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梦网使用手册 第22章 22重楼

夏知初瞳孔骤缩，推开高雨萍，这个他安慰了很久的母亲直起身，表情犹疑：“孩子？怎么了？”

夏知初没有回答她，爬起来穿鞋下床，在她的阻拦声中跑出了家门，朝着楼下跑去。就像夏中石跳楼那天夏知初慌忙跑下楼一样，但这回他不是着急救他爸，而是逃命。

楼梯道如同立体的迷宫，每层楼都和第五层长得一模一样，每扇门贴着的对联和福字都是夏知初他们家的同款。乍一看，和现实中的楼梯道并无什么不同，也是总共五层楼，连楼梯道的蜘蛛网和灰屑都复刻了。

夏知初跑下一楼会重新回到五楼，拿起门口的扫帚握在手里当防身武器，推开五楼的家门又会重新回到一楼。如此反复，夏知初额上汗水直淌，躬着背停在楼道里喘气，剧烈的运动过后，喉结一滚感受到了粘湿腥甜的血液。

他回不去家里，也离不开楼道。

忽然，夏知初转身下楼，跑回一楼，推开了西户的大门，一片炫目的光之后，夏知初睁开眼睛。

他醒了，坐在床上大口喘息，家里很安静。穿鞋下床，高雨萍卧在沙发椅上午休，午后的阳光洒进来打在毛毯上，绒毛翻飞。

终于结束了吗，夏知初缓了口气。

拿过靠在茶几上的拖把放回了洗手间，去卧室给高雨萍取了条毯子。回来时她已经醒了，揉了揉眼睛：“好奇怪，妈妈方才梦见你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不穿外套就跑出门，感冒了怎么办？”

夏知初心里奇怪，大夏天穿什么外套。

余光一瞥，转头看到了边几上父母的结婚照，夏知初眼神颤动，踌躇着步伐，又怕后退得太明显吓到了面前这位“母亲”。他低头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初中校服，还有很久以前被自己扔掉的打秋睡裤。

与此同时，主卧的门在身后打开了，夏中石从卧室走了出来：“你们娘俩在说什么呢？孩子，怎么流这么多汗？”

夏知初眼浸泪水，抿着唇隐忍，一个“爸”字快要脱口而出，攥成拳的手捏到通红，他毅然决然回头，再次开门跑了出去。夏知初清楚明白这样幸福的环境只是他的回忆，不应该将他困在其中。

楼梯扶手旋转攀升，夏知初在迷宫里向不知去路的出口奔跑，他在爬升，楼梯也在生长，像树的枝丫一样伸向高处。

夏之初一层又一层的找，每一次推开门都会回到自己人生中的某一个阶段。甚至有一次打开三楼的门，透过门缝看到了高雨萍挺着大肚子，举着本书给还未出生的自己讲故事，瞬间想起祖母悖论，夏知初迅速“嘭”一声关上门，在风声里与高雨萍对视了一秒。脑袋被吓得停转，坐在楼梯上缓了很久很久才站起来继续爬楼。

除了不敢打开五楼的门其他楼层的门都试了好几个轮回，记忆的刷新根本没有任何规律，同一层不同顺序打开家门，里面的场景都不一样。

夏知初再次从楼梯上站起来，他不愿意被困在这里，他的灵魂不应被囚禁。

推开四楼的门，夏知初第N次从床上醒来，这个场景竟然不是回忆，反而和第一次的经历很像。高雨萍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随手将手里的丧葬用品清单放下，走进他的卧室同他谈话。如第一次发生的剧情，这次夏知初谨慎很多，在高雨萍说完谢绮星刚走后，拿过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谢绮星接起来：“喂，哥哥怎么了？”

夏知初：“我有些不舒服你能回来一下吗？”

谢绮星用略显为难的语气回道：“我已经回家了，姐姐不让我再出门，抱歉哥哥。”夏知初听到了听筒里车辆鸣笛的声音，这个谢绮星在撒谎。

夏知初第N 1次跑出了门。

无家可归，该怎么办，冷静下来想一想。夏知初抱着双膝坐在楼道里，侧头挨着墙壁，虽然每个家里的季节都有所不同，楼道里却依然停留在夏季，他抬手拍下，一只蚊子被打死在他小腿上。

忽然，一阵微弱的呼唤像从风里飘来。

“夏哥哥，你怎么了？”

“阿姨，夏哥哥发烧了！”

过去的循环中只在家里给谢绮星打过电话，为何楼道里也能听见谢绮星的声音？

夏知初直起身，侧头望向自己身旁，那里仿佛有个透明的身影，轻轻拍着自己的背脊，挨着自己的额头，凑在耳旁呼唤。

夏知初抬起手，试图去触碰那个模糊的剪影。

这时，一个本不属于楼道里的东西出现了。夏知初如有所感，转头望过去，见一只死鼠躺在平台的角落，僵硬着身躯。他屈膝站起来，慢慢走过去，犹豫间还是伸手摸了摸小鼠的毛发，随着他的轻抚，手指给原本黑色的毛上了一层金光染料。突然，变成黄毛的小鼠回光返照，直挺挺弹起来翻了个身，原本软趴趴的四脚立起身子，快速爬到夏知初手掌边，嗅着他的味道，叽叽唧唧冲他叫唤。

