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 第14章 不熟

韩氏国际总部。

这一次的营销事件涉及自带大流量的韩程，自然引起网上的轩然大波。

今天总裁办公的气压很低，包括阿木尔在内的六名助理一字排开，毕恭毕敬站在办公桌前面。

总裁回归的第一天，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实在难辞其咎。

“警觉性这么低，业务水平倒退得可以，是下放到基层锻炼几年还是辞职另谋高就，选一个吧。”

阿木尔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茫然抬头，其他五人吓得不轻，异口同声：“对不起韩总，没有下次，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许汉东：“韩总，写通稿的人手法很高明，通篇没有提到你的名字，照片也没有正脸，是我们疏忽，现在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保证没有下次。”

韩程稍稍转动大班椅，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之后，韩程指着负责公关的助理说：“你去基地两个月，不晒成包公不要回来见我。”

助理回答了声“是”，二话不说转身出去。

又指着其他两个助理说：“你们两个每天下班之后给我去盛大广场做调查问卷，不做够一万份也不必回来。”

两个助理异口同声回答：“是”，说完也转身出去。

许汉东是助理之首，更是韩程的左膀右臂，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比其他人要强。

韩程还没有说什么，他自告奋勇道：“韩总，前台秘书这个月休年假，我可以暂代这个职务。”

韩程一口否决：“想得倒是美，把这个季度的奖金捐了，再免费加班一个月。”

许汉东摸摸鼻子：“是的，韩总。”

阿木尔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今天一觉睡醒，还没来得及感受首都的繁华就被召集来到这里，正兴奋着不用去做唐知乔的助理，可以留在老大身边。

现在眼睁睁看着这一波操作下来，他觉得自己过去对老大可能有什么误解，老大是很严格，也很可怕，但好像从来没有没听过他会克扣员工工资。

不是，也不是克扣，可一句话就让许特助把整个季度的奖金捐出去，还不如要他的命呢。

貔貅属性的阿木尔还没等韩程发话，来了招从韩程身上学的先发制人，开始睁眼说瞎话：

“老大，我现在是夫人的助理，夫人刚刚给我发微信，让我尽快过去报到，如果这里没我什么事的话，那我现在先过去，免得夫人等急了。

阿木尔说完，转身要走。

言下之意，老大，我现在是夫人的人，你打狗也得看主人，千万别扣我工资。

“慢着。”韩程把人叫住。

阿木尔哭丧着脸转身，”老大……”

韩程从抽屉里拿了张卡出来扔到桌面上。

“拿着这个，夫人看上什么直接买了就是，不用向我报备。”

韩程昨晚一个人在在水一方，不知道怎的，和唐知乔之间的点点滴滴像是电影的倒带，一点点回溯，他亲手给唐知乔的无上限黑卡，她居然一次也没用过。

他和唐知乔之间的关系薄弱到除了一纸婚书，好像什么也不曾存在过。

他出生的时候奶奶已经不在，他懂事的时候，母亲已经郁郁而终，他不知道正常的夫妻关系到底应该是怎么样，他和唐知乔之间应该不算是正常的夫妻关系，他们双方在情感上为对方的付出几乎没有，连物质上也没有的话，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不管出于什么心理，韩程突然希望唐知乔能够花他的钱，心安理得地花。

阿木尔高高兴兴接过。

“知道了老大，我一定不遗余力帮夫人花光卡里面的钱。”

好像哪里不对似的？

韩程知道他的德行，自然不会跟他计较。

“去吧。”

阿木尔作为助理团里唯一没有被惩罚的人，雄赳赳气昂昂得像只胜利的公鸡，拍着胸脯跟韩程保证：

“老大你放心，我身在曹营心在汉，生是老大的人，死是老大的鬼，我一定会照顾好夫人，每天细无巨细给你报备夫人的一切，老大请放心。”

许汉东没服过，就服阿木尔，这没脸没皮，给他一个支点能杠起整个地球的本事没有几个人能办得到。

韩总刚刚还乌云密布的脸，因为阿木尔几句话瞬间宽容了不少。

“记住自己支的是谁的薪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心里有数，去吧。”

“老，老大？”阿木尔有点小激动，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他指了指韩程，指了指自己，“你是说除了夫人给我的工资，我原来的工资也照发？”

“再不滚我全扣了。”

“滚滚滚，我马上滚，老大我爱你！老大万岁！”

阿木尔转身，脚下像踩着棉花糖似的，轻飘飘飘了出去。

阿木尔是个人才，倾巢之下居然还剩他一颗完卵，许汉东佩服得五体投地。

“别小看他，他身上的本事，你们这些人一辈子也学不会。”韩程批完最后一份文件递给许汉东。

许汉东双手接过，点点头，“是，他有他的生存智慧，也是个聪明人。”

韩程抬起眼皮看着他，“你也是聪明人，特助这个位置你最多呆几个月，年后好好准备准备吧。”

许汉东面不改容，沉稳道：“谢韩总，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公关部和娱乐部给我盯紧点，不要再出乱子，以后这两个部门都归你来管，夫人那边也盯紧点，一旦有什么不利于她的消息传出，按照我的规格做公关处理，明白了吗？”

许汉东点头，“明白。”

“签唐夏微是谁的主意？”韩程忽然问。

“郑副总牵的线，刘潭亲自谈的。”

韩程点点头，又说：“放停车场照片那家媒体给我封了，封不了就收了闲置。”

