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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自医 第45章 三顾茅庐

作者:寒Disciple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4-08-09 23:39:13 来源:文学城

这北盘江东岸渡口处,开着一间客栈。四周皆是荒野,生意原是潦倒。只因老板又是这渡口的艄公,靠着往来客人的旅资,倒能支撑着,一家儿女双全,过得也是清净日子。

大年初三,萨老板想着元宵节前都应无客,便叫儿子将船拖回家去,换底修补。他瞧着往来人烟稀少,滔滔江水之上,一片帆也不曾有,搬了个板凳,就在门口抽旱烟。下午酉时未半,就要早早关了店门。

谁知就在这时,日光没下去的大道上,忽地卷起来一阵尘土,嘚嘚的马蹄声响起,十几个骑着马的汉子,径直冲到他店前,领头的翻身下马,把缰绳往后面的小跟班手里一抛,吆喝道:“老头子,住店。”

萨老板见他们腰间挎着长刀利剑,个个相貌凶恶,三角眼,吊睛眉,领头的更是长着一嘴络腮胡子,面上还有几道伤疤。心下已然怕了几分,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前道:“几位好汉,小店地方小,只怕没有这许多房间。”

络腮胡子摆摆手:“地方小,挤一挤便也罢了。我等是要赶着去投军,老板宝舍尊贵,可是不愿招待不成?”

萨老板犹自推拒,那络腮胡子把手往栏杆一握,当即捏崩了半块木头,碎星儿四溅。

萨老板唬得腿软,连连告罪,只好将人迎进去,一一安置,个个面生,择一间最干净的给络腮胡子独自住了,将几间客房塞得满满。再出来料理马匹时,正好和扛着辔头的小跟班撞了个满脸。一看,正是村里的熟人张家二小子,连忙扯定道:“贤侄,你且告诉叔。这是哪家英雄好汉,大过年的,怎么好在外边赶路?”

张二小子笑嘻嘻道:“叔,这不是给你家店招生意来了嘛,你可得多谢我。”

萨老板听了这话,就知道人都是他带来的,愈发紧拉不放:“这都是些什么人?”

张二小子颇为自豪:“这兄弟几个,是我们那山上的大王,此番听说肖大将军要扩充侍卫军了,赶着金盆洗手,招安投军呢。”

此话一出,萨老板魂飞魄散,怔了半晌,抡起烟杆,啪地就往张二小子肩上一抽,压低声音道:“你这狗**!平日里也没亏你,好肉好菜都喂给狗去吃了,如何就给我招这群遭瘟的土匪来?”骂了几句,犹嫌不足,没头没脸地就要往他身上打去。

张二小子挨了几下,面子上挂不过去,翻脸道:“您老可不要倚老卖老,又说得如此难听。先不说我家大王早已弃恶从善,单凭他的武功,若得肖大将军赏识,便是五品将军也是做得的。将军如今不过暂在你家住上一晚,本来是你天大的造化,求也求不来呢!”说完,便将萨老板推开,径直走进去了。

萨老板别无他法,只好跟着进去,唤女儿和婆娘出来准备饭食。在大厅里团团摆开,只是坐不下,人挤人不说,还有两个坐到门口去,浑若钟馗一般。一群人只叫着要喝酒吃肉,这一个小店,哪里有酒有菜,只能取下梁上吊的几块腊肉,切成薄片儿同辣椒炒了,见锅里有了些油,再放米饭进去焖。端上去看,还是寒酸。只怕山大王不满意,发作起来,又忍痛抓了还在下蛋的母鸡,想了想,还是换成打鸣的老公鸡,开膛剖腹,拿几个剥了皮的煮熟鸡蛋,切十字口放在锅里红烧了,再摆上去。

那络腮胡子伸出筷子,一戳便是一个。搛了一块肉放在嘴里嚼嚼,撇嘴道:“还是柴了。不过勉强能入口罢了。”

那些小喽啰们见他第一口下肚,才敢伸筷子下去夹。一时间举座轰然,众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萨老板略微松了口气,只见络腮胡子吃了几口菜,大声叫道:“怎么没酒?”

