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天命 第38章 知天命不知身入局

白衡瞥他：“既然来了，还走什么？”

白锦倏然瘫坐在地上，额上似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的神力呢？

这是洛念安目前唯一的疑问。

白衡立在那里，突然看了过来，准确地说是看向易桉。

易桉迎上他的视线，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白衡身旁的空气应声撕裂，从里面钻出了一个人。

洛念安扭头看了看易桉，再回头，看清来人时，却是愣了一下。

那个，疯掉的大祭司？！

白黎立马问道：“这个疯子怎么来了？你让她来做什么？”

“她疯？”白衡垂着眸望着她，森然道：“疯的不是她，是你们。”

“够了，”白锦厉声道：“白衡，你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你杀了我，算我陪你，你继续做你的仙君不好吗？”

白黎吓了一跳，忙道：“你在说什么啊大哥？”

白衡笑了一声，蹲下身子，平视着他，眼中似有滔天怒火又有九重寒冰，冰火交加：“不不不，大哥，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既然小妹这样想要一个公道，那我就给她。恰好，今日有旁人在，顺便也让他们为我主持主持公道。”

柳渊看戏到现在仍旧一头雾水，道：“他们到底什么情况？”

洛念安从思绪中抽离，沉声道：“我似乎，知道了。”

白衡站起身，转而面向突然出现的第三个人，道：“大祭司，你说。”他越过她，往后走去，半个身子都隐没在黑暗中，望着他们，目光沉沉。

“很多年前，有一日，我如往常般卜算，却卜得一件事。”这位大祭司开口声音清明，全然不像疯狂之态。

白黎一愣，皱着眉头：“你不是疯子。”

大祭司垂首，恭敬道：“谋生之举。”

柳渊掏出扇子，边晃边道：“所以你算到了什么？”

大祭司继续道：“狐族几百年未有飞升，我日日占卜，终于，卜算到百年后会有狐族之子飞升，成仙成神。只是，那位天选之子乃八尾白狐。”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

她继续道：“我将此事禀报给了先王，先王震怒，因为八尾在我族乃不祥之兆，他不相信。但是，这一年，我族竟真的有八尾白狐降生。过了一段时间，先王便带着白衡殿下来寻我为其占卜命数。”

洛念安道：“你占卜得知，白衡殿下便是那位天选之子？”

大祭司看向她，点头：“是的。只是结果告诉我，他不应该出现在先王身边。”

白黎看样子是完全反应不过来。

洛念安便问道：“那他为何会被先王带在身边？我听说是白衡殿下父母双亡，狐王夫妇好心收养了他。”

白衡嗤笑一声，道：“好心？好心杀了我父母吗？”

“？！！”洛念安睁大双眸。

柳渊手上的扇子都停了下来：“等一下，所以本该飞升的是白衡而不是白锦？那为什么最后是白锦飞升了？”

他话音一落，大祭司却突然转向白衡跪了下来，上半身伏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声音透着悔恨痛苦：“殿下，我有罪！我有罪啊！”

柳渊愣住了。

洛念安沉声道：“改命。”

“不错，”易桉出声道：“狐族善占卜之术，这一任大祭司更是天赋异禀，开创改命秘术。”

洛念安只觉脊背发凉，若这项秘术被有心之人学了去，岂不是……

“我没有办法，先王以我父母亲人要挟，逼迫我调换二位殿下的命数。我照做之后他仍不放过我，要杀我灭口，我只得装疯卖傻才能苟活于世啊！”

“哈哈哈……”白衡听后却是大笑几声，眸光射向白黎，道：“如何？可还满意？”

白黎双手攥紧，泪水无声划过脸颊，从下巴颗颗滴落：“所……所以……是你杀了我父王母后，对吗？”

白衡恢复清冷之态，道：“他们得知我杀了他们的金贵儿子，取代他，在神界做了上神，无法接受，自杀了。”

白黎缓缓摇头，视线紧盯着足边的地面。她不敢看他，也无法接受：“我不信……我不信……”

