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云轩还在梦里啃大肘子的时候,脑袋被人推了一把,他张嘴嘟囔了一句,“还我肘子....”
“什么?”江一柯没听清,熬了一晚上,刚洗完脸还没擦水,浑身都是薄荷味儿。
柏云轩眼睛被水滴了一下,睁眼就看到江哥趴在他脸边,那人还一脸茫然。吓得柏云轩魂都飞了,窜起来看着房间愣了好几秒才缓过神儿。
“我怕你迟到了,不是还要训练吗?”江一柯还蹲着,脖颈间挂着一条白色毛巾。
“训,训练。”柏云轩把军训这事儿扔在了脑后了,翻身下床的时候站不稳,差点儿一屁股坐江一柯头上。他穿鞋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表,还有半个小时,飞回去换个衣服应该是可以的。
“那我先回去了江哥,昨天麻烦你了。”柏云轩脑袋上毛还炸着,自己也没照镜子,昏着脑袋准备开门走。结果被江一柯拦了一下,他抬头茫然,“嗯?”
江一柯没说话,伸手抚着他脑袋,把头发理顺了,抚平了,说了句,“好了。”
柏云轩慌了神,这会儿彻底醒了,拔腿就跑。路上遇见不少早晨过来上课的学生,柏云轩低着脑袋像干了什么害羞事儿被人捉.奸了似的。
宿舍楼底下零散站着不少吃早餐的学生,就他一个慌慌张张的朝楼上冲。结果冲到门口的时候,脑袋哐的撞上了杨威,这货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身上酒味儿,衣服也没来得及换。
两个人就跟连夜逃荒似的,光着脚在地板上急得乱跳。
“你才回来啊?”柏云轩用吃惊的小脸看着他感叹道,手里拿着军训服朝自己身上套。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杨威开门进去换衣服,“你干嘛去了?”
他从桌上找了瓶花露水,硬是喷了半瓶,把自己身上酒味儿盖了。
“我....”柏云轩吞吞吐吐的不说话,边换衣服边打岔道;“你昨天晚上开心吗?有没有遇到什么...”
“你别给我打岔!”杨威没上当,手上甩着帽子在柏云轩小脑袋上拍了一下,“老实说。”
“我昨天去影视楼了。”柏云轩老实说了。
“干嘛?迷路了?在楼里睡了一晚上?”杨威扯着柏云轩朝楼下走,边走边逼问,把人家柏云轩逼问的脸通红。
“我去找江一柯了。”柏云轩后面两个字说的像蚊子哼哼似的,杨威还好死不死的听清了。
他惊讶,嘴张大突然吼了一句,“你小子让人给上了?!!”
“什,什么东西啊!”柏云轩气急败坏的拍了他肩膀一巴掌,心想这人嘴里就喜欢瞎喊。他心虚的朝周围看了一眼,幸好人少。
“那你干嘛了?”杨威一副老父亲教训儿子似的,抚着柏云轩肩膀,“乖孩子,你跟我说,没事儿的,不害臊,欺负你,我们就欺负回去。”
“没欺负。”柏云轩嘴笨,急得也说不清,“我就睡了一晚上,什么也没干,他还给我盖被子了!”
“你说你这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杨威拽着柏云轩耳朵朝食堂拎,“还盖被子?看把你乐的,那房间就他一个人住?”
柏云轩揉着发红的耳朵乖乖嗯了一句。
“还有床?”杨威问。
“嗯。”柏云轩快缩地底下去了。
“我昨儿话都给你白说了,到时候被人占了便宜还什么也不知道。”杨威吸了口粥,一瞄表,“坏了,快迟到了。”
“我我我包子还没吃...”柏云轩包子刚咬了一口,下一秒被人拽着撒了疯的朝操场奔,跑的时候差点儿被噎死。。
“你昨天,昨天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柏云轩大喘着气儿。
“就昨天一起的学长说的,他和江一柯以前是朋友,后来那事儿之后就不联系了。江一柯身边现在好像就剩你哥和几个朋友,剩下的都不敢招惹他。”杨威回。
“什么事儿啊?”柏云轩低头喝了一口水,抓紧时间把剩下包子塞进了嘴里,脸颊鼓得圆乎乎的,像个仓鼠。
“听说在一个酒店里,当时警察过去的时候地下躺着一个小男生,没穿衣服,血把地毯都浸透了,江一柯就站在旁边,手里还拿了把刀。”
柏云轩吓得半天没说话,嘴里包子也忘记咽下去了,“那他坐过牢啊?”