女人战战兢兢,拿了几壶寻常黄酒来,络腮胡子刚灌了一口,就呸地吐出来:“这等马尿,也好拿过来给人喝?快拿更好的来!”

萨老板硬着头皮道:“这位大……好汉,店小酒薄,只有这等货色,便请稍用些,宽恕则个。”

络腮胡子还没说什么,旁边一个瘦瘦小小的家伙已经嘿嘿一笑,贼眉鼠眼的:“大哥别信这老东西的,方才我进了后厨一瞧,只见柜子最里头放着个好大的酒坛子,上面全是泥,敲了敲去听,里面都是满的,定然是好酒。”

络腮胡子当即竖起眉头,一拍桌子,筷子当即掉在地上:“你这贼店家,看面相便不是什么老实人,一定是瞧不起咱们兄弟了,才如此作欺?”

萨老板连声道不敢:“好汉爷饶命,那坛酒是小的出生时,父亲埋下来的。家父早便过世,翻地时才将它挖出来。一家人过年都舍不得喝,只当存个念想。实在和这送上来的黄酒没有差别,不是故意欺瞒。”

他好说歹说,那山大王才转怒为喜,道:“怎么能没有差别。瞧你这一大把年纪,便是马尿放了这些时间,也该香了。既然知错,那还不快将东西拿上来?”

萨老板想着老父,实在不忍心。但见络腮胡子拿出刀来,往桌子上一戳,雪亮雪亮的,一时间肝胆俱颤。别说是父亲的酒坛子,就是父亲的骨灰坛子,也只得拿出来倒了泡给他喝。没奈何,叫上儿子,拖出来开了封。顿时一股极醇厚的酒香蒸腾出来。络腮胡子叫了声好,赶紧倒了满满一盅饮了,打了个熏人的酒嗝。又传给众弟兄饮,众人推杯换盏,弄得泼泼洒洒,滴得一塌糊涂,萨老板站在一旁,肩上搭着白毛巾看着,眼瞧着那老父遗物转眼间便给干得罄净,只觉得心如刀割一般。

络腮胡子喝得尽兴,拉起萨老板的手,便要称兄道弟。萨老板少不得赔笑应是。末了,众汉子都歪七倒八,伏在桌上,靠在椅子上睡了。酒足饭饱,个个呼声震天,屁滴溜个不住。厅里一片狼藉,恶臭熏人。山大王醉眼斜睨,看着他:“你怎地还是不走?”

萨老板心痛半天,壮一壮胆子,问道:“敢问英雄好汉,如何会钞?银锭,还是银票?”

那络腮胡子瞪圆眼睛,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萨老板给他笑得,身上血都凉了,嗫嚅着嘴唇,不敢出声。只听那山大王一把拔下来那刀,白光一滑,丢在他面前,道:“老子长这么大,就没有付过银钱,铁钱倒是常给的。只是如今金盆洗手,倒也不好再难为你。今日手头上没带银子,这把刀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砍过十几个黑心店家的头,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如今就抵给你,要不要?”

萨老板哪里敢收,哭丧着脸道:“好汉爷,好汉爷!咱家是小本生意,见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您还是请拿回去罢!”

络腮胡子更不推辞,收了回去,哈哈大笑道:“都是兄弟,老板果真讲义气,不比那些恶臭庸蠹,全然不顾江湖道义,一心只想着那阿堵物。你可得记好,我廖某付过钱的,是你这店家不收。”

萨老板有苦难言,知道今日是难免要破财消灾。纵然内心万般愤恨,口上却一句话也不敢说。便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尖细高亢的声音:“什么好东西?他若不收,我收就是了!”

话音刚落,门便被一脚踹开,走进来一个形貌极为奇异之人。穿着一身粉红的衣裳,高七尺,宽也七尺,浑圆滚胖,如同球一般,球顶上陷进去一个圆圆的小脑袋。络腮胡子睁大了眼睛,口齿不清道:“他娘的,什么玩意儿?”