白衡垂下眸，身子一半隐于黑暗，一半现于光明。他状似无谓道：“随你。”

白黎蹲下身子，崩溃道：“你骗人吧？她是你的人对不对？在帮你说话对不对？你骗人！我父王那么好，对你那么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怎么可能？！”

白衡笑道：“他的演技确实炉火纯青，一开始，我也被骗了呢。”

白黎往后抓住白锦，似握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大哥，他在骗人对不对？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白锦此时面色灰白，目光涣散，闻言，他侧眸看向她，又失神摇头，并不言语。

白黎又看向他，哭着道：“可是这不是大哥的错啊，大哥对你的好都是真的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白衡生硬打断她的话，咬着牙道：“若不是看在这个份儿上我早就杀了他了！你以为你还能再见到他吗？！”

白黎被吓住，跪坐在地上默然流泪。白锦费力挪到她身边，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小声地安慰着她。

洛念安收回视线，望向身后的易桉，问道：“小桉，这位大祭司说的都是真的吗？”

易桉道：“是真。”

洛念安点点头，回首过去。

柳渊看了他们一眼，道：“他说是真的你就信了？”

洛念安看向他，理所当然道：“对啊。”

“……”柳渊已经没心情晃扇子了，沉默收起，继续看向那边。

“无趣。”白衡盯着他们看了半晌，忽然出声道：“真无趣。做妖做神，都很无趣。折磨你无趣，杀了你更无趣。不懂你们为何活着，我又为何活着。若是有朝一日，三界皆毁，众生灭绝，那才有趣。”

他言罢，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留下一众人呆若木鸡。

柳渊：“……好好的，他说那些丧气话做什么？我觉得活着挺好啊。”

洛念安扭头看向易桉：“他不会做傻事吧？”

易桉往他消失的地方瞥了一眼，哼笑道：“怎么可能，他耐活得很。”

柳渊反应过来：“等下，他去哪了？不应该跟我们回神界把这件事说清楚吗？”

洛念安闻言点头：“确实。”顿了顿，她又道，“但是这件事该如何说清楚呢？”

不知道。

反正不归她操心。

由于柳渊半个时辰后没传讯给赫连昭，赫连昭真的带了几位上神下来看他死没死。于是，洛念安顺手把事情甩给他们，又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悄悄和易桉、叶蓉一起溜了。

“所以你今日就是为了将狐族大祭司送来吗？”洛念安坐于玉兰观树下，将盛了水的瓷杯推至对面的易桉面前。

叶蓉忙着给上次那位被打的女子送钱去了。

易桉望着她，微笑道：“不是啊，我是来看姐姐的。带人来只是顺便。”

洛念安笑了笑，也不在意这句话的真假，道：“如此说来，很多事情倒是说的通了。不过还有一点我想问问你。”

易桉挑挑眉。

洛念安问道：“白衡他飞升了吗？”

易桉向后仰在躺椅上，屈臂向后枕着，道：“没有。”

洛念安点点头，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所以，他身上没有妖气，反而有一股若隐若现的仙气，是因为上次我在鬼市碰见的那种药丸？”

易桉弯唇，侧目看她。

洛念安明白了他的意思，又问道：“那白锦的神力呢？”

易桉道：“不知道，可能被他废了吧。”

洛念安愣住，白衡竟然有这等本事？

她好奇道：“你们是朋友吗？”

易桉摇头：“不是，各取所需罢了。”停顿片刻，他问道，“姐姐不会怪我吧？”

洛念安轻声笑了笑：“怪你做什么？”

易桉道：“怪我不早些告诉你真相。”

洛念安道：“与人合作，基本的契约精神总是要有的吧？”

易桉低笑几声，仰面望着树上的玉兰花，道：“我就知道姐姐不会怪我。那，姐姐觉得，他的做法是对是错？”

