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弃长生 第2章 第 2 章

弃长生将手覆在微凉的水晶球上。

细碎的光芒闪过，倏忽消失不见。

这缕光逝去得太快，弃长生只来得及觉得眼前一晃，甚至没看清楚它的颜色。

他有些忐忑，害怕那缕微光只是自己的错觉。他抬头看向近在咫尺，但不知何时变得神情淡漠宛如神祇的修士，嗓音干涩：“修士哥哥，我是不是，有一点灵根？”

修士的五感比常人要敏感许多，他们当然也注意到了那转瞬即逝的光芒。温和的那位修士皱了皱眉，眼神扫过弃长生身后忍不住凑过来、面带期待地看着他的人们，沉吟片刻，缓声对着弃长生说道：“你且尽力心平气和，再测一次。”

弃长生再次来回深呼吸几次，直到感觉胸腔中的跳动不再急促，方郑重地握住那枚水晶球。

微弱的光芒这次持续了两秒钟，弃长生微微睁大眼，仔细分辨……赤橙黄绿紫……

一共五道光。

“这是……”

“五灵根。”脾气不太好的那位修士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他身旁，淡淡补充，“还不是金木水火土五系。金木水火土的五灵根还有可能有机缘变成比天灵根更强的天赋，但你是金系木系火系土系雷系的五灵根。简单来说，注定是资质最差的废材杂灵根。”

弃长生还不太清楚资质的区别究竟有多大，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我可以修仙吗？”

温和的修士闻言多看了他一眼：“只要有灵根就有几率踏入仙途。不过你的天赋不符合我派的最低标准，无法入我门派修仙。”

“没关系的。”弃长生按捺住内心掀起的狂喜，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喜形于色，“能有机会修仙我就满足了。而且留下来更好。如果我学会了一些法术，就能保护村里的大家了。”

弃长生似想起什么，默默垂眸。

山中野兽众多，也经常来村里吃人。就在前天，他家隔壁的婶子外出回家，发现她的孩子被狼叼走了。哥哥们和他寻着踪迹去追赶，却最终还是没能把孩子救回来……

如果他会法术，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呢？

想到这里，他蓦然抬头，万分恳切地看向两个修士：“修士哥哥，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样才有可能修仙？”

脾气不太好的师弟瞅了眼他过于真诚的眼睛，仿佛被烫着一样移开目光，到底还是把一些诸如“你的灵根有了跟没有哪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好好当个凡人别折腾了”般泼冷水的话咽了下去。

一直温和的师兄则收敛了面上附着的表情，宛如摘下面具。他站起身走到弃长生面前，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弃长生瞬间感到头晕目眩，既而脑袋疼得几乎要爆炸，很快，他不堪忍受这灭顶的痛楚，摇晃了两下，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意识模糊前，他好像听到遥远处有声音传来。

“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

“你们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弃云霆原本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不动声色，见弃长生晕倒，顿时脸色大变。待接住弟弟交给身后的父母，他也不管面前两人是村长口中所说的“万不可得罪的仙人”，厉声问道。

“大哥稍安勿躁。”弃百川按住他大哥差点就要揪起修士衣领的手。再转向修士两人时，面色却也不太好看。他尽量平和地询问，但语气依然十分不善：“请问二位如何解释？”

温和的修士已经再次挂上了温和有礼的微笑，直视他们：“放心，这是他的机缘。三日内必醒。”

又淡淡道：“下一位，请来测灵根。”

弃长生父母还有两个哥哥完全没心思再在这儿待着。弃寒松略带怒意地一拂袖，握住妻子的手就往回走：“云霆，百川，我们都不测了！带你们弟弟回家。”

弃秋水只来得及将弃长生丢给两个儿子，就被丈夫拉走了好远。

……

最终两位修士在弃家村里寻得了三位天资尚佳的人。弃文瑾和齐文武都是双灵根，他们在村中也没有其他亲人，自然是跟着修士走了。还有一个三灵根恰是前两天刚刚丢了孩子的婶子，她神情恍惚还沉浸在痛苦之中，并不愿意离开这片村庄。

乘飞舟返回的途中，脾气不太好的那位修士——冯颂今悄悄来到温和修士身旁，施了一个结界，而后恭敬地对他说：“师父。”

“何事？”

