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 第8章 不熟

早在韩程的机场照曝光，许汉东已经通知客栈这边封锁消息，毕竟人多口杂，韩程在乌兰布和沙漠的消息到底还是被剧组人员泄露了出去。

韩程有专门的公关团队盯着网上的动向，消息一传出，团队已经第一时间控评，还是架不住有小道消息传出。

隔天，“落日圆”来了不少陌生人，正确来说是来了不少陌生女人，全都是奔着围观韩程来的。

阿木尔拦人拦到烦躁，干脆客栈大门一关，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匾。

附近只有“落日圆 ”一家客栈，韩程的基地做起来之后，找了很多周边的农民一起搞建设，以“落日圆”为中心，已经形成一个成熟的村落，不少农民在这里安居乐业。

沙漠里还没有民宿的概念，这些慕名前来围观韩程的女粉居然跑去农民家里借宿，有的甚至开着房车来，直接住在车里，大有见不到韩程不罢休的架势。

一连数日，韩程呆在基地不曾露面，大家开始怀疑韩程在这里的消息是假的，受不了沙漠苦寒才渐渐散去。

韩程回来这天，唐知乔的拍摄也到了尾声。

陆瑶不知道什么心态，自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到唐知乔跟前晃悠，除非有对手戏，否则都是躲着她。

唐知乔落得耳根清净，没事就跑到前台去撸猫。

韩程养了一只缅因猫，正确来说是韩程买了一个缅因猫养在客栈，灰色的皮毛，褐色琉璃眼，超过半米长，有点胖，体型是普通家猫的好几倍大。

这家伙本是慵懒温顺的品种，可惜物似主人形，高贵冷艳得厉害，从来不拿正眼看人，大部分时间趴在猫窝里一动不动，心情非常好的时候才会半眯着眼睛看人。

陌生人想要抱它是不可能的事，它倒是不抗拒唐知乔，可惜唐知乔抱不动，只能没事坐到旁边去撸啊撸。

韩程进门便看见自己的太太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顺直柔软的长发遮住半张脸白净的小脸，一手拿着剧本，一手撸着猫，整个人格外温柔，看来他不在的日子，他太太的小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缅因猫看见韩程，“喵”了一声，拖着肥嘟嘟的身体跑过去围着韩程转圈圈，还拿圆嘟嘟的脑袋去蹭韩程的小腿。

那狗腿劲，简直颠覆了唐知乔对物种的认知，这哪是什么高贵冷艳的猫，分明是条狗，还是条舔狗。

唐知乔抬眸，斜阳烫金的清晖洒在男人的身后，一身正装的韩程宛若跨过时空而来的王者，淡漠疏离，高不可攀。

几日前的亲密，那场不算争吵的争吵，像是半个世纪以前的事，她和这个男人之间的距离，好像与时间无关。

韩程赶猫的时候腰都没有弯下，用自己高贵的皮鞋轻轻蹭了下缅因猫的屁股，那只傻猫就心满意足一扭一扭滚回自己的老巢。

韩程似乎心情不错，大概是那天的自我反省起了作用，觉得不该对自己太太过分冷漠，他俯首在唐知乔的唇上亲了下，问道：

“吃饭了吗？”

韩程突如其来的亲昵，自然而然的熟稔语气，宛若一个提早下班归来的丈夫，类似的问话像是过去一千多个日夜重复上演过无数遍一样。

事实上，结婚三年，韩程第一次在床以外的地方亲她，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温馨平实的问候。

唐知乔摇了摇头，片刻恍然。

韩程弯腰拉过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突然冒出来的阿木尔惊得像是看到了灵异事件，吓得目瞪口呆。

擦，他家老大居然拉小姑娘的手，还亲小姑娘的嘴！？

韩程将唐知乔从地上拉起来便放开手，对目瞪口呆的呆头鹅道：“去准备双人份晚饭。”

阿木尔指指他家老大，指指唐知乔。

“需要给你批个病假去照个脑部CT吗？”

好了，阿木尔嘴巴合上，为了证明自己脑袋没坏，赶紧转过身屁颠颠奔向厨房执行他家老大的指令。

那天的不欢而散谁都不再提起，唐知乔好心情地弯了弯唇角，丧偶式婚姻过久了，韩程无意间的一点温柔，她居然觉得珍贵而满足，甚至开始觉得，这段丧偶式婚姻或许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结婚三年，唐知乔与韩程同台吃饭的经验十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年少时的韩程离经叛道，总干一些出人意表的事，但贵族式的家教犹在，他吃饭的仪态很好，哪怕在苦寒的沙漠呆了这么长时间，他依旧矜贵优雅。

唐知乔作为新生代演员，在外拍戏经常随意吃几口剧组的盒饭对付下算是一顿，韩程不一样，分量可以不多，但不端十个八个菜上桌那都不叫吃饭。

看着琳琅满目的一桌饭菜，唐知乔没话找话：“韩总真是不管到了哪里都不会亏待自己。”

不管什么环境下，韩程的衣食住行都必须是当地最高规格。

韩程给唐知乔夹了一块藕夹，慢条斯理道：“人活一辈子不过就是三餐一宿夜眠七尺，连这个都亏待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

唐知乔不以为然：“那所有女明星都可以拔剑自刎了。”

哪个女明星敢放开了吃？

韩程打量着她，意有所指：“也不是所有女明星都会随身佩剑。”

唐知乔想到重逢那天拿剑指着韩程的场景，淡定地吃一口沙拉，无视他话中有话。

韩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求生欲，冷不丁补了一句：“你正好，不用刻意减肥。”