“你爹的玩意儿,”那粉球儿人说,“儿子要是忘掉了,就叫你娘来认。她当年在院子里,可是一枚铜钱就干一回哩。”

络腮胡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拔刀就冲出来,然而醉酒步履踉跄,那胖子不闪不避,双手一合,就将那刀刃拍住,叮叮的几声,宝刀碎成几段,落在地上。

络腮胡子看到这一幕,酒都醒了大半,咬咬牙,上去就是一拳,谁料那胖子极其灵巧,右肩一沉滑开,左臂横扫过去,一捏一扭,只听络腮胡子放声痛呼,手臂已经被卸了,胖子飞起左脚,踹在他右膝,还在腾空,又飞起右脚,踹在他左膝,竟和个泡泡似的,飘在空中。咔咔两声,络腮胡子已经跪在地上,膝盖骨尽数碎了。

这一连环踢,身法极尽诡异。姓廖的软在地上,痛得面色惨白,却见那胖子伸出小而短的双臂,状如鸟类飞翔一般,扑闪两下,腾空而起,灵巧至极地飘过去,脚下动弹不休,每踢上一脚,就变换方向,醉倒在地的喽啰们,一个个挣扎地站起来,无一不被他踹倒,不知点到哪个穴位,又陷入昏沉之中。

姓廖的抖若筛糠,强作镇定:“尊驾又是何人?”

那胖子落在地上,尖声道:“本来也不欲告诉你,只是怕你日后寻仇找错了人家,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红燕子,你总该晓得。”

“红燕子?红……燕子?”姓廖的喃喃半晌,惊声道:“莫非是重明教的二十八主事,北七宿的危月燕?”

那胖子并不说话,只对萨老板吩咐道:“拿了绳索来,把他们捆做一处,明日报官。”

萨老板一听,大喜过望:“原来是重明教的主事大人!传闻重明教锄奸除恶,专管天下不平之事,果然是真。久仰已久,不料今日得逢,真是小人之幸。大人路过此地,且先住上一晚,天亮后再动身如何?”

胖子不答,只尖着嗓子道:“我虽是‘红燕子’,却也不要再和我提什么重明教。赶了一天的路,腹中饥饿,店家快些将酒菜上来。”

萨老板一听,不敢怠慢,先取了绳索将那群人捆了,丢进马厩里,用马粪塞了一嘴。再给那贵客上饭菜。那胖子食量大得惊人,更不挑剔,吃了十余碗饭,尚且要添,他一人所食,竟抵得上那十几个汉子总和了。萨老板只得现煮,奈何方才已搜刮一番,后厨已经被扫掠干净,实在没有余菜。硬着头皮说与红燕子听。只见那胖子抬起眼来,阴恻恻地说:“你不是还有一只母鸡么?”

萨老板更不知他从何晓得,没奈何,既是恩人,也只好含泪杀了那仅剩的一只母鸡,那母鸡歪过头来,咯咯叫着,剖开肚子看,里面还有几个小黄蛋。烧上一碗。红燕子将他家中所藏尽数吃了,米也吃得仅剩一半,方打了个饱嗝:“老板,我今晚住哪间房?”

萨老板将他领到络腮胡子那间,红燕子只看了一眼,便摇头道:“脏。”萨老板便只好将他引到儿子房里,红燕子仍然摇头道:“也脏。”,萨老板不料他如此挑剔,总是承着他恩情,便带去自己和婆娘的房里,红燕子还说脏。萨老板无奈道:“那便再没别的了。”

红燕子不语,一把推开最里头他女儿那清清洁洁的闺房,才满意道:“就这间了。”一掸眼瞟见萨家女儿,指道:“今晚你便来伺候我。”

那女儿家不过十六七,身姿纤弱,生得和一杆翠竹似的,一听这话,顿时脸色惨白。萨老板心急如焚,一把将她护在身后:“大人,小的便只有这一个女儿,尚未出阁,如何能伺候大人……”

红燕子不耐烦道:“便是未出阁的才好,老子救了你一命,便连女儿也不舍得让与人睡一晚么?”

