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本仙真妖目 第3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听到成韫的问题，沈叶词心里“咯噔”一下。

系统给的新手技能！这要怎么解释？！

还没想好说辞，成韫又添了一句：“有此等实力，何故来玉重山拜师？”

他抓着沈叶词的胳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我……”

沈叶词咬了咬牙，突然急中生智，跟他扯谎：“这是我家祖传的秘术，爹娘说了，不可与外人道。”

成韫略有所思，面前的小弟子分明灵力低微，如果不是装的，那么按她所言，倒还真有几分可能。毕竟这天下怀有独技的宗门小派数不胜数，有些甚至常年退隐，其中多多少少会送一些年轻小辈拜入玉重山门下。

他松开沈叶词的胳膊，笑眯眯道：“原来如此。”

沈叶词见他不再怀疑，默默舒了口气。刚刚经历一场胆战心惊的对战，她觉得很有必要稍作歇息，养精蓄锐，于是提议道：“仙君，你看乌贼……咳怪物被我们打走了，不如我们去屋里避避雨，如何？”

成韫道：“好。”

暴雨减至中雨，天空不再电闪雷鸣，船也平稳了不少。沈叶词一路扶着护板，向船舱走去。

两人进屋，借着墙上的烛火，各找了位置坐下。房间内陈设简单，只一套木质的桌椅床柜，应当是用于居住休息的普通舱室。

翻了翻屋里的抽屉桌柜，沈叶词找到一把匕首和一面铜镜。她对着镜子将额前湿发理到耳后，终于看清了自己这一世的模样——是个十三、四岁的俊俏少女，五官生得纯净讨喜，漆目灵动，足以瞧得出日后会是个美人。

唉，可惜不晓得还有没有日后。

她悲从中来，觉得自己简直像在“整理遗容”，实在晦气，干脆把镜子放回抽屉，趴到桌面上发呆。

静默一阵，成韫开口道：“外面有动静。”

沈叶词愣了一下：“有吗？我怎么没听见？”说完她才反应过来，成韫修为比她高出不知多少个层次，可以说是云泥之别，自然比她耳目聪敏。

她讪讪道：“仙君能听出那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吗？”

船体没有异动，应当不是乌贼怪。

成韫撑着头，随意地睨她一眼：“从船下发出的。”

沈叶词疑道：“船下？是船出故障了？”顿了顿，又道，“仙君，我们出去看看？”待成韫颔首，她取下墙上的一盏青铜灯，出了舱室。

站在护板处，能听到下方传来“咔嚓咔嚓”令人牙酸的声音。沈叶词探身把灯往下照了照，看见没入海中的船周有一条银白的带子。

那是什么？

成韫走近，掏出一张照明符扔了下去。

符篆带着强光，映出水中黑黢黢不可见的视野。不计其数的银色小鱼围在船边，一口尖利牙齿开开合合，啃噬着船体。而那张符纸还未落入海中，便被几条小鱼撕裂分食了。

“咔嚓咔嚓……”

沈叶词感觉后脑勺炸开似的，一阵一阵地发麻。

这群古怪的鱼从四面八方把他们的船包围住了！

成韫忽道：“‘噬骨鲐’？”

沈叶词道：“什么？”

成韫解释道：“古籍中曾有记载，此鱼名为噬骨鲐，长约三寸，银白鳞，鱼齿可破铜铁，以肉骨为食。”

沈叶词大惊失色：“可破铜铁？那不就是能咬断船吗！”

再这样下去，脚下的船迟早要被钻出个窟窿，沉入海底！

更糟的是，等他们一落水，将有数以千计的噬骨鲐把他们啃得渣都不剩！

沈叶词脸色发白：“仙君，这群鱼要怎么解决？你那叠把乌贼怪炸开花的符纸还有吗？”

成韫眉心蹙了蹙：“爆破符？有倒是有。但我若扔下去……”

他没再说后半句，沈叶词不必细想也明白过来，威力甚大的爆破符扔下去后，鱼能不能炸死不好说，船必然会被炸坏。

“那怎么办！”她慌道，“能御剑飞行吗？”

