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度为自己犯下的口业付出过不少代价,次次撩拨,次次都要“死”在张人凤手里,可依旧屡教不改。
张人凤先前为着李湘神、贺金吾的事吃了一坛子醋,眼下又多喝了两杯,见谢玄度还是那样不知死活,更不想轻易放过他。
夜天里雪风呼啸,帷帐中却是暖意无限。
谢玄度半张脸都埋在枕间,死死咬着手背,眸中忍得一片湿润。
比之平常浪荡不羁,在张人凤身下时,谢玄度倒有几分可怜可爱,是旁人见不到的模样,独属于他。
张人凤伏下身,从后方捞谢玄度入怀,将他的手从嘴里拿下来,轻轻握住,侧首往他手背的齿痕上吻了一吻,吻得近乎虔诚。
“不必忍着,”张人凤凑到谢玄度耳边,“我喜欢听。”
谢玄度后颈上的汗水也教张人凤吮去,柔软的嘴唇,滚烫的气息,从他背上掠过时,谢玄度心魂摇荡不已。
“别……”他指尖发起抖,有些经受不住这连续不断的索求,“别折腾我了……张大境主……张人凤!”
张人凤按住他的手,与之十指交扣,贴着他的耳尖亲吻,道:“是你说很想要我,后悔了?”
见张人凤还不依不饶,谢玄度多少有些气急败坏了:“……你、你……别……得寸进尺啊……”
“你的许多花样呢?”
“我说两句玩笑话……你这样当真,可太没意思了……”
“哦,玩笑?”
“张人凤,你!”谢玄度一时他连气都快喘不匀了,哪里还能翻腾出浪来,只得嘴上讨饶,“我真是……怕了你了……以后……以后我定多想些花样,哄你开心……”
谢玄度总会说起“以后”,似乎他们还有地久天长,往后陪在谢玄度身边的不是旁人,而是他张人凤。
张人凤眼色温柔起来,望着谢玄度,仿佛是望着他的日月,他的神明,连吻都变得爱惜珍重起来,下半夜只教他尝尽风月里的欢愉。
谢玄度一夜神魂颠倒,几乎不能自持。
直到天蒙蒙亮,春色方歇。
谢玄度倚在张人凤怀中,眼中泛着迷离的光,已累得昏昏欲睡,还跟撒娇似的说:“热。”
张人凤撩开谢玄度里衣的领口,又曲起手指,为他擦拭额上的汗水。
谢玄度迷糊着问了一句:“你生辰是什么日子?到时候我也要好好送你一样礼物。”
为他拭汗的手一僵,半晌,张人凤才低声回道:“我不过生辰。”
还不等问出为什么,谢玄度的神识就撑不住了,转眼陷入深暗的睡梦当中。
听着谢玄度呼吸逐渐变得沉缓,张人凤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贴在他耳边,轻唤一声:“师父。”
……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
谢玄度一睁开眼,外面还是灰蒙蒙的天,不见停似的下着大雪。
张人凤起得比他还早,此刻练剑回来,见谢玄度醒了,淡淡一笑:“睡好了?”
谢玄度看这人白衣配雪剑,姿仪甚美,远比窗外的雪景还要动人。
他勾勾手指,教张人凤过来。
张人凤带了一身的寒风回来,没轻易靠过去:“我身上冷。”
谢玄度改不了撩拨人的毛病:“正好,哥哥给你暖一暖。”
张人凤不再拒绝,解下凉透的外氅,坐到床边去。
谢玄度卷着被子伏到张人凤的背上,将他抱住,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处,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美人在怀,更不想起来了。”
张人凤已经对他随口的调戏见怪不怪,道:“我们可以明日再走。”
谢玄度摇了摇头,道:“琉璃猫不在,耽搁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张人凤轻轻一挑眉,将趴在他身上的谢玄度捉到怀里:“你说什么?”
他的手不慎碰到谢玄度的腰,谢玄度一痒,禁不住大笑起来。
张人凤对他只有头疼:“算了。”
“别啊,怎么就算了?!”