许汉东：“已经在办，韩总放心。”

“以后我和唐夏微不管是名字还是照片同框的词条都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

他的夫人跟唐夏微似乎真的很不对付。

想起唐知乔，韩程又开始头痛，也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跟他闹。

“韩总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

韩程想到什么，又说：“夫人回家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许汉东愣了下，旋即道：“是。”

……

知冉工作室。

冯冉冉和眼前的黑炭头大眼瞪小眼。

“大乔乔，你确定让这个黑碳头当你的助理？”没有歧视的意思，冯冉冉真的担心唐知乔带这块黑炭头在身边会影响形象。

“我不黑的，沙漠太阳毒，养养就能白回来。”阿木尔委屈屈巴巴道。

唐知乔忍不住笑：“阿木尔是蒙古族，小心他告你歧视少数名族。”

看着阿木尔黑黝黝，真诚又无害的眼睛，冯冉冉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个欺负未成年的老巫婆：“黑炭头，不是，阿木尔，我可没有歧视你的意思啊，你是真的黑啊。”

阿木尔心理承受能力一向很强，其实也不是那么在意别人说他黑，只是担心万一唐知乔听信谗言不要他，那就拿不到那么多工资。

“黑代表健康，我很能干的，要不是看在夫人的份上，我家老大还舍不得放我走呢。”

“你家老大谁啊？”冯冉冉问。

“他原来是韩程的助理，我撬过来的。”唐知乔说。

冯冉冉一脸惊奇看着唐知乔，“不是沙漠捡回来的吗？怎么又成了韩总的人？”

唐知乔：“你的逻辑是体育老师教的吗？这两者需要什么必然联系？”

冯冉冉：“……”你跟韩总果然是夫妻，不说人话时的逻辑简直一模一样。

阿木尔比了一小截手指，苦着脸说：“夫人，那我可不可以预支一点点薪水，京城大，居不易，物价又高，我又没见过什么世面……”

唐知乔直接从微信转了五万块过去，“你以后少不了跟着我出席各种场合，去置办几身见得了人的行头。”

阿木尔认真数完转账金额“5”后面那串“0”，高兴得合不拢嘴。

“夫人请放心，我一定把自己捯饬得人模人样。”

不愧是夫妻俩，连行事方式都一模一样，韩程见到阿木尔第一件事，也是给了他一大笔置装费，他一直呆在沙漠很少出去，根本没什么机会穿，那些战衣至今还在“落日圆”装灰尘。

阿木尔出来得匆忙，他离开工作室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回客栈让人把那些没机会见世面的衣服全都寄到北京来，美滋滋地省下这一大笔置装费存到卡里。

……

唐知乔回到家已是午后。

离开“在水一方”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看着熟悉的人和物，唐知乔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不管她承认与否，比起她生活了十几年的“韩公馆”，这里对她而言更有归属感。

父母走了之后，“在水一方”是她唯一意义上的家，不管她跟韩程的夫妻关系如何塑料，回到这里，她都会全身心放松。

“夫人回来啦？准备了你最爱的藕夹，先生回来就可以开饭了。”宋嫂很喜欢这个有点冷清，但是漂亮随和的女主人。

她有一手好厨艺，以前给很多富贵人家当过钟点，唐知乔是少数低调又真正有教养的豪门夫人，知道她无父无母，四十多岁没有女儿的宋嫂看唐知乔的眼神就跟自家女儿似的，经常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

“韩程回来吃饭？”

唐知乔有点意外，婚后同居一年多，韩程回来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别说吃饭，就是清醒着着碰面的时间也很少，他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唐知乔已经睡下，他出门的时候唐知乔还没起床，夫妻俩愣是把同居生活过得像在两个平行空间。

“回来回来，许特助交待过的。”宋嫂认真端详唐知乔，皱了皱眉头，“瘦了，也黑了，待会多喝碗鸡汤补补。”

唐知乔微笑着点点头，“谢谢宋嫂。”

“应该的。”

……

韩程掐着饭点到家，进门便看到唐知乔换了一身居家服，闲适地从楼上下来，整个人恬静又平和，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韩程以为唐知乔会因为狗仔和网友无中生有的杜撰找他发脾气，结果等了一个早上，没有收到唐知乔的只字片语，倒是有些意外。

宋嫂习惯了这对夫妻在家里演默剧，收拾好厨房便把空间留给他们，摘掉围裙回自己家。

偌大的豪宅，安静到落针可闻。

“没什么要问的吗？”韩程忍不住问了句。

韩程一贯食不言寝不语，有时候一顿饭下来说不到三句话，其中两句还能把人毒个半死那种，唐知乔担心自己消化不良，很少在餐桌上跟韩程讨论问题。

都是在床上讨论得比较多。（字面意思）

“问什么？问你是不是出轨唐夏微？还是问我什么时候该退位让贤，把老板娘的位置还给唐夏微？”

唐知乔的语气真诚又平静，说话之前还慢条斯理咽下一块藕夹，像是夫妻间再正常不过的闲话家常。

“知乔……”

“不对，也许我问不对。”不带半点妆容的唐知乔，乌黑发亮的漂亮眼睛真诚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我该问如果当年唐夏微在国内，是不是韩太太的位置根本就轮不到我？”

韩程眼皮一掀，“哐当”一放筷子，破坏掉维持了快三十年的良好餐桌礼仪，愠怒道：“唐知乔，你说话之前能不能先过一下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