“您为何对那个天赋很差的孩子……”冯颂今思考了一下措辞，试探问道，“另眼相待？”

飞舟中沉默了半晌。

“并非另眼相待。”温和修士否认道，“一个机会罢了，更有可能毁灭他。”

“不过本君也想知道，没有天赋的修士，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

弃长生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一望无际的火海中。烈焰舔舐着他的皮肉，恨不能将它们炙烤出香气。弃长生满头大汗地在火中行走，脸色不正常地红着，被无边的火热和痛苦紧紧抱住，思维运转都极其艰难。

我是谁？我在干什么？这是哪儿？

弃长生忽然停下脚步，茫然四顾。

他甚至似乎闻到了肉香……还听见空中唢呐的送葬声……

是他的肉被烧熟了吗？是他死了吗？是别人在为他送葬吗？

不等他再想些什么，眼前赤红的火光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忽然发现自己脖子以下全部被埋在土里，身旁土里极速长出无数藤蔓，遮天蔽日，覆下一大片阴影。天空中眨眼间阴云密布，一道粗壮的闪电直直劈下——

竟然直接穿过那些藤蔓，砸在弃长生头顶。

下一瞬，弃长生惊恐地发现，自己被完全从中间劈开，变成了两半儿。

剧烈的痛楚霎时席卷而来，弃长生冷汗淋漓，却愈发意识清醒。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倒下去，鲜红的血浸湿了身下泥土，肉身渐渐消散，而血液和泥土凝固后逐渐变成金色……

最后连绵万里，皆成纯金。

“还不醒吗？”

天边乍然响起一道缥缈的声音。

弃长生心底一惊，忽然睁开眼，终于幻梦初醒。

“幺儿你醒了？！”

弃长生甫一醒来，见到的就是娘亲明显熬得通红的眼。

他心中一酸，乳燕投林般抱住弃秋水：“娘…让你担心了……娘，我睡了几天？”

“三天了。”弃秋水拍拍儿子的背，“那个修士说这是你的机缘，三天内必醒，好在真的醒了。你爹和你大哥二哥都进山打猎去了，眼见着要到冬天，他们急着储备粮食，没法守着你。但等他们回来，看到你醒了，必然也开心。”

机缘？

弃长生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怪梦，还是觉得过于离奇古怪，百思不得其解。倒是脑海中似乎出现了很多关于修仙入门的东西，想来是当初那个修士给他灌输了不少信息，他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晕倒。

他没提那个梦，只把自己的猜测和弃秋水说完，明显感觉她松了一口气，又再次紧张起来：“那你现在感觉如何？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弃长生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感觉好着呢！”

他稍微掠过自己脑海中存储的知识，很快欣喜道：“娘亲，我好像现在识得很多字了，快给我拿张纸，我写写看！”

村中的纸格外粗糙，笔也只是炭笔。弃长生久违地执起笔，歪歪扭扭照着写了一段脑海中浮现的文字，一边写一边念到：“大道无情，无有私情，所以公正不偏；大道有恒，坚守本心，所以百折不挠……”

弃长生似懂非懂，旋即专注在自己一下子懂了很多的喜悦心情中。

忽然，他似有所感：“娘亲！我在写的这些，好像就是修仙口诀……叫什么引气入体的口诀……啊还有几句。”

他继续写到：“一切所得，皆有代价。唯独天赋天生，永助逆天行者。无天赋者，不得入此门焉……”

弃长生忽然停下笔。

“无天赋者，不得入此门。”

弃长生喃喃低语，再次念了一遍。

不知为何，他对这句话，有些不爽。

正疑惑着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心情，他听到弃秋水说道：“哎，幺儿，你说修仙我想起来了，你文瑾姐姐，还有文武哥哥，都是甚么双灵根，已经跟着那两个修士回他们门派去了。”

“是吗？！”弃长生格外为他们高兴，“太好了，他们姐弟俩以后日子肯定更好了。”

又有些懊悔：“可惜我没机会送送他们，也没来得及和他们道喜。他们这一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一趟。”

“对了，还有隔壁你婶子，原来也是三灵根，但她现在哪有什么心思修仙，害。”

弃长生瞅了眼自己的“书法”，笑道：“那我就先练练字，等我的字能看得过去，就把这什么口诀抄一份给婶子。婶子要是也能修仙，她就再也不怕山上那些畜生，咱们村也更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