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天命 第8章 戏游戏戏话真心话

四人围坐在房间的圆桌边。洛念安谢过上来为他们斟茶布糕点的阿夜，拾起瓷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茶水。

“我总觉得他们似乎隐瞒了什么。”柳渊也端起茶水。

洛念安微微点头，道：“若真如他们所说是鬼类，那此鬼要么生前是宦官之类，要么……”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柳渊追问道：“要么什么？”

洛念安却只是笑了笑，道：“只是没有根据的猜测罢了，一切等遇到那东西，方见分晓。”

柳渊展开扇子：“那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啊？谁知道那东西什么时候会来。”

洛念安放下茶杯，道：“快了吧，看这天色，想来那东西一直潜伏在这周围。只是，这间宅子的布置虽然杂乱，但里面确实有几件厉害的东西，想来也是遭了那物的忌惮才迟迟不肯现身。如今把厉害的撤下，留下一些看起来吓人实则并没什么作用的东西，既不会让那物起疑心，又能够引得它现身。”

柳渊晃起了扇子，道：“原来如此。”

赫连昭瞥了他一眼，道：“只有你刚明白。”

柳渊斜眼睨他：“说的好像你很明白似的。”

“她一早说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何意了。”赫连昭这话带了一丝隐隐的骄傲。

柳渊“哼”了一声，道：“记得赔钱啊。”

赫连昭“哼”得更大声：“用得着你提醒？”

“二位先别吵了，”洛念安谢过易桉递来的糕点，适时打断他们，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吧。”

柳渊问：“做什么？”

洛念安竖起食指，微笑道：“刚好四个人，不如我们来打麻将？”

赫连昭蹙眉：“麻将？那是何物？”

柳渊嘲笑他：“这都不知道。”

赫连昭瞥他：“你会？”

“我不会啊，”柳渊说得理所当然：“但是我听说过。”

“没关系，”洛念安道：“我可以教大家，很好学的。”说着她又看向易桉，“你会吗？”

易桉笑道：“我可以学。我学东西很快的。”

“好！”洛念安拍了一下手，道：“那现在，我们只缺一副麻将了。”

“……”

柳渊被派去向主人家讨要麻将了。过了一会儿，他转回来，两手空空，摊手道：“问了，没有。现在也没人敢出大门。”

洛念安深感遗憾，道：“那好吧，下次有机会再教大家吧。”

易桉望着她，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柳渊道：“麻将估计是玩不成了，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叫‘真心话’。”

赫连昭永远站在反驳他的一线位置，立马道：“什么无聊的东西，不玩。”

几乎是和他同时的，洛念安笑道：“好啊，听起来很有意思呢。”

“……”

易桉胳膊支着桌子，手托着下巴，看了一眼赫连昭，道：“我说这位黄毛，你要是不想玩，你就出去待着。”然后他又转向洛念安，微笑着，“姐姐，我们玩儿。”

赫连昭：“……”

“他什么不想玩啊，”柳渊坐下来，道：“他明明是心里有小秘密，他害怕不敢玩。”

赫连昭不服：“谁害怕？！”

柳渊开始晃扇子：“你害怕。”

“玩就玩！谁怕谁啊！”

洛念安无奈扶额，这么多年了，赫连昭这一点还是没变。

柳渊就揭起壶盖，上面有一个缺口，他道：“我现在来转壶盖，这个缺口对着谁，就是谁输了。谁输了就要回答一个问题，必须说真话，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定要遵守规则啊。”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易桉，“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头有脸的，但你也要遵守规则。”

易桉嗤笑，伸手抓了两颗核桃在手中盘转着：“你是看不见我的头和脸吗？”

洛念安出声打圆场：“放心吧柳将军，我们都会遵守规则的。”

其实从柳渊说了规则时，洛念安就心有预感，主要是在“看运气”这件事上，她实在是不太擅长。看到缺口正对着她时，洛念安露出了一个“果然”的苦笑。

“我来问。”柳渊晃着扇子，视线落在洛念安身上，眨了眨眼，似是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念将军，听说你在人界之时生了个孩子，这是真是假啊？”

“噗——”

洛念安刚入口的茶瞬间喷了出来，忙从袖中掏了块手帕出来捂上嘴吧，看着柳渊目露震惊之色。

不止是她，易桉盘核桃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视线剜向柳渊。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赫连昭凶他。

柳渊看过去：“我好奇嘛......”

