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仙蕙一直忐忑不安,好在裴才人没说什么,陛下也没有再来过,才让她稍感心安。没过几日便到了六月下旬,各个宫里都赶忙起来,准备七夕。裴才人也不例外,只是她不善女红,便叫了仙蕙去她东殿里,只留瑞娘赶制衣裳。瑞娘说七夕是宫里的大日子,娘娘们虽然不用如平凡人家的女子那样日日纺织,但七夕宴会上却都要珍奇斗艳,女红必不可少。裴才人不禁紧张起来。
自从佛宝被陛下临幸之后便不再和瑞娘、仙蕙一起做女红,裴才人也由她,还给了两个小丫鬟绿衣、黄里伺候她。快到七月的时候,皇上又来了两次,却不是临幸裴才人。佛宝骤然受宠,行事也飘忽起来,对裴才人也不如以往恭谨。东殿上上下下都说佛宝要发达了。裴才人却不以为意,依旧对佛宝和颜悦色。
瑞娘说:“自从佛宝承恩,整个东殿上上下下人心都浮了起来。”又对仙蕙说:“你可不要学张佛宝那背信弃义的东西。”
仙蕙说:“瑞姐姐,我晓得的。”她微微皱起眉。瑞娘看她一脸纠结,又不忍心,说:“你可要去看你娘?”
李瑞娘说的娘当然是老唐才人。老唐才人是先帝的妃嫔,自从先帝驾崩之后便和所有无子的妃子一样搬去了城郊的容怀寺出家。虽说仙蕙是宫中女官,轻易不得出宫,但唐才人在女官中略有名声,让她随着尚宫局的姑姑们去容怀寺几天也未尝不可。
仙蕙摇摇头:“不去了。” 又解释说,“才人是第一年在宫中过七夕,我们要多注意些才是。”
“还是你想的通透。” 瑞娘又开始修起裴才人的手帕。为了合七夕的题,这手帕是靛青、竹青配茜色,上有喜鹊的花纹。又因为七月,为了看上去凉爽些,瑞娘特意滚了一层银色的边。仙蕙瞧着那花纹,皱了皱眉头。瑞娘看着,问到:“怎么了?”
“无事。”说着便往裴才人那里去。
两个小黄门——贺圩和张操正在东殿门口,看见仙蕙只点点头,便让她进去。裴才人正在东殿里喝茶,见仙蕙进来,便亲亲热热的叫她:“仙蕙,快来。”对旁边一名三十多岁,显然是高门贵妇的女子说:“母亲,这是仙蕙。”
仙蕙急急下拜,说:“见过裴夫人。” 裴夫人笑说:“可快起来。” 又说,“怎么不见佛宝?”
裴才人说:“佛宝身体不适,不想见客,我也就由她。”又看着仙蕙,“别看仙蕙还小,可是宫中的老人了,没什么不放心的。”裴夫人说:“果然是冰雪可爱。”便叫她近前,问:“可识字吗?”
“回裴夫人,识得几个字的。”
“好,好。”裴夫人便摘下头上一只金钗,给她戴上。裴才人突然道:“母亲,仙蕙还不到及笄之年,戴您的首饰像什么样子!”便摘下那只金钗,只将自己发上一朵紫薇换上,又对仙蕙说:“好姑娘,去找你瑞儿姐姐玩吧。”
待仙蕙走了,裴才人才道:“我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但仙蕙我是不依的。”
裴夫人皱眉:“云儿,佛宝心大,你可不能由着性子。”
“仙蕙我另有打算。” 裴才人不愿多说,“佛宝得了天恩,这是她命好,求不来的。”
裴夫人只能叹息。
七月初一是瑞娘的生日,仙蕙、蒹葭、白露并几个小丫鬟绿衣、黄里、莲叶、鱼戏便做了主,让瑞娘休息一日,几个小丫头绣了荷包、手绢,全做礼物,仙蕙则代瑞娘绣裴才人的裙子。一大早裴才人起来,见仙蕙拿着篮子,里面放了针线和裙子,问她瑞娘去了哪里。
“今日是瑞娘的生辰,几个小的说好了让她松快松快呢。”
“那可好。”裴才人道,笑眯眯的。“不如多拿几个菜来,给瑞儿过生。”
仙蕙笑道:“是才人心善。” 裴才人笑笑,叫仙蕙把裙子并针线拿过来。仙蕙依言做了,没想到裴才人却拿着针朝裙子扎了过去。
“哎呀——”仙蕙赶紧站起,“这可不行。”
裴才人笑道:“怎么不行?”
“您——您完全绣错了地方!”
裴才人撇撇嘴,将裙子放下,却说:“好仙蕙,叫瑞娘来吧,咱们几个一起给她过个生。” 仙蕙笑着应了,遍起身往外走去。
仙蕙从东殿出来,迎面却遇上了佛宝,她低了低头:“张姐姐。”不欲多言便想离去。佛宝却说:“站着。”
仙蕙抬头看她,见佛宝已经换了妇人装束,头发都挽起,上面缀满了金玉。上身着水绿底兰花纹滚茜色变交领,下着妃色配绣滚边儒裙,两只手腕带着镶绿松的金镯,染了鲜红的蔻丹。以前的佛宝虽然也喜欢艳色,却远不如如今招摇。把如今的佛宝和裴才人放在一起,不知道谁更像主子呢。
“我正要去给裴才人寻瑞姐姐呢,张姐姐有事应该去寻蒹葭、白露。”仙蕙道,却是想转身离去。
佛宝却站在了她前面,仙蕙急说:“佛宝,你……”
“你?你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张佛宝反手,朝她脸上打了一巴掌,“这么没有规矩!”
