干涩的“渴”。
因他被覆住双目,楚离看不到他眼里的神色,却能看出他努力仰起下巴,嘴唇张合,像极了离水就难以呼吸的鱼。
少年的胸膛剧烈起伏,一只手还茫然在身侧摸索,仿佛在寻找救命的甘霖,要为自己解渴。
他修长的五指掠过她的裙摆,忽然间撞上她屈起的膝盖,楚离只觉膝盖条件反射般朝后一缩,瞬间就将她精心维持的平衡打破。
楚离身体前倾,眼看着那幅雪中梅离自己越来越近,思绪有片刻空白。
可即便在这个关头,她仍不希望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于是本能地咬紧牙关,封住还未逃出唇齿的惊呼,整个人闷闷倒在他的胸前。
……惨了。
若是方才还能靠着保持身体距离安心装蒜,现在这种紧密相贴的姿势,又要怎么跟他解释!
小怜显然也受了惊吓,抬起双手四处摸索,似乎是担心她,“姐姐,你怎么了?”
楚离不敢吱声,手撑在他身侧试图起身,可背上却毫无防备地落下他的一只手,被他阴差阳错又按了回来。
她正想抱怨一声,就看着自己面朝一颗梅骨朵砸下去,情急之下硬生生扭过脖子,用自己的长发作为缓冲,侧过脸倒回他胸前。
经过这番惊心动魄,比起尴尬,楚离更多是感到懊恼。
她的左膝上莫非是有什么开关吗?
为什么只是被碰了一下,整个人就绷不住了!
“姐姐,你还好么?”小怜的手克制在她背上按了按,语声也是小心翼翼的,“我刚才是不是伤到你了?”
“……没有。”楚离盯着旁边的床,生无可恋,“你把手松开,我自己能起来。”
“可我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扭到了。”小怜不但没有松开按在她背上的手,还放上另一只手。
少年的双手同时落在她的背上,这里按一按,那里压一压,毫无章法地寻找她身上毫不存在的伤处。
也不知按到哪处,楚离忽然觉得腰上一痒,整个人本能地身子一缩,口中不由自主地“唔”了一声。
“姐姐是扭到这里了么?”小怜似乎很不放心,手指在她的肩胛骨边缘又重复按了一按。
楚离忍不住想发笑,“别乱按,我怕痒。”
“不是这里么?”小怜听起来很是困惑。
他的一只手索性沿着楚离的脊骨,一节一节向下挪去,指尖一路带起一簇簇火。
事情渐渐变得奇怪,楚离先前只想发笑,眼下却开始克制不住地绷紧身体。
没等少年触到她的最后一节脊骨,楚离便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我背上没事,你不用试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没来由地有些心虚,呼吸更是不听话地漏了一拍。
而小怜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姐姐,你心跳得有点大声。”
“怎么可能,我自己都没听见……”楚离随口说完,想起小怜仍被蒙着眼,大概因为这样,他的听觉会比她敏锐许多。
难道自己的心跳真的有那么大声吗?
可她呼吸的节奏明明也没有变快啊!
强烈的好奇心迫使楚离保持不动,她要杜绝任何可能影响她心率的动作,排除所有干扰,专心致志仔细聆听。
可她一动不动安安分分听了许久,也没听见预想中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反而留意到少年胸膛中一下一下的心跳。
楚离不由皱了皱眉。
一个刚刚被滴过蜡、又被她惊吓到的人,也能有这样平稳的心跳吗?
沉默又持续了一会,才被少年略带迟疑的话声打破,“姐姐,你好了没?”
楚离有些泄气,“好了好了,我什么也没听到。”
“我不是说姐姐听心跳的事。”小怜语声微顿,“我是在说,姐姐压着我的事。”
楚离这才回过神来。
从她失去平衡开始,她到底稀里糊涂在他身上躺了多久!
楚离几乎是一个俯卧撑,就把自己推离榻边,也离开他的胸膛。
骤然起身令她头晕目眩,她不得不捂着脑袋,扶着榻边缓了好一会,才重新找回方向感。
不知为何,明明被滴蜡的人是小怜,可楚离却觉得,自己才更像是砧板上的那条鱼,如同离了水一样浑身都没力气。
这种奇怪的错位感,让楚离不由自主盯着他多看了一会。
少年躺在竹榻上,红绸遮住他的眼,而他嘴角勾起的浅浅弧度衬着微翘的下巴,显得他心情很好。
“姐姐,你不是还要在我背上滴蜡么?”他的语声分明是内敛的,戛然收起的尾音却像某种惬意的信号。
“……改日吧。”楚离头疼地伸手在太阳穴上按了又按。
今晚给他滴蜡实在太累,还是尽早止损为妙。
*
第二天,楚离一早便收到期盈的灵纸鹤,询问她脚伤的情况。
楚离如实回信告知,自己已经行走如常。
很快,她又收到期盈的第二只灵纸鹤,让她先别出门,说是有个惊喜就要送上门来。
没过两盏茶功夫,只听一声划破天际的高亢鹤鸣,在院中一片惊慌失措的骚动中,楚离眼睁睁看着丹丹扑着羽翼从天而降,干脆利落地停在她的房门外,完成了一次壮观的到场仪式。
坐在丹丹背上的期盈朝她用力挥手,与身后的人双双跳下鹤背,然后拉着他走到楚离面前,“你之前见过我家炉鼎,但我一直没给你正式介绍,他叫胥淮。”
胥淮对楚离作了个揖,旋即转过身,贴心地帮期盈抚平肩上的披帛。
“你家炉鼎呢?”期盈站在楚离面前,却踮脚左右张望,“他没跟你一起出来?”
