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饶岁月 第33章 第 33 章

乌龟平时看起来慢吞吞的, 没想到生气起来居然能爬这么远。穆雪衣和周枕月两个人走出了两公里仍然一无所获，老爷子去的方向也没找到。

按理说，阿寿这种长得脸盆一样大小的乌龟是很引人注目的, 不应该这么久都找不到。估计是天太黑, 它如果蹲一个地方不动弹，很容易让人看走眼。

周枕月带着穆雪衣在方圆两公里来回找, 一刻不停地走了三四个小时。因为她们回来以后直接就出来找了，也没吃晚饭，穆雪衣有点担心周枕月，便开口问道：

“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先找个便利店吃点东西？”

周枕月以为是穆雪衣饿了，说：“直接回家吃好了。”

穆雪衣：“阿寿还没找到, 要是爷爷看见咱们就这样回去, 肯定会不高兴的。”

周枕月不以为意：“一只龟而已，找不到就找不到吧, 过两天爷爷就不想着这事了。”

穆雪衣有点好奇：“听说阿寿是周家的传家宝啊, 爷爷和祖先们都特别看重它，怎么你好像不是很在意它的样子？”

正巧路过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周枕月关掉手电筒, 向黑夜里唯一亮着光的便利店走去。

她手浅浅地揣在大衣口袋里, 嗓音也是浅浅地浮在空气中：“老人们迷信，觉得它有福泽，周家历代都得靠它护佑。但说白了，它就是一只死皮赖脸待在我们家蹭吃蹭喝的畜生罢了, 狗吃十年饭，它吃百年饭，不过就是蹭吃蹭喝的时间长了一点, 难道还要我真把它当祖宗供吗？”

来到货架前面，穆雪衣拿了一桶西红柿牛腩的泡面。

她笑了笑，“你说的还挺有道理。不过你虽然这么说，不也连夜出门来找它了？其实你心里也是很在意它的吧。”

周枕月拿了一包奶酪饼干，包装翻过来，看上面的日期。

她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回道：“我还说过我和你绝对不可能复合，你怎么知道我哪些话可信，哪些话不可信？”

听到周枕月口中吐出“复合”两个字，穆雪衣拿牛奶的手顿住。

她抿了抿唇，看向周枕月：“大概……靠直觉猜？”

周枕月的唇角似笑非笑，“你猜的结果是什么？”

穆雪衣取下两盒小小的旺仔牛奶，攥在手里，轻笑了一下。

“我猜，你在意阿寿，也在意我。”

“……”周枕月不置可否，只是抬起手，从穆雪衣手里抽出那两盒旺仔牛奶放了回去，又从货架上拿了一盒更健康的无糖纯牛奶放入穆雪衣手中。

“喝这个。”她说。

话落，周枕月就转身走向了收银台。

穆雪衣看着她挺正的背影和垂长的黑发，心里漫上一阵细水长流的暖意。

周枕月回过头，看着傻笑的穆雪衣，说：“再不过来，你手上的东西就自己付钱。”

穆雪衣忙抱着吃的走过去，小心地把怀里的商品放在周枕月挑选的食物旁边。周枕月拿出信用卡，指了指收银台上的所有东西，对收银员说：“我们俩一起。”

她看着收银员把她们的东西一件一件地结算在一起，忽然觉得……

花周枕月的钱，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负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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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便利店吃了东西，管家打了电话来，说是阿寿终于找到了，就在附近一个水池子里。

折腾一晚上，老爷子心力交瘁，抱着乌龟回卧室睡觉了。

这么一遭下来，周枕月也不敢再把阿寿关进笼子，只得吩咐管家和佣人们，一定要注意花椒和茴香的安全。

因为第二天是周六，周枕月和穆雪衣都不用上班，刚好可以睡个懒觉。周枕月看穆雪衣很疲倦的样子，特意嘱咐阿姨们，上午十点之前都不要打扰她们。

可第二天早晨七点的时候，她们的房门却被敲响了。

周枕月睡得浅，被吵醒后看了眼床的另一边，穆雪衣还睡得很沉。

她披上衣服走到门口，打开门，见管家垂手站在那里。

“怎么了？”周枕月问。

管家面有难色，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小姐，阿寿它……它……”

周枕月:“它又跑了？”

管家:“不是，它……”

周枕月:“到底怎么了？”

管家咽了咽唾沫，“它……吃了花椒。”

周枕月没怎么在意：“它连草都吃，吃颗花椒又怎样。”

管家：“不是，我的意思是……阿寿它把穆二小姐的那只叫花椒的小鸭子给……给、给吃了……”

周枕月抱着胳膊的手指一僵。

她回过头，确认了一下穆雪衣还在睡觉，走到走廊上关好门，示意管家跟她下楼。

下到楼梯尽头，周枕月倚在楼梯口一个可以看到楼梯上方有没有来人的位置，皱起眉，压低嗓子：“我不是叫你们好好看着它们吗？怎么还能叫阿寿吃了？”

管家歉疚地低下头：“都是我们的过失，早晨专门给它们做了早饭，本来想放在一起进食的，但一个没看住，就……小张她们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们也确实是没想到，去救的时候也只抢出了几根羽毛……”

周枕月摆了摆手：“行了，这事我回头会弄清楚是谁的责任。现在你去做两件事，第一件，把剩下的那只鸭子关进笼子里，不能再叫它出任何意外。第二件，去查一下岸阳最大的花鸟市场的地址，查好了发给我，打电话通知小艾过来准备开车。”

管家：“是。”