洛念安抿唇，盯着他的侧颜望了半晌，道：“我也不知，有时是非对错难以分辨。不过我觉得他的做法不太可取，他既然有这等本事，直接告到天帝面前就是，我想神界自会为他做主。”

易桉沉吟半晌，冷不丁来了一句：“是吗？”

“......”洛念安莫名心虚了一下，道：“是吧。”

易桉却是但笑不语。

洛念安也仰面躺在摇椅之上，闭目养神，这几日的阳光格外明媚。渐渐的，她忽觉困倦，将要安然如梦，脑中却突然炸起一道声音：“念将军！你快回神界一趟！狐族大祭司忽然自刎了！”

洛念安猝然睁眸，快速起身。

易桉见她这般着急，也跟着起身，问道：“怎么了，姐姐？”

“我现在需要回一趟神界。”洛念安看向他：“抱歉，不能好好招待你了。”

易桉笑笑：“有的是机会，姐姐先去忙吧。”

洛念安与之道了别，转身消失在院中。她一路奔走，好不容易到了紫微大殿，正见着柳渊从殿内出来，他身边跟着两名天兵，抬着被白布遮盖的尸体。白黎跪坐在大殿门外，仿佛魂魄被抽离身体一般。

柳渊见到洛念安，三步并作两步上来：“念将军。”

洛念安的视线跟随着被鲜血浸染的白布，直到走远，才回神看向他：“柳将军，怎么回事？”

柳渊叹了口气道：“她把事情交代清楚，突然就举剑割喉了，临死前还说她会让改命秘术变成永远的秘密。”

洛念安抿唇，思绪繁杂。她又望着跪在那的白黎，问道：“她怎么不进去？”

柳渊道：“她未飞升啊，无召不得进入。我让她先在台阶上坐一会儿，她也不听，非要跪在那。”他望着洛念安，神情有些严肃，“念将军，这事儿跟太阴鬼王到底有何关系？”

洛念安愣了愣，问道：“白锦说什么了？”

柳渊摇头：“他倒是没提，我猜的，太阴仙和白衡的之间一看就不简单。”

洛念安稍稍松了口气，道：“他们……他们各取所需也不足为奇吧。”

柳渊看着她，眸光深深：“你是在替他掩护吗？”

洛念安：“很明显吗？”

“......”柳渊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先进去了。”

洛念安点头，等他走后，才走到白黎身边，蹲下来，抬手揽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了她几句。

白黎泪眼婆娑地看着她：“二哥会被罚吗？大哥呢？神界会因为这件事情罚他吗？还有，二哥会不会还要杀死大哥？”

洛念安轻声道：“不会的，都不会的。放心，你们都会没事的。你二哥......你觉得他很坏吗？”

白黎怔愣着，摇摇头。

洛念安微笑道：“是了，他其实也是苦命人，但本性并不坏，往后，应该也不会再为难你大哥了。”

白黎内心得到些许安慰，望着她，感激道：“殿下，谢谢你帮我。”

洛念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不客气。”停顿片刻，她又道，“有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帮我。”

白黎道：“殿下请讲。”

洛念安抿了抿唇，道：“这件事情本身与太阴仙并无关系，若是待会召你入殿，还请你不要提及他，我担心会被有心之人听了去，恶意编排，对他不利。”

白黎眨着眼，怔了半晌，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多谢。”

白黎望了她半天，还是没忍住道：“殿下，你与太阴鬼王到底是何关系啊？上次在鬼市我听说，你是他的王妃。”

“咳咳咳......”洛念安突然被口水呛了一下，掩唇咳了起来。

白黎好心为她拍拍后背。

洛念安好不容易顺了气，慌乱摆手：“没有的事，完全没有的事，他们开玩笑的。我们......我们是好友，好友。”

白黎点点头：“哦，这样啊。”

也不知她信了几分。

反正洛念安是不敢待在这了，她站起身道：“那什么，我先进去了。你，你去那边坐着等吧。”说完也不等白黎回应，便飞速逃进了殿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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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知天命不知身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