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逃?要离开也该是我堂堂正正走出去才对。”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婆婆,你说的‘他们’是指的谁啊?”练寒星狐疑道。
夏婆婆不说话了,神情肃穆。
练寒星也不逼问,反正她迟早会查出来的,她像个好奇宝宝,又开始跳转话题:
“所以婆婆进莽伏林是想抓什么猎物呢?您方才没回答我这个问题。”
夏婆婆蓦地抽出后背的大弓,又自箭娄里抽出一支沉甸甸的铁箭,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箭尾沾上的白霜化成水汽溅开,侧身对着练寒星拉弓上弦一气呵成。
箭尖泛着冷光,她眯着眼缓缓拉动弓弦,一滴水落到箭尖被劈成两半,周身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肃杀起来。
练寒星望着夏婆婆,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夏婆婆弓弦越拉越紧,激得她满脸冷意,数百根手臂般粗壮的藤条破土而出在地表急掠而至,抬眸间急拐直上飞到半空将夏婆婆围成个圈晃动威胁,像只只吐信的蛇。
二人蓄势待发。
终于,箭离弦而出,朝着练寒星急冲,练寒星同时施力,数根藤条张牙舞爪也朝夏婆婆直直绞杀,二人同时侧身,箭尖和藤条朝着对方的身体擦身而过,同时将对方后背的东西钉在树上,整个林子里都荡着箭鸣声和尖锐凄厉的惨叫声刺破耳膜。
二人齐齐转身背靠着背,甚至没时间寒暄,婆婆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全身上下的力气都调动到一处,练寒星抓着夏婆婆左手,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她的手臂,夏婆婆的后脖颈处一道咒印泛着银白色的光闪烁着。
“婆婆,灵力分点给你调用,待会打起来我估计顾不上您。”
干涸许久的身体再次感受到灵力,夏婆婆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舒展,竟有些怀念这种感觉,她将灵力尽数汇聚到右臂上阖目嗤笑:“毛头小子,谁要你照顾。”
而后不忘提醒:“别看那些眼睛,他们专修瞳术。”
“这么多眼睛,我不看也不行吧?”练寒星无奈道。
远处,以二人为中心扩散,浓雾越逼越近,雾里四面八方掩着密密麻麻的眼睛,冒着红光死死盯着二人,将四周全部霸占。
放眼望去,全是大大小小的眼睛。
如此紧张肃杀的氛围下,练寒星竟还有空插科打诨:“我忽然想起来同行这么久我还没告诉您我的名字呢,婆婆。”
夏婆婆没有理她。
闭上双眼,失去视线,听觉就变得格外敏锐,二人均破了戒伤了林中活树,林中各式各样的声音:风声、落雪声、惨叫声、嗷叫声…
回答她的是婆婆手上的箭,那箭萦着银色的光,豁然松开,弓弦嘣地一声回紧,弹了她一脸水汽,箭如白虹贯日仰冲直上,半空中箭矢化成数道朝眼睛射去,一朝得手并未停歇,又往箭筒里摘箭接连发出!
几乎是瞬间,练寒星自身上迸射出数道灵力,无数巨藤在半空中急射而去,黑暗中蜿蜒曲行,直直朝着双双眼睛急穿而过,又狠狠一荡,将目标死死钉在长满青苔的石壁上!
又有数百道灵力化为银白色箭矢,箭矢如闪电般划破夜空,无数箭矢被流动的东西击落,却也击中无数双眼睛,被击中的眼睛直直落下。
这样的情况下,她竟还用余光偷瞥夏婆婆的箭术,转身自己就学了去,凝气为箭攻击还不清楚来历的敌人。
整个林子都是凄嚎声,成百上千的眼睛死死围着二人,像密不透风的牢笼,夜明珠投射出的光芒隐隐能窥见他们的些许面目:那双双眼睛竟是一颗颗头颅!他们青肤圆脸尖耳,此时正咧大嘴巴露出尖牙大声吼叫,那声音尖锐刺耳,听得二人齐齐皱眉!
他们的头发全部散着直直垂到地面,似一条蜿蜒的河流看不到尽头,放眼望去,目光所见之处都是头发。
声音会影响婆婆捕捉敌方的动向,但不管她们解决了多少头颅,一波下去一波接上堵死所有路,永远都会有新的头颅继续补上让她们无处可逃。
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他们的同伴跑到被她们钉在石壁上、树干上的头颅面前,用嘴、用头发小心翼翼地擦上藤身、箭矢,妄图拔下来。
如果到处都是敌人的话,那么扰不扰乱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厢婆婆连连急射不曾停歇,这边练寒星几击未停,她感觉到地下的动静斜身飞出抓着藤一荡借力纵身跃起,一个急转头倒转朝下,手中赫然抓着藤剑往地上狠狠一插又疯狂搅动,地底下以藤剑为圆心如蜻蜓点水顿时泥雪滚滚,一层卷一层,层层波浪翻卷往外荡开!
一颗圆脸尖耳青肤的头颅破土而出仰头大吼狞叫,声声凄厉,不停摇晃着脑袋,藤剑自他额头横穿而出,血从额间汩汩流出从他的发尾、练寒星的剑尖滴落地上。
方才周遭还窸窸窣窣吼叫的头颅们顿时面目狰狞狠狠一甩,无数头发就要朝二人席卷而来,自下到上不停旋转围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流试图把二人活生生缠在发茧里窒息而死!