做好安排后，周枕月上楼换了衣服，拿衣服和开关门的动作都很轻，没有一点点吵到床上睡觉的人。

等小艾到了，她就坐上车，前往那个最大的花鸟市场。

正逢周末，花鸟市场非常热闹，很多常见的宠物都能在这里见到。

周枕月去到几个比较大的卖小鸡小鸭的摊子，拿着手机上花椒的照片，在一箩筐密密麻麻的鸭子里找长得比较接近的。

花椒和普通的小黄鸭长得不太一样，翅膀尖尖有三根黑羽毛。而且只有左翅膀有，右翅膀没有。这种比较苛刻的条件让周枕月找相似鸭子的过程不太顺利，她找了好几家，都没能找到一模一样的。

从上午找到了日头正浓，小艾被晒得皮肤发痒，劝周枕月：“周总，我看要不算了，您直接和二小姐说实话吧，她那么好脾气的人，肯定不会生您的气。”

周枕月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在思索什么。

小艾：“周总？”

周枕月看了一眼手表，轻声说：“去找附近的养殖场。”

小艾看着固执的周枕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认命地去开车。

两个人找到了最近的一家大型的鸡鸭养殖场，周枕月说自己要批发鸭苗，场里当值的经理便领她进去看鸭子。

进到养殖场地里时，小艾有种想一头撞死的冲动。

鸭山鸭海。

一望无际。

经理问：“老板，您看您要多少只，我给您争取点折扣。”

周枕月说：“我给你一万只鸭苗的钱，你把你厂里闲着的员工都找过来，帮我找这样一只小鸭子。”她把手机里的图片给经理看，“左翅尖有三根黑毛。”

经理不可置信：“您的意思是，花一万只鸭苗的钱，就要一只？”

周枕月：“对。”

经理忙招呼员工过来，大家一起下到养殖池里，挽起裤腿袖子一只一只抓起来看。

周枕月也和小艾一起进入养殖池，两个人弯着腰穿梭在嘎嘎喳喳的鸭群里，像秋收时下地拔秧草的农人。

一下来了这么多人，鸭子受惊了，扑棱着翅膀乱跳乱飞。找到后来，周枕月头发上沾了好多绒羽，袖口和肩头也被鸭子拉上了屎。

秋末了，场里已经不开空调了，可又赶上今天太阳大，顶棚薄，捂得场里空气是又闷又臭，令人作呕。

小艾都被鸭屎熏哭了，一边抹眼泪一边找。

她长到这么大，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命苦。

找了五个多小时，从下午三点找到晚上八点，两个人饭都没顾得上吃。

小艾觉得自己马上要在这个养殖池里英勇就义的时候，终于，一个员工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小鸭子。周枕月拿着它和照片里比对了一下，确实是几乎没有差别。

“周总，我年底要是拿不到十四薪，真的没有天理啊！”小艾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没沾上鸭屎的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

周枕月也是一身的狼狈，她把头发上的鸭毛摘下来，拿卫生纸反复地擦衣服上的鸭屎，敷衍道：“给你十五薪。”

时间已经太晚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周枕月太累了，撑着下巴靠在车窗上睡了一觉。

回到家，周枕月第一时间脱了外套交给阿姨，吩咐马上洗掉。

她又立即上楼去，想要洗个澡。

正上楼时，刚好碰到穆雪衣在往下走。看到消失了一天的周枕月，穆雪衣又惊又喜，“阿月，你去哪里了？”

周枕月没有停下脚步，“我出去逛了逛。”她一边走一边解开衬衫的前两颗扣子，又顺口说，“花椒我带出去玩了，刚刚才带回来，在门口的纸箱子里。”

穆雪衣面色一滞。

她仰望着正在上楼的周枕月，似在确认：“花椒在门口纸箱子里？”

周枕月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远远地嗯了一声。

穆雪衣恍惚了一下。

可是怎么听管家大叔说……花椒已经被阿寿吃了？

她走到门口，找到那个纸箱子，抓起里面的小鸭子看。看上去的确很熟悉，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

正看着时，阿姨端着要洗的衣服往外走，见了她颔了颔首：“二小姐好。”

穆雪衣：“您等等。”

她拎起洗衣盆最上面那件大衣，翻起领子和袖口，看见了不少和衣服纤维混在一起的细小羽毛。她又凑近去闻了闻。

……

好浓的一股饲料味。

穆雪衣把衣服放了回去。

她大概……能猜到周枕月今天去干嘛了。

时间本来就很晚了，周枕月洗完澡后就躺到了床上，挨着床边闭上眼。

穆雪衣洗漱完关了灯，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不过，她今天没有像往常那样默不作声地躺在床的另一端睡觉。她半靠在床头，躺在很中间的位置，面向周枕月，第一次主动离她这么近。

看着周枕月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的睫毛，目光瞄着她的轮廓，一点一点下移。到她窄挺的鼻梁，微微翘起的嘴唇，每一分，每一寸，都让穆雪衣越看越沉沦。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这么好的人呢。

周枕月半睁开眼，在黑暗中瞥了瞥还不睡觉的穆雪衣，嗓音微哑：“你看我干什么？”

穆雪衣把胳膊肘撑在枕头上，支着下巴，浅浅一笑：

“我就是……突然很想牵一牵你的手。”

周枕月闭了闭眼，翻了个身，寂静的夜里连睡衣摩擦被子的声音都清清楚楚。

对于穆雪衣的话，她只觉得是玩笑，便以玩笑回答：“牵一次手，合约延长一年。”

穆雪衣眨眨眼，又问：“那抱一下呢？”

周枕月：“抱一下延长五年。”

穆雪衣：“那……亲一下呢？”

周枕月：“亲一下十年。”

穆雪衣忽然凑过去，低下头，在周枕月的侧脸上极轻地吻了一下。

“加十年吧。”

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