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初升,清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挥散挥散,金黄色的阳光照映在一望无垠的树海之上。晶莹的露珠随着树叶的纹路下滑,又在树叶的边角处险险挂住,将薄嫩的树叶压出一个弯曲的弧度——
啪嗒!
树叶终于还是承受不住露珠的重量,让其坠落在地,摔碎融化,最终,晶莹的露珠与乌黑的尘土合二为一。
“师父!!!”
森林中央的一栋小木屋里,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惊恐的声音,随即就是叮叮咣咣一阵杂乱声响,仿佛翻到了椅子,又掀落了碗碟。
“成败灯,成败灯……在哪里,在哪里啊!!”
何元秋脸上挂着泪,眼底一片通红,他一边手忙脚乱的在木屋里翻找着,一边声音嘶哑的念叨着常人听不懂的古怪话语:“天阳地阴人男女,白阳昼阴日月明。酆都大帝请恩赐,五方鬼帝多施宁,四面阎罗求几时,十殿阎王判官停,地藏王爷暂中咒,平心娘娘碗清清,城隍土地您助我,黑白无常晚些行——”
念到这里,何元秋忽然眼睛一亮,一把抄起桌上的一个青铜灯盏,走至榻上躺着的一老者身旁,割破其手指,让鲜血滴入灯盏之中。然后又拔下烛台上燃着的香烛点燃了灯盏的灯芯,看见幽幽冥火亮起,他才松了口,念完了剩下咒语:“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回魂!”
随着何元秋的话音,青铜灯盏中火焰飘荡,灯芯燃着鲜血,噼里啪啦作响,时摇时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变化成一缕青烟。
何元秋见状急忙双手拢起护在灯盏两旁,祈求道:“成败灯成败灯,请您多帮忙。您是我师爷的本命法宝,与我师爷自成一体,难道忍心看我师父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就含遗而终?!求求您求求您!”
青铜灯盏稳稳的立在床边,初升的阳光洒在灯底的玄武龟身之上,映的灯柱灵蛇仿若活得一样,游动盘旋。灯盏的盏底就是张大的蛇口,内壁刻画着飞禽走兽,走兽在蛇口之中,被鲜血托底,双方恰似逐战,你来我往,血流成河。
片刻后,灯芯上的火苗忽然一亮,由青变红,噼里啪啦的声响也逐渐消退,状态稳固下来。与此同时,床上老者咳嗽了两声,缓缓睁开眼睛,气若游丝的叫到:“浮休……”
“师父,儿子在这!”何元秋抹了把脸上的泪,赶紧跪行上前握住老者的手。
“傻孩子。”老者摇了摇头,“我寿数已尽,你又动用成败灯做什么,也不知要再用多少活物来喂它。”
一听老者这话,何元秋的眼泪又成串的往下流,声音哽咽道:“值得的,值得的!”
“如此,便也罢了,我临走前再叮嘱你一遍。”老者用力握住何元秋的手,语气慈爱:“我死了,你就把我火化,骨灰带下山去。以后有条件,就把我的骨灰塑成人像。若我侥幸在地府任职,还能再照拂你几年。”
何元秋流着泪颔首,嗓子梗的说不出话来。
“浮休,我死后,你就是咱们羽化宗第九代掌门人。咱们祖师爷曾有言说,九为极数,你若真能领悟修炼《天仙羽化决》,才能传宗收徒,如若年过四十还不得入门,就不要再收徒了。别再让《天仙羽化决》流传下去,误,咳咳,误人子弟!”老者的声音透露着些许愤慨,仿佛深受其害。
“我传给你那三个锦囊,你收好咯,遇上难事才能打开。咱们祖宗传下来的老家伙儿,你平时也多用用。尤其是我的本命法宝,别让我那老伙计蒙尘。”
随着老者的话音,老者枕边的一个伏羲八卦盘忽然一转,阴阳鱼绕盘一圈,仿佛在应和着什么。但是等它一圈转完,归齐原位,那一直亮在灵蛇口中的彤红火苗也骤然熄灭,化成一缕青烟,向远处飘摇而去……
何元秋泣不成声,颤抖着身子伏跪在塌下,给老者磕了三个响头:“师父,您的吩咐儿子谨记,您走好!”
青烟徐徐挥散,老者面带慈笑躺在榻上,已经阖闭双眼,没了气息。
何元秋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他出生于1950年,因家中贫困,孩子又多,断了奶就被亲生父母送给了街头一相声班子,给相声艺人做儿徒使唤。自此冬三九夏三伏做功练课,直到他十来岁,被父亲告知不适合说相声,就转行跟了父亲的师哥,也就是师父,修道算卦。
京屏彩卦本是一家,尤其他们俩还有这层叔侄关系在,这些年师父更是待他如亲子无二,此时师父仙游,他又怎么能不悲痛彷徨?!