“小鼠前辈有何指示？”夏知初瞧他可爱，食指轻轻顶了顶他的小鼻子，金丝熊震惊得退了好几步，佯装生气。

“好了不逗你了，快告诉我怎么才能从这个迷宫里出去？”

金丝熊立起前爪，用嗅觉灵敏的鼻子做方位仪，不久，找到了窗户顶的缝隙，他用鼻子敲了敲那里，玻璃应声碎掉了，碎片掉落到楼外，夏知初赶忙探头，本该是三楼望向一楼的距离已经变成了看不见底部的深渊。金丝熊小手没有鼻子灵敏，笨拙地抓着栏杆欲攀爬出去。

“楼道迷宫可以从窗户出去？”

金丝熊的小手掌还没栏杆十分之一粗，攀在其上摇摇欲坠。夏知初赶忙把他抓回来，放进上衣口袋里，抬手抓住栏杆蹬腿一荡，成功从碎掉玻璃的窗户爬到了楼外。奇怪的是，单元楼外有原本现实里不存在的攀爬梯，夏知初伸脚去试探，发现梯子竟然还挺稳固，于是他小心翼翼带着金丝熊一起，踩在了梯子上。

“可否从外面爬进我家？”

夏知初没有过多思考，如今没有别的路供他选择。

抬脚伸手，一步一步朝五楼进发，铁锈沾到手掌上，梯子很细爬久了膈手，掌心疼痛。

五楼到了，夏知初挪动脚步踩到阳台的边缘，正欲抓住阳台的护栏。

突然，阳台上出现了一个男人，抬手猛地推了他一下。夏知初没来得及反应，瞳孔收缩，在坠落前抱紧了金丝熊，视线停留在男人的面容上，身材熟悉，脸部却模糊得像马赛克，这人是谁？为什么推我？

反应过来时，下坠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让夏知初感到眩晕和恐惧，下落的时间远远比五层楼要长，背后没有支撑的失重感使他紧紧闭着眼睛。心脏像被扔上了万米高空，又落回了九重地狱，反复经历。

“夏哥哥！醒醒！”

夏知初猛地睁开眼睛，方才的坠落感使他浑身一颤，楼道里光线昏暗，谢绮星搂着他替他擦掉脸上的汗水。

夏知初抬起眼睛与谢绮星对视。

“夏哥哥，我在，别害怕。”

他不顾高雨萍还在旁边，回抱住了谢绮星，手上虚浮无力，却用尽全力抓住了这片浮萍。

夏知初终于醒了，像死后的灵魂重生，他从噩梦里逃了出来。

·

噩梦里时间似乎过去了好几天，现实里分针其实才走过半圈。夏知初仿佛迷失在噩梦中，醒后精神恍惚，瞳孔涣散无法聚焦。谢绮星半抱着他，架着他的胳膊上楼。

高雨萍开门，指了指卧室让谢绮星把夏知初带进去，她去厨房烧热水，给夏知初找退烧药。

夏知初垂腿坐在床边，谢绮星蹲下身守着他，扶着他的膝盖，仰起头看他：“哥哥，如果你太伤心可以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夏知初转了转眼睛，努力看向谢绮星，像一只漂亮的提线娃娃，他的嘴唇干裂，喃喃着，声音却几不可闻：“我爸是被害死的，有一个男人，眼睛上有疤的男人，我看不清，他用什么挡着脸……”

夏知初不像惊吓过度，倒像是被什么魇住了。

“哥哥，哥哥！”谢绮星焦心不已，站起来把夏知初揽进怀里，夏知初额头抵着他的腰，手脚俱在发抖。谢绮星扯过被子将他裹了起来，身体稍微暖和些，高雨萍来喂他喝完药，夏知初胃里有了热水，高烧的劲才度过去一点。

接着高雨萍喂他吃了颗冰块，手指粘了滴冰水点在他额心上。谢绮星搂着夏知初望向她，作为母亲的她眼底乌青，满含担忧，她道：“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

转身出去端进来一碗清水，高雨萍将筷子立在水中，方才点过夏知初额心的冰水珠沿着手指滑向筷子顶：“娃娃，娃娃，吓不着。”

“娃娃，娃娃，醒来到。”

高雨萍松开双手，奇怪的是，筷子竟然真的平稳立在水中！她顿时惊得后退，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边哭边说：“我可怜的娃儿哦，你的老子不想让你安生！想走就走吧，别回头看了！”

“别留恋我娃娃！”

应声，清水荡起波纹，一双筷子歪倒摔向地面，清脆的响声，陶瓷筷子碎裂，夏知初双睫颤了颤，虹膜的花纹聚焦变得清晰，如梦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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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2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