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我只是炮灰吗？ 第40章 万窟林

万窟林内，一片死寂。

整片林子的土地在长年累月的血色尸骸堆积中被浸成血红色，枯骨遍地，残肢断臂，血腥味和瘴气相互融合，发出作呕的气味。时有飞鸟盘旋低飞，声声凄鸣，确认无人时倏忽间展开双翅贴近地面疾冲而至，衔走一块腐肉掀起疾风蓦然飞走，毫不留恋，生怕遇到什么危险。

众人都是头一回踏入惑心族领地，行走间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尽量不冒犯到她人。尽管如此，练寒星依旧被惊到：“现在不是正午吗？就算瘴气再浓，也不会这么黑吧？”

小红瓮声瓮气道：“盈女在黑暗中会比较适应，所以领主就把这里改成深夜了。”她又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这么笃定结界会在这里？”

练寒星不厌其烦和她解释：“既然在千年前灵巫族族人就能凭借结界转移到这里，说明在更早之前，她们就曾来过灵墟，留下了阵眼。这阵眼要保证千百年间不被其他生灵所毁，就足矣证明和一般的结界不同。”

“不必耗费人力时时守护，也不需要花费精力去维护阵法。那么，对于朱砂村而言，没有比乱葬岗更适合的地方了，谁会没事往乱葬岗跑呢？”

“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符明光缓缓问道：“和一般的结界不同？”

练寒星侧身望向她：“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符明光摇了摇头：“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传说。”

夏满堂却一点就通：“这么说起来，这个传说我好像也听到过。在穹苍大陆很有名，已经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练寒星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一个开口的，她有些无奈：“你们是不是仗着我从来没去过外面，搁这欺负我呢？”

符明光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格外清脆：“相传，千年以前的人类想要通往穹苍大陆各处是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借助不同工具的，你听过迷毂吗？”

练寒星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将说出口时又拐了个弯：“没听过。”随即在心里嘀咕：那不是山海经里面的神树吗？这儿也有？

符明光继续说道：“上古时，迷毂树仅存于招摇山，招摇山附近的居民迷路时会折一根迷毂枝，迷毂枝会引领他们走向正确的道路。这个特性很快被更多人发现，随着时间的变化以及在人类的帮助下，迷毂族群越发壮大，能力也更加强大，直到千年前，成为了穹苍大陆最强大的指路灵。”

“迷毂地网遍布穹苍大陆，有锻造师和迷毂树相互合作，造出了迷毂地图，那是相当伟大的杰作。除此之外，迷毂树借助人类的力量把种子洒满各地，每当有人类想要去往远方时，只需要奉上一块上好的灵石，将灵石放置树干上便可。”

“树干上的黑色符文会被点亮，树皮的纹理就像旋涡一样不停转动，直到彻底吸收灵石后，眼前就会出现一个巨阵，通过这个巨型大阵，便可去往你想去的地方。”

练寒星有些狐疑：“说得煞有其事，真的只是传说而已？”

关于外界的一切，夏满堂和符明光知晓的要更多一些，她们二人却都摇了摇头，夏满堂说道：“毕竟相隔千年，是真是假已很难断定。就如同所有人都说一千年前的人神大战有多么惨烈，然而事实却是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神。所以，我们最好只把它当做一个传说来看。”

“小红也不知道吗？”

“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哪儿能知道这些啊。”

是真是假，找一圈就知道了。

练寒星压低嗓音道：“那我们先分开找找看，注意留心一切看似普通但有古怪的东西。”

几人四散各处查探，她又补充一句：“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事先保全自己！”见几人往她这儿打了个手势才放下心来，往里走去。

越往深处走，就越是阴冷，小径两道堆满了白骨垒成的坟茔，风从白骨间吹过打了个旋，发出幽鸣声，落在练寒星身上，只觉得森寒。无数枯草在风中窸窣作响，枯草白骨间，有点点绿意从头颅间空洞的双眼穿出，小心绽放。

在森林深处，有一个用枯骨铸成的洞府，枯骨黑得发亮，光洁如新，不沾染半点尘土。洞口上歪歪扭扭写了三个字，像极了斑驳的血迹滴滴流下，练寒星歪着头看了半天才看出那写的是“长生天”。