他们急了,这是他们的首领!有戏!练寒星大喜。
那头颅双目通红,眼里似有漩涡流动,练寒星不为所动又狠狠一刺,将剑又往深了送。他凶相毕露脑后的头发无风自动如蛇一般狂舞乱卷无限延长,径直攀着剑身旋转直上!根根发丝比她的藤还要灵活还要坚硬,数万根头发奇奇并进缠上剑刃竟割不断不说,还直接将她的藤剑绞断了。
那头颅得到短暂的自由不过倏忽间头发就缠上她的手臂死死绞着,另一半发丝直奔练寒星脖子而去,眼睁睁就要拧断她的脖子,练寒星闔眸暗运灵力将右臂灌满,千江百河汇于一处,右手手臂肌肉暴涨,肿胀膨大。
她唇齿溢血,怒目而视:还远远不够!再压!再压!
再压!
可怖的气息在林中升腾。
终于!练寒星感觉时候到了,她右拳紧握,右臂热气蒸腾,白色的雾从发丝冒出。
膨!
缠于右臂上的头发和练寒星的右臂在刹那间爆裂开来!练寒星右手血肉模糊,浑身疼到冒冷汗却没时间停下。
她趁着头颅还未反应过来,说时迟那时快,练寒星左手往夏婆婆腰间长刀探去一拔,那长刀似有千斤重让她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拔不出来。
好家伙!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没人敢惹夏婆婆了 !
头发将她的脸卷得发青,她身子半蹲,脸上青筋暴起,又将全身的灵力重新灌注在左手上借着灵力狠狠一拔,刀从刀柄顺利拔出!她左手紧握长刀,狰狞怒吼,将脖子上的头发奇奇斩断,直直顺着将那头颅劈成两半!
刀从手上滑落而下,她的手亦脱臼垂下,踉跄几步后瘫倒在地。
那劈成两半的头颅双瞳还冒着红光,心有不甘,双眸一闪一闪,最后红光消散,他睁大眼睛死不瞑目。
婆婆的箭娄里已经空了,刀被她取了跌落在地,她浑身脱力,声音飘飘:“婆婆每次进来,都会遇到这样的危险吗?”
婆婆顷刻间将地上的刀抓起插在地上还在盯着这些头发,一边掏出一个火折子一边不知道在哪儿掏出一罐油,嘴一咬将盖在上面的封布撕开扔到一边,将坛子和打开的火折子往上一甩对她大喊:“快!”
周围的发涡流蒸腾不安,旋转地更快了。
练寒星在她掏出油罐的时候就了然于心仰躺在地,血肉模糊的右手艰难费力地抬起,大拇指食指比划出手枪的姿势对着抛至半空的油罐定点,食指上被搓出一个白色光球,光球亦越变越大,她还在确认最佳位置: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一、二、三!
“就是现在!”她心里的声音和婆婆的大喊声重叠。
“啪”地一声!光球如离弦的箭暴闪而至,直直撞上油罐和火折子!
婆婆朝练寒星处斜斜一扑,二人横倒在地,正好将练寒星保护在身下。练寒星心底涌起暖流,用仅剩的一点气力晃悠悠画着什么,婆婆还叱她一声。
半空中光芒炽烈,传来巨大的爆裂声!整个林子立时亮如白昼,弥漫浓烟。
熊熊大火四处乱窜,火舌发疯一样追着头发紧紧不放,半空中到处都是抹泪扭曲四处逃窜的头颅在绝望哭嚎,咳嗽声此起彼伏,刺耳震天。
这场火焰持续了两个时辰之久才慢慢熄灭,那些头颅早已不知去向。
婆婆从练寒星身上起来,才发现顶上是个密藤笼,藤条挡去大多数火焰,如今已经烧成黑炭,她三两下将藤笼劈开,然后轻轻踢了下还躺在地上的练寒星:“别装死了。”
她蹲下弓腰,手轻轻捏了下练寒星的左臂关节处,练寒星哀叫一声好不凄惨。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又来一场熊熊大火,她早已脱力,浑身发软冒着冷汗虚弱无比,脱臼之痛能忍上这样久一声不吭已经不易。
“忍着点。”婆婆放下刀,一手抓着她的左肩一手抓着左臂狠狠一扭,练寒星惨叫一声,在地上打滚,一个不小心碰到右臂伤处,又是一声惨叫。
她艰难起身,浑身衣裳被雪洇湿又是仰又是滚的,还都是血,早就脏得不成样了,头发湿透落满枯湿的腐叶,脸上也又是泥巴又是黑炭,活脱脱一个脏脏包。
唉!还是太心软了,练寒星想。
谁知道那系统说的是真是假,要是没答应它,这会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做人难啊。
【诶!我可没有骗人,你别污蔑我啊!】
练寒星在心里疯狂蛐蛐它:谁管你是真是假,你这跟骗子有啥区别?把人忽悠过来后除了张张嘴做个导游别的啥也做不到,连导游也做不好,问你这你不知道问你那儿你不清楚的,上个班忒轻松了点。
谁家系统不是又送金手指又送丹药又送宝贝的,哪像她的,啥用没有。
系统很委屈,系统不想说话,系统躲起来emo去了。
“每次进山都这样危险吗?”练寒星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