萨老板一时间肝胆俱裂,想到那一身神人一般的功夫,不敢违抗,只能喃喃道:“重明教……重明教……”

红燕子尖声道:“不要和老子谈什么重明教!你既然如此舍不得你女儿,便用金子来换,如何?大人我一路北上,要去赴那武林大会。正缺盘缠,你若能凑个一百两银子出来以谢救命之恩,老子不睡她也罢。”

刚离狼窝,又入虎口,萨老板眼前一阵昏黑,气郁梗结,一跤跌倒在地上,头磕在床脚,白头发都沾了血。他婆娘惊呼着把他扶起来,女儿拿了手绢,擦他伤口,含着眼泪:“爹爹,不然我就……”

萨老板摇摇头,没有法子,只得颤颤巍巍地走进自己房内,拿出钱箱子来,都是些纸头铜钱,零零碎碎的也积了半箱。全是一生辛劳所得,包括儿子娶亲的彩礼,女儿的嫁妆,还有自己的棺材本,加上一块儿,也不过五六十两。眼见着这一生经营心血,竟都要这么白白交予人手,自问一生也未做错什么,老来之时,却忽然天降横祸。不禁心如刀绞,老泪纵横,就要大哭一场。

他擦擦眼泪,头脑昏沉,只转着一个念头:“凭什么?凭什么?”不仅心里这般想,口里也念叨着,竟着了疯魔一般,丢开钱箱子不管,下了楼去,就要到厨房里摸那菜刀。

拿着菜刀走回来时,心中混沌一片,迷迷糊糊的什么也不知道,但要去见血。他一辈子除了鸡啥都没杀过,待要和人拼命时,手都微微颤抖着。

忽地门口传来一阵脆响,似是有人笃笃笃地在扣门。萨老板打了个寒颤,手里犹然握着刀,站住不动,在黑暗里侧耳听着。

见无人应答,那敲门声越发响亮起来。一声一声,便要将他从梦中敲醒一样。一个声音阴郁道;“这敲得,就是尸体睡着了,也要爬起来,扇你一巴掌。这么长时间不应门,这客栈里的人不是聋了,就是死了——我以为是后一种。”

另一个稍稍急促的少年音响起来:“你懂个屁!这顶上的灯还亮着,马厩里有东西在动……那是什么,那是一串的人么?”

交谈声停了一会儿,隐隐听到姓廖的一声惨嚎,似乎是被翻动了一下。阴沉声音又响起来:“不错,这户人家当真出奇,竟然把人当马来养,还拴得这样好好的,睡得这样乖乖的。可别让薄訏谟瞧见,他腿伤未愈,不然该想着骑我了,我可不想挨了鞭子还要吃草。话说回来,那一口咬得可真好,可惜不在喉咙上。”

少年音奚落道:“骑你?你跑得能有马儿快?他成日里舒舒服服睡在马车里,睡在师父旁边,还有什么不满足?”

“你以为他是你,”阴郁声音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坐硬板马车,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天天待在菩萨身边的,被圣光普照的。”

“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人?”

“有痔疮的罪人,”头一个声音说,似乎是耸了耸肩,“虽然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痔疮,但他肯定是个罪人。”

“……哪有这样说自己哥哥的?”

“他若不是个罪人,那我就是。反之亦然,两者没什么区别,你可以选一个。”

他们已经渐渐偏离了最初的话题。萨老板迟疑着,挪动了一下酸麻的脚。

第三个声音忽地响起,喑哑低沉:“里面有人。”

他方才一直沉默着没加入对话,以至于萨老板完全没有发现还有个人。不自觉的,他的声调让人背后发寒。

“有人?”少年音问,“肆兄,你听见了什么?”

沙哑音不答,但道:“我开门了。”

呼地一声炸响,两扇门通地开了,狂风吹拂,气流灌进空气污浊的客栈内,月光如水银泻地,照出三个挺俊的身影来。

萨老板眯了眯眼睛,只觉得被晃得眼睛疼。为首的那个,一身黑衣,脸上竟戴着半张皎洁的银面具,乌发飘扬。虽然看不清神情,他却无端觉着那人在盯着自己。

银面具开口了:“你要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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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开后jj人真少啊(晃晃)

wb:读作寒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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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三顾茅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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