长生天？

天地所以能长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得知坦然，失之淡然，很多时候往往无所求反能得偿所愿，过于执着只会适得其反。

练寒星自嘲道：“这话说得好听，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就在这时，洞内一道利光朝她疾驰而来，练寒星一个侧身躲过，那利光又一个急拐弯朝她飞来，练寒星一个侧空翻躲过，顺手御气将那道利光推至前方。利光就这么被死死钉在洞口，还发出嗡嗡的回响。

是一根长杵。

洞口传来脚步声，练寒星收回目光，转而望向里处。

人未到，声先至，黑暗中接连几下的鼓掌声敲击她的耳膜，她的声音似在调笑：“不过一日未见，就这般急不可耐前来找我了？”

“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会想我也是正常的。”

一个人影踏破黑暗和迷雾款款而来，依旧是那身素衣长衫，发插骨簪，眼波流转间朝她抛个媚眼，不疾不徐走着，步伐悠然自得，三两步就瞬移到了练寒星跟前，刚想要捏住练寒星的下巴，早已预判了她的预判的练寒星头一个后仰又后退一步直接躲过，对着来人携着淡淡笑意：

“扶光，好久不见。”

啧，走空的扶光收了右手，拍了拍袖上的灰尘掩鼻施施然开口：“怎么，有事找我？”

练寒星歪头瞄了一眼身后的洞府，头朝内努了努：“客人远道而来，领主也不准备请我进去喝杯茶？”

“啊”，扶光目露惊讶，捂唇咯咯笑道，“茶这个东西，太过名贵，只怕你喝不起呢。”

练寒星先是一阵叹息：“看来，您并未将我放在心上，可怜我对您这拳拳之心怕是要付诸东流了。”接着又掷地有声道：“我若非要进去喝上一口呢？你待如何？”

扶光也收了笑意：“不如何，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话音刚落扶光已然贴近练寒星，一双利爪对着她的心口正欲抓下，练寒星足尖贴地往后疾退数十步，她后退一寸，扶光便接近半寸，根本无法甩脱。

眼见身后一棵树挡住去路，练寒星顺势踏步上树，双腿勾住树干取出菜刀就对着扶光，扶光望着那把菜刀嗤笑：“你该不会以为区区一把菜刀就能把我拿下吧？”

练寒星勾唇一笑：“我怎敢小看领主？”然后整个人贴近树干，倏忽间就消失在眼前，密林中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打不过你，可真要躲起来，你也奈何不了我。”

其余几人听到声音同时停下抬头张望，夏满堂皱紧眉头：“怎么又打起来了？”符明光脸色大变：“糟了！”小红翻了个白眼：“跟着她可真够倒霉的。”随后三人俱往这个方向奔来。

“瞬移术？”扶光眼见着练寒星的身影通过不同的树木相互穿梭，她不慌不忙退至洞府门口开始看起了戏。

反正，无论耍多少花招，她最后的目标都是闯进洞府，她只需要守在洞口就行。

练寒星的身影快如闪电，像是一道流光在林中不停穿梭，她双手不停施力，十息后，她终于停下，站在树枝上。

密林中仿佛有一面巨大的光墙，挡在她与扶光的面前。

当练寒星抬起右手，双指朝上时，手腕上缠绕许久的如雪一般银白清亮的细镯开始活动起来，像是一只冬眠结束刚苏醒的银蛇，沿着她的手掌往上攀爬，爬过双指，在指间旋转，缠绕，发出铮鸣声。

锃——

如铁索一般的银色长绳发出细碎的清鸣，止不住地颤动。

练寒星将双指往扶光身上一点：“去吧，绕指柔！”

翁地一声，银色打结的长绳陡然一震，变得笔直，化作银白色的流光，一路火花带闪电，搅碎无数飞叶，朝扶光破空而去，留下一道清鸣和巨大的碎裂声！

光墙被绕指柔刺破，像是打碎的镜子四散各处，又在转瞬间化为银色箭矢，同时攻向扶光！

与此同时，救援队三人终于到场。

练寒星再次取出菜刀，符明光手中的剑蓄势待发，她问练寒星：“你确定在里面？”

