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在一片漆黑中重新被卷入刚刚那个滚烫的怀抱,然后亲吻如雨点落下来,他饥饿独行了许久,此时急切又虔诚,很快亲吻已经无法满足他的胃口,他开始尽可能轻地啃咬她,这具身体那样美味,仔细些能尝出风吹起蓝色窗帘、窗外烧起来的天空、背着书包等他的钟灵、背对他游魂般的钟灵……所有味道汇聚成最原始的**,李一珩抑制不住,全身血液仿佛在炭火中烧得滋啦作响。
今晚的第一个问题变成了“可以吗?钟灵。”
声音是隐忍难耐的,圈住她的手是用了大力气的,黑暗中钟灵伸手摸了摸上方那张脸,轻轻叹了口气,尔后李一珩的赦令如期而至。
“可以。”
李一珩一直记得自他第一个眼神静止在钟灵身上时,爱意就开始翻滚不休,后来,十七岁的钟灵大肆挥霍着青涩美好的身体,他们在星河灿烂的宇宙中横冲直撞。
钟灵想起那时候李一珩懵懵懂懂,浑身都是少年人的顽劣,他问她“像我这样的大帅比,一辈子就谈一次恋爱就你一个女人是不是太亏了?”
钟灵光着的脚直往他脸上蹬到,然后他抓住了她的脚踝,虔诚得一点都不像在做坏事,“不亏,拿命换你我都愿意。”
“……”
满屋子焦灼里,钟灵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李一珩不满,一边使力一边低头去咬她耳朵,“笑什么?你要敢告诉我这个时候都能走神,我今晚活吞了你。”
“没啊,我没笑啊……”
果真是多年老情人了,一举一动都在预料中,互相偏爱什么也都了然于胸。
钟灵耐不住,攀着他胳膊哀哀求饶,李一珩一手掐着她的后颈逼她亲吻还不够,另一只手还死死抵着她的腰迫使她与自己贴合得更加紧密。
他不卸力她就一直求,直到声音都细弱得支离破碎了李一珩才姑且放慢了下来,“说吧,笑什么?”
“就、就是在想、想你后来有没有跟别人……”
这个问题很蠢,原本不该问,但夜色粘稠,烈火焚烧的小房间里,说什么都有了保护色。
“我知道你没有过,”李一珩答话,顺道将额角汗水蹭在了她心口,“我也没有。”
挺好笑的,多年初恋,重逢是在夜场,基本是甲乙方的立场,结果一个赛一个的念旧,迈不动告别过往的步子。
“需求是有的,但就是做不到,”李一珩声音愈发低哑了下去,“我要是真完全没有道德也许就能做到了。”
作为一个霸总,李一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名利场如履平地,长得那也是英俊潇洒、难逢敌手,按理说什么纸醉金迷、跌宕风流本该就是属于他的名词,但他不行,仿若少年时被下了药伤了身,多年孤寡,尽靠自己一个人静夜解决了……一想到这个李一珩就气愤,一气就又朝身下人发泄,钟灵不明内里,呜呜咽咽推拒他咬他肩膀。
“你那个时候……为什么非要离开我?”
李一珩胡乱地、漫无目的地亲吻、啃咬,却总得不到饱腹,他因驰骋而欢愉,也因疑惑而难过,这个钟灵能感觉到。
“我走了那么远,那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却说什么也不肯非要甩了我……为什么啊?为什么啊钟灵……”
那一年夏天,下了场坏脾气的大暴雨。
李一珩被扣了证件只能一段一段的打车,白天黑夜都在高速上度过,闷热的时候衣服贴在身上剐不下来,疲累的时候也在加油站的长椅上睡过几个小时,他用了四天半才终于走到钟灵面前。
他脏得已经有了不好的气味,而她撑着伞穿着白色的裙子,如高洁的神劝告他:“别再跟着我,也别哭了。”
在那场暴雨中,李一珩血赤呼啦,他觉得钟灵从未爱过她,不然怎么能那么残忍呢?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说出那样剜心挖肺的话呢?
“你爱过我吗?”他如稚童,同样问出可笑的问题。
钟灵在云端颠了个个儿,好半天才理回涣散的思绪,“你爱我这件事,嚷嚷的全世界人尽皆知,偏偏我整个人崩得快要烂掉的时候根本就见不到你,我甚至听不到你一点音讯……李一珩,我那个时候才明白,我们并没有爱人的能力。”
李一珩停了动作,困苦爬满了周身,钟灵想要挣开却不被允许,他双臂如钳,强硬得不行,两人就这样汗涔涔地紧密地,相拥着说话。
“那个时间段太糟糕了,我看着我妈的样子总害怕,后来我发现在恋爱关系里,我和她其实是相似的,这真的太可怕了……”
钟灵的妈妈徐绘澜因为爱一个人变得多么愚蠢没有价值,她全程亲眼目睹,她脆弱的躯壳真的再扛不起什么爱不爱的了。
后来很漫长的岁月,钟灵都时常自愧、自悔,等真到自我厌弃的时候,最不想被看见的就是爱过的人,怕他承受不起她的崩坏,怕他也同自己一样生了厌弃……
钟灵气息未匀,说话仍带着哭腔。
“你也是个坏东西,一个学校我都得受那么些冤枉气,那时候都不在一块地方了,我拿什么去爱你?我不敢了啊……”
是啊,怎么可能没爱过呢。
那个时候并没有爱人的能力这句话李一珩是认同的,若有李一珩也不用因为顾忌着他的父母非得捆北城上大学,如果可以不顾忌那便可以回来钟灵身边,陪着她、支撑她,一起跨山渡河,这样才是爱人的能力吧。
钟灵不忿,整个人坐在李一珩怀里发抖,“而且你老早就说过和我在一起累,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还没到最惨最糟糕的时候呢。”
李一珩紧紧了怀抱,见她颤抖,又开始吻她耳朵、后脖子,“我那会儿说话就跟放屁似的,这你也跟我计较……”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但也确实是李一珩有意回避的陈芝麻烂谷子。
再提及,仍有些想抽自己嘴巴子的冲动。
少女别扭矫情的时候李一珩总听不懂她说话,十分钟前课间还浓情蜜意在操场舔一根冰棍儿,十分钟后李一珩坐在教室里就收到钟灵“我觉得你的喜欢有点廉价”的短信,纠缠几个来回没说到她想要他说的点便生气了伤心了,李一珩一个头两个大,搞半天才知道是因为上课铃响的时候扔下她和另两个同班女生一块跑的,李一珩那句“因为我们不是一个班啊”的解释苍白又无力。
期间钟灵爱写日记,从踏进高中校园的一天开始事无巨细地写,并且详细记录了那个横冲直撞闯入自己生活的李一珩,措辞生涩夸张,时而喜不自胜时而又觉得爱情没甚滋味,芝麻绿豆点大的事儿在那本日记里极尽晦涩难懂,李一珩甚至每篇都能找出一两个自己不认识的字儿……
他是真喜欢钟灵,也是真厌烦她事儿多。
时间长了在狐朋狗友面前便漏了话音,再传到钟灵耳朵里简直就是天塌了的大事情。
“烦我?那还坚持什么?为什么不分手?”