谢玄度浑不知张人凤在吃醋,一心念着昨夜何等畅快,主动环上他的肩颈,与他深吻一番。
对着这么个貌相绝美的人,他手上也没少轻薄,在张人凤身上又是摸又是捏,占尽了便宜。
张人凤按住他胡作非为的手,眯了一下凤眼,问:“你今日还想走么?”
谢玄度不敢再犯:“起了起了!”
接下来他们还要到龙岗,将罗东的遗物带给他父亲,办完了这桩事,再去剑阁仙府走上一遭。
待谢玄度起了身,就跟张人凤一起策马扬鞭,南下去往龙岗。
越往南走,越靠近巨鹿仙府,天也回暖了一些,连日的大雪化成了潇潇细雨。
谢、张二人戴上斗笠,骑马进入龙岗镇。
街道上人迹寥寥,分明有炊烟冒出,可家家户户却都关紧了门窗。
有不谙世事的孩童透过窗户缝儿往外偷瞧,正巧跟谢玄度对上视线。
谢玄度冲那小孩一笑,小孩也笑着做了个鬼脸,可下一刻,他爹娘就将自家孩子拽回屋中,咔地一下关上窗户。
仿佛外面不是过路的仙家修士,而是吃人的怪物。
谢玄度环视四周,对张人凤说:“张大境主,你说这里是不是安静得有些古怪?”
张人凤腰间的来仪剑未有鸣响,可见附近并无邪煞妖魔,不过他还是提起戒心,谨慎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谢玄度却没将这点古怪放在心上,笑道:“也没什么,谁瞧见我这个半邪都该躲着走。”
二人行至罗家的小酒馆,前堂的门关着,没做生意,绕到后院,就见雨中立着一个苍老的身影。
罗掌柜打着伞,因为眼睛盲了,分不清黑天白夜,手里还提着一盏早就熄灭的灯笼,像是一直在等谁。
谢玄度走过去,先从他手中接过灯笼。
罗掌柜还以为是罗东回来了,一时激动,牢牢抓住来者的手。
片刻,罗掌柜意识到不对,双手骤然一松,伞也掉落在地。
谢玄度出声道:“罗掌柜,是我。”
罗掌柜口不能言,忙在他手心里写了个潦草的“谢”字,已经凭声音听出是那位曾经施恩于他的谢玄度谢公子。
“我……”谢玄度顿了半晌,“我受罗东所托,回来看看你。”
罗掌柜身影一滞,短短片刻,他已猜到罗东凶多吉少了,东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倘若他自己能回家来,绝不会托付旁人。
谢玄度第一次不知该从何安慰一个人,无措地瞧了一眼身旁的张人凤。
张人凤上前一步,接过罗掌柜的右手,道:“你儿子死在折梅宗,死在剑阁李氏李肃林的手中,如今大仇得报,他已走了。”
谢玄度将自己头上的斗笠摘下来,为罗掌柜戴上,道:“罗东走之前让我告诉你,他很好,到死也没有做过一件让你丢脸的事。”
罗掌柜听后,终是难抑悲伤,握紧谢玄度和张人凤的手,一边流泪,一边又笑着连连点头。
这半生的苦楚冤屈皆付在这笑与哭中了。
谢玄度答应过罗东,要罗掌柜能安度晚年,为此做了一应安排。
他敲开左邻右舍的门,各自送上银钱,请他们作保,好好照顾罗掌柜,倘若遇上什么棘手的麻烦,可随时告知从苦行境来的商队。
因着罗家和折梅宗的恩怨,这些乡邻都认得谢玄度和张人凤,感怀他们侠义,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在送银钱时,其中一个人忐忑不安,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无人以后,才咬了咬牙,小声对谢玄度道:“两位公子,你们是善人菩萨,本该好人有好报的!龙岗镇已经被新的仙家接管了,他们……他们说不定要杀你,你们快点走!”