“十有**吧。”

夏满堂闻言取出箭矢搭在弓上，对着远处的扶光瞄准，缓缓拉动弓弦。

箭矢让扶光目不暇接，但她应对得却很轻松，像是闲庭信步一般在一众箭矢里躲来躲去，一个后仰就躲过了绕指柔的攻击，练寒星操纵绕指柔向扶光回攻，她竟还有余力调侃练寒星：“小朋友，你要仗着人多欺负我这个老婆子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不客气了！”话音刚落，洞口内哗啦作响，涌出无数盈女张着血盆大口对着四人不由分说就开始攻击起来。

“刚刚只是估计，现在却可以确定，结界一定在里面。”在四人被拆散前，练寒星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在林中穿梭起来。

尖锐的鸣啸声从练寒星身后响起，率先打响这场战斗，呼啸而过的风撕裂眼前的一切，一往无前划破长空，穿透正好往左退的扶光的脖颈，钉在地上。

她的头颅在咔嚓声响中应声而裂，在地上咕噜转了两圈，望着远处收起弓箭拔出长刀走近盈女群中的夏满堂，以及不曾被这一切影响半分，依然自顾自地，朝她奔来的练寒星，在这场乱斗中，她咧起了嘴狂笑：

“很好，很好。”

时间不会倒转，扶光的头颅却回到了它该回的地方，扶光仍旧是那副模样，只是神色中多了点疯狂。黑暗中隐约能见到一道身影欺身而来，如光如影，快到不可思议。

上一刻，那道身影还在林中穿梭，激落无数飞叶，盈女追不上这样快的身影，只能怒吼；而眨眼间就已来到扶光眼前，那道影子神色自然地收回朝着扶光一直尖鸣的绕指柔。

随后，她拿起菜刀，刀身所携带的可怖威势直接震碎一丈内的所有飞叶，飞叶化为齑粉迎风洒落，而刀势仍旧不减，砸向扶光。

这一刀，奇快无比，不过眨眼间就已落下。可在二人眼中却像是一场慢电影般，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慢慢下坠。而后，那个本应在刀下被斩成碎骨的人影，以更快的身法，消失在刀下，喘息间落在练寒星身后。

“小心身后！”暂时不得超度又不能杀死盈女的符明光只能在一群人影中游走，想要近扶光的身却总被拦住，见到这一幕，下意识朝着练寒星大喊。

小红一个倒挂金钟把自己倒挂在树上，调整自己的帧数，柔和的烛光在霎时间变成夺目的白光，扑到眼前的盈女被光一刺激下意识一闭眼，小红就已经尖叫着窜远了。

练寒星已经看到那诡异的，游走身后的，缓缓抬起右腿的影子，想要闪避，但是来不及了。

“砰——”

巨大的冲击力从她的右臀蔓延至全身，顿时，她浑身都像是被卸了力一般，往前倒去，狠狠砸在地上。菜刀脱手而出掉在地上的头骨间还咣当回响，她被踢落在白骨堆里，震碎无数白骨，粉尘激起四处飞荡，而她被埋在白骨中，看不见身影，甚至连个回响都没有。

夏满堂终于变了脸色，收了手中长刀往前走去，惊呆了一众盈女和符明光小红二人，后知后觉的盈女争先恐后朝她奔去大吼大叫，她不曾停下，也不转头，抬手一拳打碎了头骨，来一个碎一个，后来盈女们自觉为她让路，于是她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来到扶光面前面色不虞：

“你怎么来真的？”

符明光和小红面面相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言语。良久，符明光小小声惊叹道：“果然，婆婆一直都在伪装实力。”

没有架要打了，她们二人也跟着小心走到夏满堂身后，见扶光和夏满堂没有不满才放下心来偷听二人叙旧，而练寒星，就这么被遗忘在了白骨堆中。

扶光理了理衣裙，无比娴熟地接上话：“不然？”

“小娃娃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实在欠教训，我来教教她面对长辈该怎么做会好些。”

今天的更新来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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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万窟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