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选中来东宫,却正好碰上太子爷少数不痛快的时候。这是何等的时运不济。
舒常乐已经习惯了,女配嘛,常态。放平心态。
这段剧情原本的目的,就是用女配舒常乐的不走运,衬托女主的顺利的。正好撞枪口上,男主发难的剧情,也是不少读者喜闻乐见。
舒常乐只把这当作是工作中的一部分,坦然地走着自己的剧情:“请太子殿下安,皇后娘娘殿中做了新点心,娘娘尝着不错,特命臣女带来,给殿下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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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内,周章庭冷着脸坐在殿内批改公文,殿内随侍的奴仆都噤若寒蝉。平日里总是温和待人的主子,一旦生起气来,谁也不敢这时候往前面凑。
虽然最近太子殿下的脾气一直温和和冷硬反复,但也没有像今天这样,一个眼神就能让殿内的人不敢吱声。
殿外的阳光直射在地面上,向才兴不顾东宫众人的反对,坚持地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眼看着日头正烈,老臣的额头已经起了一层汗水。
东宫的左右侍从怕他晕倒在东宫,真跪出了什么毛病,忙犹豫着请示周章庭的意见:“殿下,向大人已经跪了许久……”
周章庭的声音同样冷冰冰的,像是沁了冰块的井水,听得人起了一身寒意:“不想起,就让他跪着。”
他头也不抬地继续在奏折上勾画,左边批改过的奏章已经堆起了很高。
从年初起,父皇得了一场风寒,身体大不如前。从此往后的奏折都搬来了东宫处,由周章庭处理。
太子龙章凤姿,已堪当大任。皇上放权放的爽快,自己往避暑山庄修养身体,留的周章庭在京中统领大局。这次向才兴已经去避暑庄子外求过情,皇上不肯相见,才带着先皇赐下的宝剑,来求太子陛下抬手,放孙子一命。
周章庭在奏章上重重地写下一个不允,随手放在另一边的小叠奏章上。——这已经是今天第五份为向才兴求情的奏折了。
向才兴是积年的老臣,早年是先帝时期的状元出身,本人颇有才学。在御史台一呆就是二十几年,朝中不少人与他交情甚多。
先帝在赐剑时,也曾亲口御言:遇事,可用此剑保你一命。
向才兴抬出御剑,想要保下孙儿,也是师出有名。
但,周章庭不允。
即使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得罪向才兴等一干老臣。在之后朝政上再多波折,他也不愿。
如果向家儿孙可以凭着家族功业苟且偷生,那国法对于这些名门望族,皇亲国戚,还有什么威慑可言?
即使向才兴今日跪死在这里,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为了那对拦下他马车的老夫妻,也为了死在向才兴孙子手下的那十几条无辜人命。
向才兴可以因为自身的才干,借着个人威势,乞求保下孙子一命。
但那些罪过,那些百姓呢?
百姓何辜?
也许重来是给了他机会重新选择,但绝不是在这件事情上!
往前的十多次重生,即使因为命运的捉弄而濒临崩溃,但他也强撑着每一次都遇到了那对拦路的老夫妇。他也绝没有一次后悔在这件事上做出的决定。
这个人,必须死!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气氛里,皇后娘娘宫中又派了女官过来。
东宫殿内的侍从看着太子殿下更加冷峻的脸色,不由地为这位女官捏了一把汗。在女官带着糕点往殿内走时,先一步上前,接过糕点。眼神示意女官注意殿内氛围,趁早离开。
而正准备接戏的舒常乐:?
干嘛呀,咋还接过去了呢。这没道具,她还怎么接着演。
两人大眼瞪小眼,侍从的眼睛都要使得抽筋了,舒常乐的手都没从盘子上面挪开。
久到周章庭也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你们在干什么?”
侍从听得心惊肉跳,猛地一下收回了手,把舒常乐露了出来。
舒常乐一脸懵逼地又对上了周章庭的视线。
周章庭脸上的余怒未消,因着前几日被母后安排了几场偶遇,今日又在殿中遇见新进女官,他第一时间皱起了眉。心中烦躁像翻滚的野草,一丛一丛的往上生长,控制不住就要从嘴中冒出。
却在下一秒对上了殿中女官的视线,舒常乐脸上不同于其他的‘她’的神情,突然安抚了周章庭濒临爆发的心情。他只是恍惚间,突然从那些重复的烦躁中脱离了出来。
是了,这次是不一样的。
他突然想问问舒常乐对这件事的看法。
“你也觉得我不该这么对向才兴吗?”
