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趴在方桌上休憩的鹤容猛地坐起身。mengyuanshucheng
映入他的眼帘的,是慢条斯理地放下腿的火神。少女今天没编辫子,只是简单地扎了个马尾,衣服也换成了便于活动的T恤、短裤。
嘉纳说过,驿站会自动复原。
小监督看着被踹得摇摇欲坠的门,无师自通地理解了这项功能的必要性:“……以惜?”
“嗯?”火神愣了愣。
气势汹汹的少女对上他迷茫的目光、睡得微微弯曲的发尾,不禁语塞:“……之前大厅都没有人的。房间的隔音状况比较好,我建议你回卧室。”
——“我是来打架的。”
鹤容:……?
长鸣不是人吗?打架又是什么?
和谁打架?在哪打?
……
满腹疑问的小监督注视着神明那风风火火的背影,慢吞吞地抓了抓头发,用法则清洗了身体。
他们不需要吃喝拉撒睡,但少年挺喜欢人类的生活方式的:偶尔歇一歇,规律进食,定时洗漱……名义上是实习生,日常生活却与社畜截然相反的鹤容如是想到。
真正的人类是很忙的。
忙到感受不出吃饭、洗漱有什么好惬意的,连歇息时都怀着焦虑和恐慌——鹤容确实是残次品。
他过分友善,又缺乏负面情绪。
大量的仁爱是意外,少量的悲苦则是有心操纵。世界希望他足够坚韧,担起裁定万物、监督一切的职责,便削弱了他对“恶”的感知……这一多一少,就成了极端。
简称:小呆鹅。
小呆鹅依旧在发懵。
——“嘭!”
剧烈的踹门声唤回了他的意识。炽热的火焰烧灼着二楼,沿着阶梯往下,感染了大厅内的温度。
“死鸟,敢不敢开门!”雀以惜骂道。
鹤容:……
据功德薄科普,二楼的隔音效果极强。只有被敲门的人,能听见外面的声响。还有……
门一般是无法被破坏的。
除非……用强悍的法则砸。
碰巧,火神的神力,离最本源的“抹除”十分近,充斥着破坏力。她发起飙,是真能把门烧开。
得出结论的小监督陷入沉思。
……要管吗?
两个神在驿站打架,不算为祸人间吧。那应该跟我没关系?宣泄旺盛的精力,有利于身心健康。
——嗯,不管了!
鹤容淡定地模拟出冷风与水流,环绕住自己和长鸣。他托着腮,困倦地垂下脑袋,任由火焰烧灼空气。
……
——“嘭!”
被烧掉一半的大门轰然倒塌。房内的少年摘下耳机,“蹭”地起身,拍了拍桌子,咬牙道:“疯子。”
他随手拿起本书——
书本“哗啦啦”地翻动着,无数文字从洁白的纸页中飘出,如刀刃一般刺向雀以惜,然后被高温的火焰融化。
——火神天克他。
“……艹。”
见火神步步逼近,信使忍不住爆粗。
他化作原形,借着文字们飞蛾扑火般的自杀行为,逃出房间,冲下大厅——撞见了闲适的监督者。
……
仅犹豫了半秒,信使便钻进了少年怀里,理直气壮地当缩头乌龟,不肯跟自己的克星正面刚。
烈火熊熊,墙面被烧得焦黑,又很快恢复原状。墨色的字脱离了纸张,变作实体,不断地阻挠着神明的步伐。
——“嗞。”
一个个的文字被焰火吞噬。信使藏于监督者怀中,将文字裹成团,成功地把一根独苗送进去,划伤了雀以惜的脸。
血从破开的皮肉内溢出。
少女停下了动作。
她冷冷地“呵”了一声,白皙的指尖擦过脸上的血迹,再伸进赤红的火焰里,蒸发掉黏稠的液体。
下一瞬,焰火突然增强!
“嘭”、“嘭”、“嘭”——
酒瓶破裂,失去腿的桌椅倒地,墙块跌落……信使屏息凝神,思考着计策,却猝不及防地被小监督扔出去。
——“咻!”
火刃袭来,他来不及观察鹤容,便急忙扑棱着翅膀,躲过这道赤焰,不敢大意地迎击着打起架来疯得一批的少女神明。
……
——“嘎吱。”
鹤容听见了细微的破碎声。他抬头一看,发现天花板上满是裂纹,马上就要塌了。
而长鸣毫无所觉。
因信使的祸水东引,他们周围的火焰极其活跃,越发灼热,烧得萦绕于附近的水流滋滋作响。
烟雾缭绕,遍地是残破的木屑。
——必须立刻带长鸣转移。
鹤容做出判断,果断地抛开可以独自战斗的信使,一手提起长明灯,一手抱着眼眸无光的女孩,匆忙退走。
他能用法则压制火,但他无意干扰神明之间的争斗……雀以惜还帮他发过传单,他实在下不去手。
去驿站外面吧。
他刚踏出步子,被抱着的女孩就动了。
“还、还我……”
长鸣的嗓音嘶哑极了,吐字亦非常艰难。她细瘦的胳膊微微向前伸,试图抢回银白的灯盏——两者间的距离很短,又因她僵硬的、缓慢的肢体幅度显得极长。
即使是咫尺,她都抓不着。
鹤容怔住。
在他把灯盏还给女孩前,长鸣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掌。妖怪有两颗尖锐的牙,死死地抵着他的肌肤,搭配着扭曲的表情、空洞的眸子,模样无比狰狞。
小监督的肉凹下去0.0001毫米,却没破。
反而……
——“咔擦”一声。
被世界拿法则包裹了全身的少年,硬生生地,将神志不清的妖怪的尖牙,崩断了——长鸣是狠下心来咬的。
尖牙咕噜噜地滚落,被烈火融化。
目睹一切的信使:……
鹤容:……
不小心烧了牙的火神:……
在逐渐蔓延的沉默,与“噼里啪啦”的烧灼声里,长鸣的眼睛内慢慢地浮现出水光。她一脸茫然,唯独泪珠不停地掉。
“啪嗒”,“啪嗒”地,谴责着小监督的良心。
“我……”
帮你修好?
鹤容的话被突发情况打断。
伴随着“嘭”的巨响,天花板塌陷,压碎了少年买回来的水晶球。玻璃“哗啦啦”地碎了一地,混进铺满瓷砖的木渣中。
泡沫、城堡,全被火苗撩得漆黑。
小监督抿起唇,垂下了睫毛。
那睫毛又细又密,斑驳了瑰丽的眸子,却无法避免地泄露出了眼里的呆愣与低落。这些情绪透着沉闷的湿润感,仿佛坠入深海之下,想要哭嚎,又不敢张嘴的无助和压抑。
没及时收火的雀以惜:……
完犊子了。