洛念安沉浸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好半晌才道：“不是......柳将军听谁说的？！这怎么可能？分明是信口雌黄无稽之谈！”

柳渊道：“我也不清楚啊，具体是谁说的我忘记了，我很久之前听到的。”

洛念安忍不住问道：“具体说了什么？”

柳渊扫了在座的三人一眼，以扇捂嘴道：“大概说，念将军你刚入人界就自甘堕落，和人成亲生子，还说有人遇见过你，看见过你和那个孩子云云。”

洛念安：“......”

她好像知道说的是什么事儿了，那不就是看见了她和洛太初嘛......

听他这么一说，她倒是突然记起来，一开始那几年，她似乎真的遇见过几个上神，好像还闹了些不愉快。

身旁的易桉冷笑一声，手上的核桃继续转动，低声道：“没脑子的蠢货。”

柳渊晃晃扇子：“好了好了，既然是假的就没事了，念将军你别往心里去哈。下次再听见有人说我一定帮你澄清。”

洛念安无奈笑道：“那就多谢将军了。”

于是壶盖又开始转动。

“……”

柳渊收起扇子，眼中的幸灾乐祸掩都掩不住：“念将军，你这运气挺好啊。”

洛念安无奈笑着：“过奖过奖。”

柳渊看向身旁的两人：“你们谁问啊？”

赫连昭垂下眸，不说话。

于是易桉眨着眼看着洛念安，他还是托着腮，笑吟吟问道：“姐姐，那日的月饼好吃吗？”

“好吃啊。”洛念安下意识点头回答，答完她愣了愣，这就是他要问的问题吗？

这个疑问也没停留多久，就听见易桉道：“我问完了。”

柳渊点评：“这个游戏要都像你这样玩，那还真是无趣极了。”

易桉微笑道：“要你管。”

洛念安轻声笑了笑，喝了口茶，道：“那我们继续吧。”

第三轮。总算不是轮到洛念安了。

众人的视线落在易桉身上，柳渊扇子一展，大声道：“都别急，我来问。”

赫连昭：“没人急，就你急。”

柳渊晃着扇子，故作深沉地盯着易桉，问道：“你到底是谁？”

易桉向后靠着椅子，架着胳膊，道：“你不知道吗？那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易，名桉。”

“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

柳渊合了扇子：“你耍赖。”

易桉却是看向了洛念安，问道：“姐姐，我耍赖了吗？”

洛念安两边都看了一下，微笑道：“没有吧，你确实回答了他的问题啊。”

柳渊看着洛念安，不服气道：“你拉偏架。”

赫连昭忍无可忍道：“你能不能别整玩不起那出？自己问的有问题怪起别人来了。”

柳渊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赫连昭白了他一眼：“反正不是你这边的。”

洛念安见他们吵的正欢，主动伸手去转了那个壶盖，开启了这场游戏的第四轮。

然后成功让缺口指向了自己。

其实有时候她真的挺无语的，只能笑一笑算了。本以为无人在意，洛念安刚想重新转一轮，就听见易桉说：“该你了，给你个机会，你来问。”

“……”她伸出去的手顿住，又悻悻地缩了回来。

赫连昭和洛念安对视一眼，视线在空气中相撞的刹那又同时挪开。洛念安垂下眸，伸手抓住眼前的瓷杯，在手上转了几圈，举起来喝了几口茶水，有点凉了。瓷杯又被放下，视线里多了一个壶嘴，再看去，是易桉正在给自己倒茶。洛念安小声道了谢，然后就听见沉默了半晌的赫连昭开口问道：“为什么？”

他这一句是挺没头没脑的。但洛念安却知道他在问什么。

柳渊这时候倒是安静了下来，喝着茶水一句话都不说。易桉盯着洛念安，也是一句话都不说。

空气一阵凝固。

洛念安轻叹一声，道：“已经过去很久了，不是吗？”

“是！”赫连昭声音微扬：“若你死了也就罢了，但是你现在还活着！”

洛念安抿唇垂眸，半晌才只是道：“抱歉。”