谢玄度一挑眉,与张人凤对视一眼,而后笑了笑,道:“多谢。关上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是,是。”那百姓连连点头,
谢玄度和张人凤各自打上伞,徐徐走在雨街中。
谢玄度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铁扇:“我说那些百姓怎么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原来从踏进龙岗镇的那一刻起,咱们就进了人家的埋伏。”
张人凤问:“剑阁李氏的人?”
谢玄度:“除了他们,想不到别人。”
行至一个路口,四周楼台亭阁耸立,风雨愈急。
谢玄度停下脚步,稍稍一抬墨色伞面,望向上方的楼阁,道:“不知是哪路仙家道友?既然来见我谢玄度,又何必躲躲藏藏?”
话音刚落,只见楼顶上方一下涌现出无数的黑影。
他们个个身着黑袍黑冠,唯有腰间一点莹白,乃是仙门信符,有的露出正面,刻着四爪玉蛟的图纹,有的露出反面,上书“无上仙人”四字。
这有些出乎谢玄度的意料,来围截他的一行人马竟不是剑阁李氏,而是“上仙人”。
自从张人凤当上境主以后,从前统治苦行境的上仙人遭到驱逐,不得已回到中原来,原本强盛的势力如同星子散落于银河当中,分散于中原各大仙府。
这些上仙人从前在苦行境作威作福,享尽了荣华富贵、仙家荣耀,如今却不得不臣服于各大仙府的统治之下,当然心有不甘。
多年来,时不时会冒出一小撮上仙人,图谋着夺回苦行境。
可惜他们内里也是各怀鬼胎,如同一盘散沙,始终不成气候。
眼下可巧,竟能在龙岗镇中聚集这么多上仙人。
谢玄度好声好气地问:“诸位找我有何贵干?”
“折梅宗覆灭,这里需要新的仙门统治。”为首的上仙人哼笑一声,“剑阁李氏有令,谁能诛杀谢玄度,龙岗就归谁所有!”
上仙人需要一个独属于上仙人的地盘,以求东山再起。
“哦,难怪你们要来杀我,原来是许了这样的好处。”谢玄度话锋一转,“可龙岗是折梅宗的地盘,就算没有了折梅宗,也该由贺家或者楚家接手,怎么也轮不到远在天边的剑阁李氏说话,他们凭什么做主?”
“不妨告诉你,用不了多久,剑阁李氏就将位列五大仙府之首,一统中原,兴复大梁王室,往后人人都要唯李氏马首是瞻,谁敢抗旨,格杀勿论!”
一干上仙人亮出长剑,齐齐指向谢玄度。
谢玄度一时恍然大悟,原来李家派人挑拨楚家内斗,通过扶植楚文君,控制整个丹丘仙府,眼下又拉拢这些上仙人,竟都是为了一统天下的复国大业。
“都过去多少年了,李家还在做这些成王成侯的春秋大梦!”谢玄度实在觉得好笑。
“剑阁李氏既然想一统中原,”张人凤淡然问道,“难道只许给你们一个小小的龙岗?”
那些上仙人大笑:“还是张境主有远见!不止龙岗,事成之后,剑阁李氏会帮我们夺回苦行境!”
“张人凤,还记得你以前是怎么在我们手下做猪做狗的吗?希望你没忘,我等还想看你学小狗汪汪叫呢!”
“哈哈哈哈!”
谢玄度冷冷一笑:“我看你叫得这两声就非常传神,不愧是给李家当狗的玩意儿。”
“谢玄度,你个小杂种少得意,今日必教你——!”
一道寒光闪过,骂声戛然而止!
不知何时,谢玄度已如鬼魅一般闪到这上仙人的身后,下一刻,头颅飞起,血雾喷溅,滚烫的血落在谢玄度的脸上、衣上。
他写意一般挥了一下指鹿剑,甩去刃上的鲜血,冷眼看着那上仙人的尸身滚落在地,等抬起双眸时,左眼瞬间烧起流火一样的金。
“找死。”
谢玄度说,骂我随便,骂张人凤不行!=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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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千秋雪(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