“没有。”杨威回。
“那就是没有啊,你怎么知道那人是他捅的啊?”柏云轩问。
把杨威问傻眼了,“不是,他们就那么传的,具体我也不知道,但你想,就算不是他捅的,但能缠上这种事儿的人能是省油的灯吗?”
教官那边吹哨了。柏云轩朝队伍里走的时候,杨威又补了一句,“他家开公司的,富二代这事儿你知道吗?”
“不,不知道。”柏云轩又傻了。
“你都跟人睡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杨威叹气,叹这傻孩子纯的像白纸。
“我没跟他..那个...”柏云轩羞得慌,支支吾吾,“睡....”
“睡什么?”教官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
“睡,睡,没睡好。”柏云轩慌张回,抬着张透净小脸,突然一笑,“你睡好了吗?”
“我睡挺好,你扛不住就说话,别又晕了。”教官逗他,柏云轩心思跑了,没回话。
中间休息的时候柏云轩玩手机,发现他哥给他发了条消息,说中午他刚好在学校,一起吃个饭。
柏云轩好几天没看见柏沉松了,开心的赶紧回了个好。
但因为昨天电话的事儿,直觉告诉他,柏沉松可能是有话给他说。
最后一个小时教官不知道哪里来的坏心思,所有人围着操场蛙跳。柏云轩跳的腿发软,站也站不稳。
柏沉松站在篮球场冲他招手的时候,他小跑过去,直接膝盖一软,给柏沉松跪下去了。
“我的小祖宗。”柏沉松吓得赶紧把人扶起来拉着。
柏云轩膝盖上沾了土,活像个刚被欺负完回家找家长的熊孩子。
他一见柏沉松就变了个人,什么扮可怜的招儿都使出来,就是个粘人精。柏沉松还偏偏是个弟控,从小到大都惯着他。
“能走吗?要背吗?”柏沉松故意问。
在学校被人背着太丢面了,柏云轩摇头说不用,一瘸一拐的被他哥扶着朝川菜馆里走。
“最近是不是瘦了?”柏沉松扶着他脸仔细看。
“瘦了,可怜死了,要不你把我接出去?”柏云轩又找到机会了。
“等会儿给你买点儿零食。”柏沉松不进套,压根没搭理他那句话。
川菜馆里人多,就只有二楼剩了空位,木板楼梯一踩下去嘎吱响。柏云轩坐在角落用热水涮杯子,给对面递过去。
柏沉松喝了一口热水,“昨儿找江一柯去了?”
柏云轩一愣,果不其然是有话给他说,这事儿也瞒不了,“找了,但我什么也没干,一直在看他剪片子。”
“嗯。”柏沉松伸手把一碗汤递过去,“喝吧,小心烫。”
柏云轩抿了一口汤,小心翼翼的问,“哥你生气啦?可他不是你朋友嘛。你不是说他人挺好的嘛。”
“是,我是他朋友。”柏沉松抬头看了他一眼,“小轩,你想想从小到大你周围的朋友。”
“嗯?朋友?”柏云轩想了半天,“冯立,杨威,还有陈....”
“你再想想江一柯。”柏沉松吃菜没看他。
柏云轩呆着不说话了。柏沉松意思就很明显,让他比一下。一比就更明显了,他那些傻白甜心里没有一点儿城府的朋友和江一柯放一块儿,怎么比?