唐知乔差点被小番茄呛着，这句话从韩程的嘴里说出来，绝对可以入选有生之年系列。

“我谢谢你。”

“吃完饭带你去个地方。”韩程又说。

唐知乔简直受宠若惊：“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

一个小时后，韩程开着大G带上唐知乔朝着沙漠深处开去。

沙漠的日落时间比城市要晚，晚上八点才是日落时分，也是当地人的晚餐时间。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大G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沿着笔直的公路往太阳跌落的方向飞驰，两旁是绿洲和烟火，这是她来沙漠之前完全不能想象的事。

沙漠早晚温差大，入夜微凉，大约只有十几度，唐知乔趴在车窗上，任由夜风佛面，完全清醒之后，居然发现这种感觉有点浪漫。

浪漫……

这个词在他们这样的塑料夫妻之间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芜。”

韩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唐知乔思维发散竟然有种韩程其实是带她来巡视领土的既视感，他那句话等同于“看，这是朕为了你打下的江山”了。

唐知乔想说点什么，眼角的余光瞟到“塞外一号”的指示牌。

“这是基地？”阿木尔碎碎念的时候好像说过。

韩程点头，说：“这是离客栈最近的基地，你每天吃的蔬果大多出自这里，也是研发中心。”

韩程说完，拐了个弯进去。

“你带我来基地做什么？”唐知乔问。

韩程：“我进去拿个东西。”

唐知乔跟着韩程下车，韩程往玻璃屋去，唐知乔依在车头，透过一望无际的塑料膜大棚看到里面五彩缤纷的果实，这就是韩程亲手打下的江山，她无法想象韩程这样一个人，会跟这些瓜果蔬菜打交道。

韩程很快拿了个黑色大包裹出来。

唐知乔朝那些瓜果蔬菜抬了抬下颌：“你亲自种的？”

韩程拉开车门，勾了勾唇：“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术业有专攻，我只负责研发和决策，种地试验不归我管。”

“韩总纡尊降贵御驾亲征，我还以为是为了跟土地亲密接触。”不然唐知乔真的想不通韩程为什么非扎根在这里不可。

“知乔。”韩程扣好安全带，认真看着唐知乔的脸，“你对我不在北京这两年是不是会一直这样耿耿于怀？”

唐知乔眨巴下眼睛，什么意思？

下一秒，韩程又说：“我以前不知道你是这样离不开我。”

唐知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半眯眼看韩程。

“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是空气还是人民币？谁离不开你？”

“所以。”韩程语气平淡，“这一片沙漠比你更需要我，更离不开我。”

唐知乔有时候觉得韩程如果是个哑巴该有多好，他就是有一种张口就能毁掉这张赏心悦目的脸的好本事。

“韩总还是真是伟大，需不需要我退位让贤，把韩太太的位置让给这片沙漠？”

韩程要笑不笑瞟了她一眼，发动车子，“我说的是曾经。”

唐知乔懒得理他，趴在车窗上装死，她也讨厌自己，好端端的话从她嘴里出去就是一股浓浓的怨妇味，她明明也没有很在乎韩程，一定是因为独守空房久了。

大G继续往沙漠深处行驶，约莫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唐知乔看着车子拐进了“塞外八号”，路过层层叠叠的金色小麦田，到了制高点停下。

沙漠的夜来得很突然，刚刚还一路烫金的余晖，彼时的天幕已经挂起了星海银河，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九月正是星际最热闹的季节，天若穹庐，夜空不是平日所见的墨黑，靛蓝与兰紫深浅交替，满天繁星笼罩着无垠的大漠，广袤的沙海不复日间的冰冷，仿佛在和银河斗艳，底下金色的麦浪也来凑一波热闹，互相辉映，说不清是沙海里的沙粒密集，麦浪里的麦子更金灿，还是银河里星星更闪耀……

唐知乔靠在车身侧，抬头望星空，由衷感叹：“太美了。”

她来了沙漠之后总喜欢抬头望星空，但还没有认真看过这样广袤的星海。

韩程把从基地带出来的天文望远镜对准一个方向架好，朝唐知乔勾了勾手指。

勾勾手指就要过去，当她是缅因猫吗？

然而唐唐知乔也发现韩程选的那个位置明显是视野最好的位置，唐知乔瞥了眼塑料老公，口嫌体正直往上走。

唐知乔还没有走到韩程身边，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稍纵即逝，紧接着又一颗流星划过，唐知乔“呀”了一声，一脸欣喜看着韩程。

韩程可能被她那个欣喜的表情取悦，给她一个“就是你看到的那样”的表情，好心情解释：“今晚有一场百年难遇的大型流星雨，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后。”

大概是考虑到唐知乔天文知识匮乏，韩程没往深里科普。

原本以为在沙漠遇到便宜老公这事已经够玄幻，万万没想到还有一起看流星雨这种更玄幻的操作。

随着流星一颗颗划过天际，韩程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速度多了起来。

唐知乔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拍了不少照片，趁韩程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拍了张他的侧颜。

“你经常来看星星？”唐知乔问。

韩程淡淡道：“偶尔，看多了也就那样。”

唐知乔就知道“浪漫”这个词跟韩程结合不起来。

正常的情侣在种千载难逢的环境下，就算不来场野战也应该拥吻互诉衷肠，也只有她和韩程这样不熟的塑料夫妻才会一人站在天文望远镜的一边，一脸组团来看流星雨的淡定。

“知乔，我们……”

“哔哔哔……”的长鸣声打破了夜间的宁静，也打断了韩程下面的话。

转而道：“基地警报，有非法入侵者。”

说完，韩程连天文望眼镜也来不及去收，拉起唐知乔的手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