“恐怕不能。”成韫看她片刻，眸底凝起一片晦暗，使了个剑诀，虚空化剑。长剑腾空直上，然而飞至半路却急急刹住，打转一圈又落回掌心。

“这片领域有问题，在逐渐限制灵力。”他的面色添了几分冷峻，道，“前不久便想告诉你了。”说着他再次念诀，手里的剑纹丝不动，显然已是没有灵力驱使。

沈叶词如坠冰窟。

她头一次觉得人生走投无路。

大雨如注，海浪翻涌。青铜灯昏黄的光在黑暗中晕开。两人无言，耳边尽是可怖的啃咬咀嚼声。

银白色的噬骨鲐堆在船周，有些甚至试图借着风浪跃上船面。

“嗒”地一响，一条巴掌大的噬骨鲐在尝试数次后，竟真的成功落到甲板上，身子翻跳着往沈叶词的方向而去。

“啊！”见到这条比阎罗还可怖的小鱼，沈叶词赶忙后退，随即脚被某处凹凸不平的地方绊住，一下子跌倒在地。青铜灯摔出掌心，咕噜噜滚到一边。

眼见那条瞪着死鱼眼、张着满口利齿的噬骨鲐要蹦到她身上，一柄玄青长剑迅捷而至，刺穿鲐身。

沈叶词心有余悸地起身，望着雨中颀长的身影，讷讷道：“多谢仙君。”

“无事。”

确认噬骨鲐已死，成韫收剑，眸光一闪，道：“其实，要对付这群噬骨鲐，也并非无计可施。”

沈叶词登时重燃希望：“怎么做？”

成韫正色道：“有些符篆和阵法不需要灵力，比如中低阶的爆破符、霜冻符以及护法阵。等下我画好阵法，开动船行，你与我一人守一侧船舷，先用霜冻符，再投以爆破符攻之。”

沈叶词连连点头。

成韫从乾坤袖中拿出两摞符纸，简单地教会她使用方法后，来到甲板中央，手心从剑刃划过，以血作阵。

方船行进，沈叶词深吸一口气，走向船侧，按照成韫教她的手势扔出几张霜冻符。刹那间，船边的噬骨鲐连同海水一齐被冻结成冰。她不敢怠慢，接连朝冰块掷出几道爆破符。

“砰！砰！砰！”在爆破符的轰击之下，冰块被炸成齑粉。船身因为有护法阵在，毫无损坏。细碎的银屑洒落海中，如同星星点点的光河。

有效果！

旗开得胜，沈叶词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随着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海里的噬骨鲐越来越少，当她用完手里的符纸时，仅剩一小部分还在负隅顽抗。

这下船应该就能撑到副本结束了！

沈叶词步履轻快地穿过甲板，跑向成韫。

然而船侧的人回过头，长眉紧锁，神色并不放松。

倏忽间，几条巨大的触须从海中升起，“啪”地砸裂甲板。

方船被拦腰截断。

沈叶词被成韫推了一把，躲开袭击，猝不及防摔到地上。紧接着，船面倾斜，她抓了两下没抓住什么结实的东西，一路向裂缝滑去。

“扑通！”

整个人掉进海里，冰冷刺骨的水灌入她的口鼻。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副本倒计时：3分钟。】

身下不远处有一双灯笼大的妖眼。对方望向她的目光中带着一点玩味。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群银鱼朝她游来，牙齿的开合声已经近在咫尺。

她仓皇失措地挣扎往海面上去。但水里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将她箍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噬骨鲐快速逼近。

最先到达的噬骨鲐狠狠咬住沈叶词的胳膊，恨不能撕下一块肉来。疼痛钻心，她想大叫，可一张嘴就呛了不少水。

【您的理智指数-5，当前值：95。】

沈叶词咬紧牙关，用另一只手掐住胳膊上的噬骨鲐，将它拽下，使出吃奶的劲儿压紧它的嘴，终于把它活活捏死。

【副本倒计时：1分钟。】

面前即将而至的噬骨鲐群极为浩瀚，她无力招架。

“咔嚓咔嚓！”

又有几张嘴咬了上来，揪着肉皮撕开口子，鲜血渗入海里，引得后面的噬骨鲐愈发疯狂。

【副本倒计时：30秒。】

“唔！”沈叶词又痛又急，咸涩的海水进入肺中，胸腔火辣辣地疼。

【您的理智指数-5，当前值：90。】

【您的理智指数-5，当前值：85。】

……

【副本倒计时：10秒。】

【10、9、8……】

【您的理智指数-5，当前值：10。】

鱼群涌了上来。

“轰！”