楚离反手一指,“小怜在屋里帮我准备早膳,现在是关键时候,他不能走开。”
“好香啊!”期盈奔向半开的窗边,双手搭在窗台上,微抬下巴努力闻了闻,“这是什么好吃的?”
“香菇鸭肉粥。”楚离看出期盈的馋,“我熬了很大一锅,你们既然来了,要不要顺便用个早膳?”
“自从辟谷之后,我好久都没有吃过早膳了。”期盈感慨地摸了摸鼻子,“但这可是你的手艺,我绝对不能错过!”
外门弟子屋内的小厅并不宽敞,一张近窗的小方桌勉强能容纳他们四人围坐。
楚离左手边坐着小怜,右手边坐着期盈。
胥淮起初主动让出位置,想让他们三人坐得更舒服,但在期盈和楚离的再三挽留下,他还是答应入座,在楚离对面坐下。
四人当中,期盈是吃得最开心的那个,她不断用瓷勺舀起热粥,一勺接着一勺送入口中。
胥淮轻声劝她,“阿盈,你吃这么快,别烫着了。”
不过一炷香时间,期盈就将整碗热粥囫囵咽下,可她还不满足,端走胥淮手中那碗,继续呼噜呼噜吃了起来。
胥淮无奈叹了口气,望着期盈的目光却十分从容平和。
而小怜虽然一直端着碗,也在往口中送入粥食,但他提勺的动作极慢,张口的动作更慢,目光微微放空,有些心不在焉。
“是粥太烫了吗?”楚离纳闷地用小勺在自己碗里搅了又搅,还鼓起脸颊对粥呼出好几口气,待到热气肉眼可见地变淡后,才捧起自己面前的小碗,递到小怜面前,“你试试我这碗?”
小怜摇了摇头,“可能是昨天那颗灵丹太过饱腹,我消会食就好,姐姐不用担心我。”
楚离想想也是,毕竟那一颗灵丹为他进补的灵力,可是一顿灵膳的足足十倍,他隔了一晚还觉得饱足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这才松了口气,悠闲地喝起粥来。
期盈战斗力惊人,转眼间干掉了第二碗粥,还心满意足地抬袖掩口打了个嗝,才对楚离提议道:“既然你的脚伤好了,早膳之后,不如骑着丹丹去宗中兜兜风?”
楚离与她一拍即合,“正有此意!”
看到小怜正若有所思盯着碗里的粥,楚离想起什么,扭头悄悄问期盈:“我这次还能带上小怜同骑吗?”
期盈眨了一下眼表示意会,旋即朝着窗外吹了声口哨,那只比人还高的仙鹤便信步而来,借着修长纤细的脖颈,把脑袋探入窗来。
期盈伸手在丹丹头顶的红色肉冠上摸了摸,然后对着楚离招手,“我跟你说,像丹丹这样的男孩子,最喜欢被摸脑袋。你这样摸摸它,就表示你喜欢它,它也会对你更亲近。”
“丹丹是男孩子?”楚离惊讶地张着嘴,“我听着这名字,还以为它是个姑娘家……”
期盈摆摆手,“仙鹤确实难辨雌雄,不过我已经找陆长老仔细问过。她告诉我,会‘嗝嗝’叫的就是男孩子,会‘嗝啊嗝啊’叫的就是姑娘家。我家丹丹从小到大,可都是嗝嗝叫的。”
楚离忍俊不禁,“你学得还挺像。”
话音刚落,她便要学着期盈的样子,去抚摸丹丹头顶上的肉冠,然而她的指尖还未触到仙鹤脑袋,桌上便啪地响起一道异常清晰的碰撞声。
三人同时转头循着声音来处望去,小怜的指尖正从落在碗里的小勺上挪开,当他留意到他们的视线时,却露出一副无害的笑容,“怎么了?”
楚离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他的袖摆,对他小声道:“我还想问你,怎么突然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对不起姐姐,是我走神了。”小怜向她缓缓转过脸来,笑容却像一张面具,看不出丝毫变化,“我刚刚消食的时候,恰好在思考一个与粥有关的问题。”
楚离一愣,“什么问题?”
少年朝她微眯双眼,恍惚间露出掠食者般的危险目光,一字一顿道:“姐姐难道就不好奇,若是用仙鹤的肉做粥,吃起来又会是什么味道?”
【小剧场】
楚离:知道你为什么到今天也只能在下面吗?
姬无雁: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么?
楚离:因为那天你说我心跳太大声了。
姬无雁:?
#你怎么还记着那么久之前的事啊#
——
很抱歉,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本章有删减。
……
……
喜欢本文的宝子们也别忘了瞅瞅作者菌的专栏预收嗷=3=
PS感谢遇水叠桥,kiko爱吃鲜蛋卷和Jianan的营养液,以及阿白白白的地雷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