赫连昭却是突然拍案而起：“谁稀罕你的道歉？谁要你的道歉？！我……”

他话还没说完，柳渊在这宅子附近布下的结界忽然有了异动。洛念安瞬间起身，快速道：“抱歉，这件事下次再说。”又对易桉道，“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然后抓起麻袋转身夺门而出。玩归玩闹归闹，柳渊和赫连昭的专业水平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也是立马紧跟其后，奔了出去。

那东西碰到结界，知道中了圈套，转身就逃。洛念安死死盯着它，飞檐走壁，紧追其后。飞升后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更加轻巧，跑起来脚下生风，追了这么长一段距离连口粗气都不带喘的。要不说人人都想飞升呢，这感觉就是一个字：爽！

若是外人来看，只能见到三道光跟在一团黑气后面，速度之快，少不得要引来围观，怕不是还以为是天上的星星划过去了呢。

那东西逃至一片深山老林，一眨眼钻了进去。洛念安跟着落地，却不见它的踪影。后面二人紧跟着落在她身后，柳渊道：“人呢？！”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三岔路口，每一条都连接着未知和黑暗。

洛念安快速观察了一下四周，下了决定：“一人一侧，大家注意安全，保持联系。”说完她就直直往前，往中间那条看起来更加阴森可怖的小道奔去。

柳渊和赫连昭对视一眼，也是一左一右，往深处去了。

洛念安一路向前，四周静悄悄的，偶有动物的叫声。走着走着，周围的迷雾愈大，渐渐的竟然三丈开外已经不能视物了。她警惕地停下脚步，立在原地，环顾四周，仔细辨别着细微的风吹草动。忽的，一片白茫中亮起一片红色，那是一双又一双的眼睛。那双双眼睛呈包围之势，缓缓逼近，等它们到了可视物的范围内，洛念安才发现竟是一群山中的精怪。这种精怪修为不高，一般不会为难人，但被缠上了当真是十分难缠，虽不禁打，但数量众多，源源不断喷涌而出，看来今日她的运气真是十分不好。

洛念安抽空传了个消息，柳渊给他们三人拉了一个阵，在阵内得知他那里遇到了群狼袭击，而赫连昭那里是一群毒蛇。

……看来大家的境况都不怎么样。

“血光。”

“咻”的一声，血光鞭从她腰间飞出。洛念安立在原地，法力波动激起的狂风吹得她发丝飘扬，她声音很轻，听起来也很温柔：“统统，绞杀。”

血光鞭如其名，通体血红，只有手柄处为黑色，鞭身挂着倒刺，战斗状态时根根竖起，挥动时带着呼啸劲风。它以洛念安为中心，游走旋转，所到之处皆闻皮开肉绽之音。然而这些东西却是越打越多，不减反增，包围圈竟是越来越小。洛念安刚准备祭出龙吟枪加入战斗，上方却忽然出现一大片阴影，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鹰啸。她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鹰一飞而过，再低头，周围的精怪竟然都停了下来，下一瞬，一哄而散。速度快到血光还没来得及收鞭，一下子抽空在一旁的树干上，那大树登时拦腰截断，轰然倒地。

“念将军？你能听到吗念将军？”

周围雾色更浓，洛念安回到：“我在我在。”

柳渊的语气有些焦急：“你现下身在何处？发给我我去找你。现在情况不对，我们最好暂时离开这里！”

洛念安不明所以，但出于某种心理又觉得那东西逃至这里不得不追查，询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回话的是赫连昭，他的语气也较平时有许大的波动：“看见那只海东青了吗？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吗？太阴鬼王！这海东青出现在这里意味着太阴鬼王就在附近，若是这件事情与他有牵扯，恐怕不好解决，先撤退，回去……”

后面的话洛念安没听见，因为她察觉到周围有些细微的响动，倏地睁开眼，见着白雾中显现出一团黑影，心中登时警铃大作，一手挡在身前做防御之姿，另一手摸上身后的麻袋，准备随时祭出武器。

那黑影却是在洛念安即将看清楚时突然停住，又转过身向前走去。洛念安想都不想，迈步冲了上去，却好像一步跨入更深的迷雾，四下一片白茫，什么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