“装什么呢?我有什么让你企图的吗?”
“还是深情人设走到这儿没法子了?”
“李一珩你大可去找那些不让你烦的人,我根本不稀罕你懂吗?”
冷冷清清的钟灵其实很不讨喜,加上她那张伶牙俐齿的嘴就更让人讨厌了,她可能是真的肖似她母亲,字字见血,张口即来,她说伤人的话时还爱笑,越笑越刀子似的扎人。
李一珩浑身难受,牙咬得快要绷出血来,“钟灵,跟你谈恋爱是真的累,累得我都想死。”
他憋着火,不愿再低头,总想着不能真因为一句话捅破了大天,隔天消了气便嬉皮笑脸地去哄,但压根没觉得自己错了,他自以为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女人敏感脆弱、矫情事多,自然也体会不到他此时大人大量的自洽,直到钟灵真的跟他分手了,任凭他殷殷切切、指天发誓都哄不回来,时间长了,冷脸贴太多次又憋了大火不想哄了,反复好几回,钟灵才松了口跟他说真心话,她告诉他,她老早就受困于关系,深恐成为别人的负担,妈妈已经那样夜夜埋怨她无用负累了,那样依赖那样爱着的李一珩再说这个词,真的伤透了她的心。
李一珩那会儿才知道自己是真的错了。
约莫是当时的自己太过自责揪心,时隔多年,钟灵那副苍白无力的模样李一珩始终记得清楚。
他加大了力气拥吻她,含糊着跟她道歉。
钟灵失笑,也昂着头回应他,“那你猜猜,我爱过你吗?”
“……”
他以前鲜少愿意说爱,总觉得这个词牙酸倒胃不合男人身份,但此时此刻说着竟犹如心头松了口劲,这让他终于得以喘气。
“可我到现在都还爱你。”
李一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连带着胸腔共震,那一瞬间仿若废土被瓦解,尘嚣灰烬扬了满满一个世界,钟灵昂头,嘴唇在他下巴轻轻碰了碰,李一珩突然不想再注意任何什么,他当真要活吞了她,“我爱你这么多年没有断过。”
虽中途有停顿,但钟灵的身体一直没有离开过李一珩,他们连接着,身体的变化亦是共通的,钟灵一颤下意识想逃,但李一珩哪里能让她逃得掉。
“我以为我和你本来就是天南地北的人,一散就该没了任何牵绊,我也确实有很多年没再主动想起过你,我只是偶尔陪家里人去庙里的时候也求求你平安顺遂,只是做梦的时候总会有你,只是看人成双成对的时候想想你是不是也有了人陪,只是想要和哪个姑娘好好处时总控制不住拿她跟你对比,只是听不得你喜欢的那几个歌手也不能看到你以前想要但没等到我跟你买的东西……”
李一珩要着她,同她诉说着,流着汗也不小心剥落了坚硬外壳,这个时候的李一珩实在鲜活又脆弱,一如少年时候。
“我只是连密码锁都是你给我规定的那串数字。”
少年嚣张时能蓬勃得全世界都起风,受伤时也一头扎她怀里嗷嗷哭过。
钟灵颤抖着昂头去迎他,他如撞得头破血流却始终不得章法的困兽,于是终于在黑暗中掉了滚烫的泪。
“我知道啊,当天就试出来了。”
印象里北城的夜晚比任何一处都要冷一些,李一珩那套公寓配备的地库就更甚了,总感觉四面八方都有风来。
“26楼,出电梯右手那户,密码是……”
“怎么不说了?难道是我生日?”
“你做梦?”
“哦,那是什么数字烫你的嘴?”
“我忘了不行?”
“……”
那晚随手一下就试出了密码的钟灵站在大开的门前其实惊慌了好久。
想到这儿她又乐了起来,李一珩正伤神,一听她居然还乐,已经是第二次乐了!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眼泪汗珠子全往她身上蹭,“钟灵,你是真该死啊。”
一叶舟似的床,在没有尽头似的夜里扑簌簌晃,呜咽咽漂。
李一珩:进一步,再进一步
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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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