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是小镇上的一名邮递员,最近认识他的人都发现他憔悴了不少。“大卫,最近怎样?”许多人这么问他,然而他只是疲惫地笑了笑,回答道:“呃...我很好,多谢你的关心。”只有大卫自己知道,最近他的邮递单上总会出现一个奇怪的地址,那是一处荒废已久的古堡,从来没有人看到过有人生活在里面。
起初他以为是有人搬到了里面,但每当他开着自己心爱的卡车把仿佛足有一个世纪那么多的家具、食物、书籍送到古堡那扇紧闭的大门前时,一切都没有发生,没有出门查收快递的管家或女仆,主人家也毫不见其身影,但当第二天的快递再次送到那扇门前时,昨天摆在门口的东西又全消失不见了。
大卫起初认为里面住着的或许是一个想要过隐居生活的怪人,但这不管他的事,他只需每次在门口的生锈的邮箱那儿取走属于他的报酬就好了。
但有一天,他突发奇想,或许是长久的好奇心作祟,他在把货物卸在门口摆好了之后,望向巍峨古堡的其中一扇窗子,大喊了一声:“您的货物到了!”
一时间空气中没有任何声音,连风声都没有。
大卫失望地等了一会儿,发现真的没有任何回应之后,他转身登上卡车,轰隆隆地开走了。
大卫把卡车在半山腰停好,拉紧手刹,悄悄沿着小路上山。他实在太好奇了,每次他在吃饭时和家人谈论到这户人家,便会激起激烈的讨论,不远处的小镇上的人们太想知道这座废弃的古堡里面住的是谁了,特别是他如此大张旗鼓地购置了巨量的物品,让他格外神秘。
“他或许是一个拥有好多好多钱的大富翁!”缺了颗牙的达芙妮兴致勃勃地猜到,她最近在读一些冒险小说,里面的主人公总是能以这样或这样的原因找到大富翁遗留下来的财产。
围着围裙的琳达夫人把达芙妮面前的餐盘收走,转过头朝达芙妮嗔怪道:“你又在做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达芙妮,快过来帮我把盘子洗了!”
达芙妮噔噔蹬地来到洗碗池边,伸长了脖子问妈妈:“妈妈,你说城堡里是谁?”
琳达夫人漫不经心地回答:“可能是一户搬家的人吧。”达芙妮失望地哀叹一声,琳达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望向达芙妮纯洁无暇的眼眸,突然,她弯下腰,悄悄在她耳边说道:“你可以问问珍妮姥姥。”
达芙妮的眼睛亮起来,珍妮姥姥住在旁边的一座小屋子里,于是达芙妮乘着大卫不注意的时候独自溜到那座阴暗、窄小、安静的房子里了。
她打开大门,探进半个头张望。
“进来吧,我的孩子。”一道苍老的声音自房间深处响起。
珍妮小心翼翼地从背后合上房门,一步步走近声音的源头。咔嚓,火柴被划亮,接着一支惨白的蜡烛稳定地发出光芒。达芙妮借助它发出的微弱光芒,看到一张沧桑的面孔,银白的发丝散落下来,却不显得凌乱。
“珍妮姥姥。”达芙妮呢喃道,无端有点害怕。
“嗯......”名为珍妮姥姥的女人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应答。
接着她招招手,示意达芙妮凑近点。
达芙妮慢慢地踱步到珍妮姥姥的身边,在这过程中她看到了摆放着蜡烛的小桌上还有一小杯没有喝完的葡萄酒,鲜红的酒液铺满了杯底,像一面暗红的小镜子,照出了达芙妮略带惊恐的表情。
“琳达已经告诉我了,你想知道山上的城堡里住着谁是吗?”
达芙妮点点头,对神秘人的好奇战胜了恐惧,让她不由得仔细地听着珍妮姥姥的话。
“我并不知道现在山上搬来的住客是谁。”正在达芙妮失望的时候,珍妮姥姥紧接着说:“但我曾在山上那座城堡当过一段时间的女佣——”
“那真是一户慷慨的人家,一户友善的人家,女主人是多么温柔,男主人是多么绅士。靠着在那里做女佣的报酬,我在饥荒贫困的年代养活了一家七口,命运弄人,达芙妮,现在只有你们了。”达芙妮感受到珍妮姥姥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顿了顿,珍妮姥姥又说道:“你只需知道,不必害怕他们,但答应他们的一定要完成,不然会招致可怕的后果。至于现在里面住着谁,那不重要。”
“不过我相信,倘若现在的住户不是他们,也一定和他们有着关系。亲爱的达芙妮、好奇的小猫,倘若你真有一天,进入了那座轻易不邀请外客进入的庄园......”珍妮姥姥接下来的话让达芙妮感到诧异,只见她拿起身旁桌上的酒杯,玻璃的杯壁在烛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而其中的酒液更是显现出惑人心神般的美丽,珍妮姥姥把仅剩的几滴酒液也豪不浪费地一饮而尽,“你一定要为我向他们请求——无论是要付出什么代价,再给我点那座葡萄园里酿的酒”,她意犹未尽地朝达芙妮喟叹:“这是我喝过最难忘的佳酿啦!”
达芙妮浑浑噩噩地走出珍妮姥姥的小房子时,被大卫逮个正着。
“达芙妮!我不是告诉你不要靠近那个疯老太婆吗!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大卫恶狠狠地咒骂道:“她是魔鬼,是巫婆,真正的珍妮早就不在了!我之前就说过,没有人信,这个疯狂的村庄!这处恶魔的领地!”
达芙妮自顾自地走过大卫,没事的,父亲总是这样,母亲说这是他过早的离开家乡远游的后果,外面的世界把他击垮了,使他患上了一类无法治愈的精神疾病,总是把人假想成可怕的生物,但实际上根本没有这回事。可怜的珍妮姥姥,她是第一个受害者,为此她只能蜗居在小房子里,不然大卫就会发疯。
达芙妮跑起来,琳达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
大卫拨开杂草,绕到城堡的后面。他不准备从城堡的正门进去,要出其不意,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当大卫拨开最后一丛杂草时,一处神秘的土地的面纱被他忽然揭开了。
这是一处葡萄园。
果园的葡萄成熟了,沉重地垂在枝蔓上,紫水晶般晶莹的果实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淌出甜蜜的汁水,一条花斑蟒蛇攀援而上,鳞片分明,它张开血盆大口,吻上殷实的葡萄,它左右扭动自己的颌骨,嘴张的越来越大,最终把整串葡萄都吞了下去,最后它挪动自己鼓起臃肿的腹部,从葡萄架上缓缓滑落。
蟒蛇的眼睛流出泪水,此刻它感到满足和幸福,于是它开始蜕皮,惨白的皮膜从躯体中间断裂,空气中暴露出新生的脆弱娇嫩的鳞甲,肥硕的尾巴左右晃动,有异响发生在它的肚腹里。蟒蛇忽然昂起头颅,尖牙呲出透明的毒液,僵直的身躯在半空中呈现了一张弓的形状。
它死了。
而葡萄的萌芽刺破柔软的肚腹,它们吸饱了鲜血,受到血肉的滋养,蓬勃茂盛地生长,它们是蛇的儿女,摇曳的葡萄蔓嬉笑道,忽然感受到了远处不速之客的目光。
大卫的双眼流出殷红的鲜血,两条血痕挂在他的脸上,舌头绷直僵硬在半空中,发出无声的尖叫,他定在原地,承受着来自毒蛇的诅咒,直到一切停止,方才得以逃脱。
等人们在山脚下发现大卫的时候,他已经意识不清地昏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