佛宝十六七岁,比起十二岁的仙蕙来说个儿高了不少,力气也大。仙蕙脸上眼见着就肿了起来。阖宫中谁不知道佛宝是伺候过陛下的,但仙蕙也是裴才人身边的得意人。不一会就有人禀了裴才人来。裴才人出来的时候,正见着仙蕙捂着脸,佛宝则冷笑着。
“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裴才人喝到,瞧了一眼仙蕙,见她只是捂着脸,柔声说:“痛的厉害吗?”
“回才人的话,不痛。”仙蕙摇摇头。
“那就好。”裴才人转向佛宝,“佛宝,你不在自己屋里呆着,出来打我的下人做什么?”
“才人,是这唐仙蕙先不敬于我!”佛宝反唇相讥,“她看我在这廊下,特意堵我的路,您可不能偏心这个小贱人!”
“放你娘的屁!”仙蕙和佛宝一下呆了,说出这话的却是裴才人,“我的仙蕙这么乖巧,怎么会像你一样惹是生非!” 裴才人看到他们这副呆脸,嘴角不住冷笑了起来,“还不把张氏送回去?”说着也不管佛宝,便带着仙蕙回东殿里去了。
仙蕙的左脸肿了一大块,下颌处也被佛宝的指甲带下了几片皮肤。裴才人净了手,又把手帕叫蒹葭用沸水煮了,才用凉掉了的沸水细细的擦了擦伤口,又上了些药。“唉。”裴才人叹息,“苦了你了,都是我不好。”
“才人万万别这么说。“仙蕙忍着眼泪,”是奴婢的错,不该和佛宝置嘴。”
裴才人摇摇头,把帕子放下,又细细的给她上药:“不会再有下会了,佛宝……留不得了。“
殿里顿时安静下来。裴才人看着仙蕙的伤,安慰她必然不会留疤,便唤了张操近来。张操看着仙蕙,又看了看裴才人,说:“才人娘娘有何吩咐?”
“张黄门,去显阳殿把沈淑媛请来。“见张操一脸为难,“快去!” 又安慰说,“沈淑媛是我表姐,万万不会为难你。”
张操领命去了,裴才人又看了看仙蕙。
过了两刻种,沈淑媛带着一群宫娥来了。仙蕙站在裴才人背后,眼睛只盯着地上。沈淑媛的声音婉转,说:“昙云,你可好?前几天你让人送来的点心真不错,我一口吃了五个呢。” 裴才人打趣道:“若是表姐喜欢,我每天都派人送去可好?”
沈淑媛笑说:“那感情好。” 又道,“叫你背后那小丫头抬起头来。”
裴才人于是说:“仙蕙,抬头给娘娘看看。”
“倒是可怜。”沈淑媛年约二十五六,身材微微丰满,脸如桃花,和纤细娇弱的裴才人看上去却又有两分相似,“这脸是怎么啦?”
裴才人叹道:“正是想跟表姐说呢。”便将佛宝的事情一一道来,”表姐到还记得我的那个乳娘陈氏吧?“
沈淑媛皱眉:“自然。那陈氏不是早两年告老了么?”
“正是。” 裴才人道,“表姐知道我这人不喜装饰,平日里钗环之类也很少穿用。祖母七十大寿时,本想着我带着些头面,老人家看了也高兴,谁成想及笄时我娘给我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却怎么寻遍不着。后来我娘查了查,却是叫她偷了去,当了钱,给她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换了良田美妾。我娘为了我的名声,只好叫她告老。这佛宝便是我那乳母的亲女儿。从小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想着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了,便把她留下了。这就和我一起入宫了。谁知她命好,得了皇上的青眼。如今我也只是个才人,可不敢再使唤她。姐姐,我这可都靠你了。”
沈淑媛在陛下还未登基时便是他的侧室,闻声也皱了皱眉:“你也太不像话!这种奴才,打杀了也就好了,陛下也不会说什么。不过就是个玩意儿,你这裴家的女儿,怎么却连市井妇都不如。” 又看裴才人露出那柔柔弱弱的表情,不禁一阵恶寒,“好了好了,我这当姐姐的帮你这一次也就好了。去把这张佛宝带出来,遣人送去玳瑁殿罢了。” 玳瑁殿乃是长乐宫最西北角的宫殿,一直是出身低而又不受宠的妃子所居住的。佛宝进了玳瑁殿,以后面圣的机会就几乎绝迹了。沈淑媛便叫了她身边的大宫女,名换琥珀的,一个黄门叫何大的,和蒹葭、张操一起去东殿后把人带过来。一刻钟后佛宝并两个小丫鬟绿衣、黄里便来了,佛宝还是之前的装扮,绿衣和黄里显得慌慌张张,沈淑媛皱起了眉头:“昙云,这便是那张佛宝?”
裴才人道:“正是。” 又对佛宝说:“张氏,这是沈淑媛,怎么还不行礼?”
佛宝看了看裴才人,又看了看仙蕙。仙蕙背脊一凉,佛宝的眼神可不好相与,就见佛宝缓缓的下蹲,娇声对沈淑媛说:“妾张氏问淑媛娘娘安。”
沈淑媛冷哼一声:“倒是娇媚。” 转向裴才人:“昙云,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自然。”裴才人用手抹抹眼泪,“佛宝,我们二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入宫,如今你有好造化,我也高兴。可惜我只是个才人,不想误了你的大造化。你这便跟沈淑媛去了吧,以后便都靠你自己了。”
佛宝眼一斜,只对沈淑媛说:“妾谢娘娘。”
“好了好了。” 沈淑媛不耐的说,“把人带走吧。昙云,我改日再来看你。七夕可不要出岔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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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裴才人偶像包袱的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