小学生碰上三十多岁商业男似的,压根就不在一条线上。
“那....我知道了。”他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柏云轩从小就乖,被护着宠着,他哥说什么他都听。
“你也别生气,你什么心思我知道,眼睛一转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柏沉松看他一字一句道:“江一柯那个人不是你能应付的。”
“朋友也不行吗?”柏云轩不死心又问了句,但底气不足,说出来都飘。
柏沉松就那么看着他不说话,柏云轩明白了。
他哥刚说的就是朋友,是他自己想多了。再说下去就该露馅了。
他低头认命,“那好吧,我以后,会控制一下。”
“对了,他们说他杀....捅过人。”他突然想起来,探着身子凑到耳朵边上小声问。
“谁说的?”柏沉松突然皱眉看他。
“同学。”柏云轩被吓了一跳。
“没有,别听那些有的没的。”柏沉松回了句,夹了菜给他,“快吃,中午回去睡一会儿,下午还要训练。”
柏云轩嘴里嚼着青菜,偷摸看他哥一眼,这人脸色看着不好,难不成他又说错话了。
虽说那事儿到底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他也相信江一柯不是那种人,但心里就是好奇。
吃完饭柏云轩回宿舍,躺在那张硬木板床上摸草莓熊的脑袋。
“晚上训练结束要去下大礼堂,有个什么讲座要听。”杨威打了个哈欠,“又要开一个小时的会。”
“嘟嘟—”
手机响了一声。
微信群消息,辅导员发的。学生个人信息填报,说是赶在下午之前填好。
“成天就填这些东西,开学前不是才填过嘛。”杨威睡意被搅了,嘴里一个劲儿的叨叨。
柏云轩看着表格第三项,家庭人数,父母姓名,电话,家庭住址.....他看了半天也没填。
最后填了一个:无。
文件实时编辑,所有人都看得见。杨威那边本来在嚷嚷,结果突然不出声了,转头看了一眼柏云轩,嘴巴张了又合上,不敢说话。
“完蛋,我哥电话三天两头换,我都记不住。”柏云轩自己出声说了一句,想着打破一下尴尬。
他又不是傻子,直觉和气氛还是能感觉到的。
“你哥我还没见过呐?我们学院的?”杨威也懂了,看着他笑,装作没在意。
“嗯,学生会主席,高高瘦瘦的那个,比我黑一点儿。”柏云轩也偏头看着他笑,杨威说,挺好的,然后打了个哈欠睡了。
柏云轩对家里的事儿没什么感觉,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更没觉得自己可怜。苦和累全让柏沉松受了。最后造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性格。
柏云轩阳光乐观,成天心里没装事儿,就是个傻白甜,纯的像张白纸。柏沉松不爱说心事,什么都憋着,尤其是坏事,对柏云轩一个字都不会提。
从小到大,只要有人知道他没父母,脸上表情就是克制不住的怜惜。估计也是因为柏云轩长的软,看着更让人心疼。反倒是柏沉松,一生气他一双眼睛瞪过去,别人就闭嘴了。
旁人不知道的是,他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他现在一副乐观纯洁的样儿,全是柏沉松在前面给他把事儿挡了。
他父母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死的,父亲公司被人黑了一把,破产了,被逼的跳楼。他妈妈有遗传性的双相情感障碍,之前一直在治疗,后来家里人没了,他妈妈也跟着没了。
父母走了,平日里本来就没见过什么亲戚,关键时刻更是一个也没出现,全部装死。
据说当时联络到一个他妈妈那边的亲戚,电话打过去,对面一听要带两个孩子,连忙改口风说不认识。
柏云轩那天放学回家,就看到柏沉松一个人站在门口,拉着他上了福利院的车。他包里就装了中午吃剩下的半个巧克力棒,他问柏沉松去哪里,柏沉松骗他说去玩儿,在那边住一段时间,让他什么都别管。
他真的就没心没肺的玩儿,在里面呆着的几年里,伤心了有柏沉松,被人欺负了也有柏沉松,这人又当爹又当哥。高中边上学边打工,奖学金一个没少过,领着救助金,硬是拖着拉着长这么大了。
柏云轩侧身望着宿舍白墙,手底下攥着被角,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迷糊睡过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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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