向才兴?谁?
舒常乐冥思苦想,终于从剧本中拉出了这个人名。
不就是殿外现在跪着的那个老头子吗?好像是为他孙子求情来着。关她什么事,她这不走剧情呢吗?
本来只要把糕点放在桌上,在太子殿下不悦之中,狼狈退出殿外的。怎么突然又加戏啦?!?
这中临场发挥,临时加戏,还得自己像台词的戏码,到底要加到几场啊!
舒常乐满脸地纠结苦逼,苦思冥想着怎么憋出合适的台词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她可是要当影后的宿主呢!怎么可以不锻炼自己的临场反应。
舒常乐正想着呢,周章庭却回了神。
也是他接连忙碌之下,想差了。纵使舒常乐换了一个人,她又如何能得知这朝堂之上的是。
他已经脆弱到要从旁人之处寻求安慰了吗?
周章庭在心里苦笑着摇头,刚想说不必了。
舒常乐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台词。
这临场发挥嘛,就说自己心里的想法好了。即使说的错了,应该也不影响之后的剧情。
舒常乐回忆起当初自己看这块剧情时的第一反应:“我觉得是对的。”
书中写了向才兴之孙所做的事,不过寥寥几笔,但由旁人口里得出,他所做之事,判一个秋后问斩,是足足有余的。
太子殿下为了那一对上京告御状的老夫妇,差点和半个朝堂对上。更有告老的肱骨老臣为之求情,也铁面无私。
不论其他人所想,舒常乐内心是觉得,周章庭所做的决定就是正确的。
她思忖着回答:“向大人的孙子做了错事,按大律是得斩首示众的。虽然向大人抬出先帝时的口谕……但我记得,先帝赐剑时,说的是保向大人一命。与其子孙无关”
“太子殿下秉公执法,为的是那无辜遭难的百姓,为的是律法的严明。无论是从内心还是法律,我都认为太子殿下是正确的。”
舒常乐站在殿内,平静地说着自己的想法。眼睛澄澈,目光坚定。
周章庭心中的苦闷,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再怎么坚持自己,这么多次重生,被老臣们逼着让步,又怎么可能不心中苦闷。
倒是这次,有人坚定地说,他是对的。
周章庭怔了一瞬,慢慢地又露出一个笑来:“你倒也是敢讲,也不怕传出去吗?”
舒常乐脸上表情一崩。
啥?她还得担心这个。
殿内的其他人忙把头更低了一些。
“算了,这些也只在我这殿内讲讲。”周章庭心情好了,耐心地跟她解释,“出了这个门,就别往外说了。”
会遭人恨的。
舒常乐乖乖地点头。
她又不傻。
等出了东宫,舒常乐茫然间挥手回首。
“系统,我这女配……咋还在剧情里头加戏了。你不会是拿积分去贿赂世界意识了吧?”
她越想越有可能,说不定就是系统为了锻炼自己,出手贿赂世界意识,给自己加了点戏份。
系统矢口否认:“不是我弄的。”
那是哪多出来的戏份?
两人研究了一会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放弃。反正真有事情,世界意识总是第一个能知道的。
舒常乐走在回含光殿的路上,周围都没有人,她小跑了几步,雀跃着经过了一个回廊。回廊外有一片垂下来的爬山虎。
最近剧情都挺顺利的,她心情愉悦地欣赏着这路边的幽幽绿荫。
她伸手从中间穿过,绿色的叶子带着一点凉意。她想起了东宫殿内,周章庭第一眼冷意的眼神。
“感觉男主若是登基,会是一个好的皇帝。”
舒常乐跟系统感慨道。
坚持原则,又愿意为民请愿。心存良善,又外柔内刚。看得出来,周章庭在剧情发展之前,是完全朝着一个未来明君的方向发展的。
这样的人,又是以什么心情说出“要我和沈微雨分开,我宁愿不当这个太子”的呢。
舒常乐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系统,你说他会不会难过啊?”?
系统:“嗯?”
“如果现在的周章庭,知道不久之后,自己会为了女主放弃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东西,放弃自己坚守的东西,他会难过吗?”
舒常乐难过地低头。
刚刚在殿内没有想起来的那句话,现在倒是记起来了。
周章庭在向才兴长跪不起时,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
“向大人曾说自己平生所愿是国泰民安,现如今大人可还是此愿?”
她觉得,这句话其实也适合问周章庭自己。
舒常乐低着头喃喃地说着:“我觉得周章庭他,有点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