沈叶词周身一热，层层白焰裹挟住她，袭卷了大片鱼群。

成韫立于剑上，目光下落，锁定了几条漏网之鱼，随手将其抹杀。这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半分不似“灵力被限”。

手中折扇抵住下颌，他呼出一口气，唇角勾出一个弧度，不由得感慨自己许久没有逢场作戏，不知演得有几分真。

水下的少女面露痛苦之色。成韫想，那个小弟子也许说的不假。她的确是弱得很，若再晚一分出手，人就要被撕碎了。

【5、4、3……】

氧气殆尽，沈叶词伸出手，却挡不住窒息感，合上双眼，身体沉向海域更深处。

恍惚间，黑暗中传来系统的播报。

【您与同伴成功在“玄秘海域”副本中存活两个时辰，当前理智指数：5。恭喜您顺利完成任务！开启人物自主活动权限～】

“咳咳！”猛地回到现实，沈叶词还是无法摆脱溺水的感觉，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天空赤日炎炎，阳光洒在身上，又晒又热。

她摸了摸身上干燥的衣服，瞧见周围人还在拿着天资石左右玩看，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回来真好！活着真好！

不等她多反应一会儿，高台有一人几步上前，缓缓巡视。

那人一身白袍，衣袂翩翩，容貌气度乃天人之姿。他的目光落向沈叶词，抬手指她，淡声道：“你……”

沈叶词仰头与他对视，登时记起副本任务前正在走拜师剧情。而这副白衣加冰冷扑克脸的模样，不正是小说前男主、现玉重山派掌门人、长岚峰峰主、怀清真君季斐吗！

原书里，就是他将女主收作弟子，却冤枉她为仙门叛徒，最终害得女主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这一世，沈叶词穿书而来，绝不重蹈覆辙！

她鼓足了十九年来不敢登台的勇气，战战兢兢地起身，先发制人打断季斐道：“掌门前辈等等！承蒙前辈厚爱，但是……我、我……”

可恶！一紧张就结巴！

季斐淡声问道：“你如何？”

沈叶词捋直舌头，飞快地说：“回掌门，弟子前来玉重山，并非是为修习剑道。”她左思右想，选择了一种迂回的话术与之周旋。

玉重山派戒备森严，她因手握赤色天资石而身份张扬，此时逃跑毫无胜算。唯有先远离冰块脸，待她潜心修炼到足够境界，再择良日溜之大吉。

台下众弟子纷纷看向沈叶词，一片哗然，想不到这人竟如此猖狂，连仙界第一剑修都不放在眼里！

季斐眸色一沉：“那你所来为何？”

沈叶词拱手道：“弟子以为，修仙做人，首要的是修心。一个人的心智决定了他能走哪儿、走多远。虽说弟子理应按照天资石的结果跟随您修习剑道，可根骨资质只是表面，不代表我内心真实所想。”

顿了顿，她抬眼望向季斐，语气平静中带了少许不易察觉的质疑：“若弟子心智不坚，有朝一日在修为上乘之时入了魔，掌门您当如何，仙门百家当如何？”

众人皆瞠目注视，被她胆大妄为的话语震住，倒吸一口凉气。

“大胆！你年纪轻轻，竟敢口出狂言！”一名绛衣白发老人领着几名身披仙甲的修士从天而降，怒火中烧地指着沈叶词道。

沈叶词暗道不好，怎么把资质最老的几名长老之一、掌管玉重山仙门规戒的戒律长老给招来了。

戒律长老目光如电，手中的权杖轻点两下地面，威压席卷而来，如同山岳般沉重，叫人喘不过气。

“玉重山有拜师的规矩，不可逾越。你既已显示出剑修的天分，就按章程拜入长岚峰座下，日后好生修炼，不可枉费了这份资质。”苍老的嗓音如同洪钟般穿透了每个人的五脏六腑。

所有弟子都伏在石砖上不敢吭声。沈叶词咬紧牙关，双手撑着地面不让脊背弯下去。

她深深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力。

“在座各位可有异议？”戒律长老捋着胡子道，“若无异议，那就……”

“我有。”

沈叶词忽觉威压消失，身上一轻。她仰头张望，目光正对上高台九人的其中之一。

只见成韫轻摇折扇，从先前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缓缓走出，对她眨了眨眼，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