他本来亲人就少,如今师父也弃他而去了……
何元秋哭了许久,哭罢,抹了抹眼泪拾起倒在榻上的成败灯。灯内的鲜血已经燃尽了,只剩一层黑红的碎渣。蛇口内的飞禽走兽少了大半,但余下的却也得意洋洋,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
何元秋拿了块软布把灯内的碎渣擦干净,跟余下的飞禽走兽道了谢。这些飞禽走兽都是火行的,底座的玄武神兽却是水行的,水行火行相生相克,是成是败,成败灯也正是应此。
然后他又拿出大串的元宝纸钱,烧给鬼神阎罗,打点一番,才按着他师父的遗嘱将其肉身火化,装进法坛,留着日后塑像。
忙活完这些事,也不过才刚到早上八点。于是何元秋便谨遵师命,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其他的物什没有什么好带的,都很平常。唯有宗门世代流传的八件法宝要打包带走,再者就是早年间师父挣得一些金银钱财,要留着安身立命。
师父的资质一般,三十多岁才转行问道。早些年世道又艰难,所以师父也没攒下多少银钱。再加上他们在山中隐居十多年,偶尔还花钱跟进山的猎人买东西,所以现在也没剩多少,只有五两金银,九张五十元和一些琐碎零钱。
何元秋就拿着这些东西,拜谢山神土地,下山去了。
山里的雾气还没有消散,何元秋一路走,一路就有露珠从树叶上滑落,滴滴答答,仿佛山神的泪珠。
何元秋安慰道:“您别这样,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等我下山找到父亲,就给您供奉京中新出的吃食。”
跟师父在山里隐居十几年,何元秋没有别的不习惯,就是想念外面的一口吃的。尤其是母亲做的肉末烧饼,先炸后烤,里面不单有满满的肉末还有花生碎和瓜子仁,一口咬下去喷香酥脆,他自离家后就再没吃过。
雾气渐散,脚步不停。何元秋按着记忆中的山路一直向下,很快就到了山腰。待穿过一片石林,眼前景象便豁然开朗——
“咦?!”
十多年没下山,外面竟然已是苍海沧田。何元秋站在山腰,遥遥的望着山下,只觉远处高楼林立,建筑之高耸宏大,何元秋平生未见!
“这……”望着远处陌生的景致,又低头踏了踏脚下平整漆黑的路面,何元秋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他感觉到了不对劲,便从背囊里掏出师父的本命法宝伏羲八卦阵,就地盘腿坐下,开始演算。但几番演算,皆是一片迷茫,不得而知。
何元秋心里不安的情绪加重,但毕竟也是二十六岁的成年男子,又在市井里混了好些年。何元秋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收拾东西重新上路。
这次他沿着山路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走到了一个道观的后身。羽化宗有个规矩,就是逢观三拜。于是何元秋绕去侧门,进得观内。
观里没有道士,只有几个穿着半袖衣衫的中年男女,衣服平整新潮,没有一个补丁。那几个中年男女看见何元秋,先是一愣,然后前前后后的打量了他一番,为首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就皱眉发问:“你有事吗?”
何元秋观他面相,知道他是这观里的主事人。一时就觉得心中好笑,修建这般华丽的道观,本以为是什么大家宗门。结果主事人竟然连道都没修过,真是奇怪。
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况人家还不欢迎他,何元秋也就没有再往里踏步。只朝主殿方向行了三个礼,算是圆全宗门规矩。
从侧门出来走到正门,何元秋临走往道观里看了一眼,发现主神是碧霞元君,就明白这是一个求子的道观。他心中也无奈的很,虽然知道有些同行总喜欢打着求子的名头招揽香客,但观内竟然一个修道人都没有,未免也太敷衍了。难为他们道观还修的如此华丽,也不知每日香火钱能不能支撑住这华丽的金身。
何元秋本以为这种道观不会有什么信徒,但是一路往山下走,却碰见了不少香客。大家都面貌红润,衣着崭新,穿金戴银。完全不似何元秋十年前上山时,印象中百姓的穷苦。
到底怎么回事啊……何元秋心中疑惑更甚。
因为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来往香客,所以那些香客中有的人也会冲何元秋点头微笑。
何元秋还听其中一个年纪比较轻的香客问身边年长香客:“这也是道观里的道士吗?怎么衣服是黑色的,你不是说以前这道观里的道士衣服是黄色的吗?”
那个年长的香客迟疑了一下,回答:“不知道,可能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吧。”
何元秋:“……”
阅读须知:
1.主受,含穿越重生游戏直播元素,金手指巨大,不喜勿入。
2.本文涉及聊斋和一些中国古代神话故事,但文章设定里面的世界没有这些故事。
3.每天晚上九点更新。
4.本文许多咒语都是我瞎掰的,神佛勿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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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